四十一章 學生

四十一章 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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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帶著景忠出了正殿,步下台階,在浩瀚星空之下緩步當車,朝自己在城中的故居走去。

景忠並不知道陸離的目的地,隻覺得此刻寧靜祥和,陸離就仿佛是位累世故交一般可信可靠。他沒有開口說話,生怕自己打破了這種安寧的氣氛。

還是陸離先開口問道:“你師父是誰?”

“啊?”景忠腦中卡了卡,方才反應過來,答道:“在下尚未拜師。”

陸離微微點頭,道:“雖說你的劍術是糟糕了點,但也滅了一魄,罡氣略有小成,走的路子倒是不錯。我還以為你有高人指點呢。”

景忠對魂魄和罡氣之說還停留在茫然無知的程度,所以陸離的一席話在他聽來就是:劍術很爛,不過在另一個方麵好像還行。

“在下並未得人指點……”景忠剛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失聲道:“不對!”

“嗯?”

“在下的確蒙人指點過!”景忠臉上浮現出的竟是驚詫和猶疑。

“世外高人常以潤物無聲行事,所以你很可能被他點化良多,自己卻不知道。很正常。”陸離道。

“在下也不知道是否是世外高人……”景忠道:“在下十歲那年,入山中別院養病。別院左近有戶農家,家中隻有一位盲眼的老婆婆帶著孫女為人洗衣縫補度日。她那孫女當時是十二三歲,比我稍大,幹活之餘便拿著竹杖與我遊戲……”

景忠說著,眼前浮現出一位身穿亞麻粗衣,梳著雙髻的少女形象。或許是因為當時他體弱神衰,也或許是十餘年的光陰衝淡了記憶,那少女的麵上就像蒙著一層紗,怎麽都看不清。

雖然看不清麵容,但是粗衣勾勒出的窈窕身形,舉手投足之間的曼妙韻律,卻深深鐫刻在景忠心中。

“在下後來回到壽都,並沒有求師學藝,隻是在無聊時常想起那位少女,便想著她在我身前,與我遊戲……”景忠臉上一紅:“後來在下發現這竟然也算是一種劍術,而且罕有敵手,時日久了,還以為是自己領悟的呢。”

“後來再去找她,想必是找不到了吧。”陸離道。

景忠點了點頭:“後來我再去別院時已經過了七八年,附近多了十幾二十戶人家,但誰都不知道那位婆婆帶著孫女去了哪裏。”

陸離搓了個牙花,斜頭道:“你還記得那少女怎麽跟你說的麽?”

景忠顯得有些局促起來,道:“我隻記得她喜歡大喊‘虯龍霸體’,再就是每天起來活動筋骨,已然成了習慣。先生剛才問起來,我才想起這習慣便是那時候養成的。敢問先生,所謂滅魄、罡氣又做何解?”

“哦,那個啊。”陸離在腦中一過:“人有七魄,有三魂。七魄者,身中濁鬼。有它們在,你的精神念力便要被奪走、耗散。修行人將七魄滅掉,心念自然就強大了。隻要得法,滅魄其實也很簡單。”

景忠聞所未聞,隻覺得眼前像是多了一扇窗,被陸離砰然推開。

“至於罡氣,其實是念力滲入肉身,自然形成的一股力量,蘊藏在你每一寸肉身之中。”陸離道:“罡氣起於骨髓,由內而外達於膚表。是為內罡,這個過程一般是在滅三魄之前。滅了第四魄之後,罡氣便能外放,是為外罡。”

“哦!”景忠長長應了一聲:“難怪我身骨日益強健,甚至能抵擋刀劍。”

“你的內罡已經有些功底了,所以鄭子捷的劍都刺不透你。”陸離掃了一眼:“那少女傳你的法子,走的正是錘煉肉身,滋養罡氣的路數。”

景忠豁然開朗:“多謝先生指點。”

“滅了七魄之後,罡氣為風,意念為火,肉身為爐,方能煉化三魂,結就聖胎,待結成聖胎之後自然就有了神念。”陸離道:“到了這程度,勉強可以算是踏入了修仙之路。”

景忠聽得恍惚,心中暗道:修仙……這得多麽遙遠的事。咦,陸令君與我說這些做什麽?

“你可想修仙?”陸離問道。

景忠愣住了。

自己可想修仙麽?

