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王孫虎
二十三章 王孫虎
“寡人的確要你去殺殺周使的威風,但你知道周使是王孫虎,還騎著老虎去,這樣豈不成了挑釁了?”疾鵬君等陸離上路,周圍人見到老虎四散躲避的檔,方才與陸離耳語。
“你一共也就打探出這麽點情報,我還不加以利用,豈不是對不起你?”陸離輕笑道:“何況明知他們是來給蔡國難堪的,防守反擊和先發製人有什麽區別?等把他們馴服了,誰還在乎我先挑釁的事呢?”
“馴服?馴服?你別亂來啊!”疾鵬君大約是因為轉世成了鳥,體溫較高,總是忍不住就激動起來。
“我自有分寸。”陸離道:“如果他們乖乖坐在樓閣之中,做個本分的客人,怎麽會看到我的坐騎呢?”
疾鵬君想想也有道理,陸離肯定得在進入宮城的時候下虎,然後步行前往覲見太後。如果周使秉持周禮,肯定是看不到陸離騎虎而來的。
關鍵是周使並非真正來吊唁的。
“周使在秀苑,太後命陸先生直接過去。”
剛到宮城大門,就有侍衛迎了上來。
疾鵬君怪叫一聲衝天而去,陸離老老實實道謝,給狸奴指明了路徑,一晃一晃往秀苑去了。
……
如今時節對於蔡國而言已經是長夏了,天氣極熱。秀苑乃是宮城北麵的一處天然林苑,由三座小山組成,山上綠樹成蔭,乃是公室消暑的好去處。
尤其此刻已經接近午時,太陽當頭照下,地上的影子縮成一團,任誰都希望能夠躲在一處林蔭地裏,喝著冰鎮的酒水,欣賞歌舞。
或者是比劍。
“這名劍士名叫長琴,乃是劍神聶晨的再傳弟子。”留著一副花白胡須的王孫虎身穿黑底紅紋的神衣,得意洋洋地介紹一位身形瘦削的年輕劍士。
之所以覺得那劍士年輕,隻是因為他的頭發烏黑發亮,渾身帶著難以抑製的活力和朝氣,其中還夾雜著一絲青澀。而且他的手潔白如玉,手指修長,在陽光之下竟然有些泛光。
隻是他戴著一張鬼麵麵具,看不見真容。
太後坐在主席,世子歡與公子欣坐在陪席,與周使眾人相對。他們早知道周使會有這樣的要求,借口比劍殺幾個蔡國劍士,然後哈哈一笑,表示自己占了大國人才濟濟的便宜,並非真的有多麽強——如此更能折殺小國的尊嚴。
這種要求卻又不能拒絕,因為劍士比鬥本就是列國通行娛樂活動。
劍士們用自己的技藝、鮮血和性命來娛樂權貴,同時又彰顯自己的生命意義和存在價值,這已經成了傳統。當他們在比試中活下來之後,恰巧入了某位權貴的眼,便能夠獲得重任,飛黃騰達,甚至位極人臣……這也是年輕人們孜孜不倦走上這條道路的原因。
“長琴的劍術嘛,也算過得去。”王孫虎撫須笑道:“他師父命他隨我出使諸國,也是希望能有機會與列國劍士較技,有所裨益。我聽聞蔡國有些不少南境一流的劍士,何不請來一試?”
太後笑道:“我們蔡國國小貧瘠,哪裏能有一流劍士?不如請這位劍士獨舞一曲,讓我等開開眼界吧。”
“長琴隻會劍術,不會舞劍。”長琴聲音冷冽,硬生生地頂了回去:“既然蔡國無人敢應戰,長琴隻能抱憾而歸了。”
太後臉上頗有些掛不住,眼看陸離還沒來,不禁略帶慍色望向世子歡。
世子歡雖然更傾向周室,但終究是蔡國的世子。他正想規避掉母後的視線,突然發現那位王孫虎也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王孫虎從年輕時就替周室出使諸侯,什麽人沒有見過?他早就知道蔡國世子與周室的某些權貴有往來,但正是如此才要找機會徹底將他馴服,以免日後生出反骨。
周室依然強大不可違抗,這是王孫虎每到一國都努力做的事。
“我門下倒是有些個不錯的劍士。”世子歡硬著頭皮道。
門客席中頓時有人躍躍欲試。
誰都知道劍神聶晨的威名,但是麵對他的再傳弟子,仍舊有人覺得自己有一拚之力。
如果能夠在這個場合一舉成名,顯然能換來一個錦繡前程。
“主公,在下左丘健,願為主公出戰!”席中終於有人壓過其他人,率先站了出來。
世子歡看到左丘健,心中頗為糾結,既鬆了口氣,又擔心他被聶晨的徒孫擊敗。
“左丘先生到我門下之前,曾在楚國遊曆,孤身一劍破芷水河盜三十四人,威名遠播。”世子歡為左丘健宣揚過往的功績,自己也有些得意,但更多的還是擔憂:他將主要精力和金錢都用在了收買朝臣上,門下能撐場麵的人實在不多。
“某家聶門長琴。”長琴懷抱長劍,並不行禮,麵對左丘健自我介紹完畢,喝道:“亮劍吧!”
左丘健氣他無禮,拔出長劍,快步直衝上去。
世子歡緊緊握住酒爵,目不轉睛。
公子欣卻望向了王孫虎,隻見那半老大叔正在微微搖頭。
——故弄玄虛?
公子欣心中暗道。
“啊!”
一聲慘叫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場中。
左丘健持劍的右手已經被齊腕斬落。
長琴懷中仍舊抱著劍,好像根本沒有出鞘一般。
世子歡臉上一陣慘白,敲了敲矮幾:“帶左丘先生下去醫治。”
長琴朝太後微微欠了欠身,仍舊直挺挺地站在場中。
“這樣的人可不像是能孤身一劍解決三十餘河盜啊!”王孫虎長歎一聲:“世子還當磨練識人之術。”
世子歡滿臉通紅。
“果然沒用!”太後怒道:“國家社稷交給你手中,如何讓老婦安心!”
公子欣猛地兩耳一豎,心中暗道:母後這意思是終於吐口不讓老大繼承國君之位了!
王孫虎精於世故,當然也聽出了這層意思,笑嗬嗬道:“年輕人總需要磨礪的。何況除了世子還有誰能擔當國家重任呢?廢嫡長不立,可是取亂之道。”
“如今天下頗不安穩。”太後換上一副笑臉望向王孫虎:“死守禮法,莫若立賢者為君。”
王孫虎搖了搖頭:“賢者?有些人徒有賢名,其實未必盡然。”他頓了頓,突然望向公子欣:“公子,老夫在洛京時便聽說你廣募門客,禮賢下士,為何冷眼旁觀?這可也是你的祖宗之國啊。”
王孫虎一句話就要將公子欣釘在坐視祖國受辱的罪名上,真是口舌翻動之間便要殺人。
“主公,此人交給我罷。”
公子欣身後的門客席中站出一個身長八尺的高大男子,身穿一襲黑色勁裝,手提四尺長劍。他本人長得並無任何特色,臉上所有肌肉都像僵死了一般,毫無表情。
公子欣反複看了那人兩道,都不記得哪裏見過,對於是否是自己的門客都難以確認。
“來者通名!”長琴喝道。
那高大男子已經站在了場