自己有許多想法,想振興家聲,想出將入相,想名垂青史……不過這些都可以一步步成現實。而成仙似乎離現實有些過於遙遠了,遙遠得目不可及。

“想!”景忠脫口而出:“先生肯點化在下?”

“嗯,我能帶你走上修仙之路,但最終能否成仙還要看你的機緣和努力。”陸離就像是在說一樁平淡無奇的小事:“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記名弟子。”

“是,先生……”

“該叫夫子了。”陸離道。

“是,夫子……不過……”景忠有些猶疑:“不需要典儀麽?”

“反正我拜師的時候沒有什麽儀式。”陸離昂起頭想了想:“唔,好像當時磕了幾個頭。”

景忠當即一撩衣擺,雙膝跪地,頓首道:“學生景忠頂禮夫子。”

“可以了,起來吧。”陸離伸手虛扶:“我這一脈傳承久遠,起碼得滅了七魄才能算是入室弟子。前途漫漫啊。”

“是!”景忠起身,不知為何隻覺得自己過往二十餘年竟如同無根之萍,此時此刻總算有了依止。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得甚至有些單薄的身影,渾身散發出一股令人信服仰望的氣息,幾乎忘記了遠在楚國的家族和身負的君命。

陸離在上蔡的故居仍舊是之前的破敗模樣,甚至還少了幾張席子——被陸離帶去了新居。

景氏一脈出自楚桓公,與昭、屈皆是公族,景忠自然從小生活在優渥環境,即便是身邊的侍女奴仆也都身著綾羅綢緞,飲食珍饈。他對於貧民非但一無所知,甚至連見都沒見過,此刻到了老師家中,腦中瞬間有四字回蕩:

家!徒!四!壁!

“散融,去把牆上的洞補一下,別讓夜風吹進來,傷身。”陸離道。

景忠頭皮一麻,脫鞋進屋,果然看到東麵牆壁不知為何有個大洞,緊貼牆角,一股涼風帶著陰氣就往屋裏灌。

說是家徒四壁,顯然還算是溢美之詞。

“散融?”景忠來不及考慮補洞的事。

“對,我給你的字。”陸離道:“楚人不是都喜歡取字麽?”

“是,多謝夫子賜字。”景忠收拾心情,隻覺得“散融”兩字頗有些琢磨不透,便也放下了。他又望向那個大洞:“夫子,家中可有木板?”

“木板啊。”陸離抬頭看了看屋頂,上麵不是木板,隻是兩張漏洞的蒲席。

景忠頭皮麻了又麻,暗道:我也不能把屋頂拆了補牆啊!

他又見陸離將目光投向地板,這倒的確是木板。

可是地板也不能拆了補牆啊!

景忠幹咳一聲:“夫子稍候,弟子去去就來。”

看來隻有先回傳舍去尋些材料了。

陸離就地躺倒,道:“不必那麽麻煩。”

景忠剛轉身,聽夫子似乎有話要說,連忙停住腳步。

“你用劍氣就能封住了吧。”陸離道:“別讓陰風吹進來就行了。”

“劍氣?”景忠失聲道:“夫子,學生駑鈍,還無法激發劍氣。”

“那劍風總會吧?”

“劍鋒?”

“傻子拿把劍亂揮都能起風。”陸離翻了個身,聲音變得空靈起來,含糊得仿佛夢囈:“去用你的劍風擋住陰風唄。”

景忠隻覺得雙腿之中灌了鉛一般,一步步走向那個不住有陰風滲入的牆洞。他抽出佩劍,輕輕一揮,身上的創口登時崩裂,不自覺地抽了一聲冷氣。

“為何我收的都是女弟子……”陸離喃喃道。

景忠自幼從未吃過這般苦頭,但終究還懷揣一份驕傲,不甘被夫子如此評價。他咬緊牙關,忍著身上劇痛,重重揮出一劍。

寶劍破空,的確帶起一股勁風,但要靠這股爆發出來的劍風去抵禦源源不斷吹進來的陰風,無異於抽刀斷水水更流。

陸離卻已經發出了輕輕的鼾聲,顯然是要讓人以為他睡著了。(天上掉餡餅的好活動,炫酷手機等你拿!關注起~點/中文網公眾號(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眾號-輸入qdread即可),馬上參加!人人有獎,現在立刻關注qdread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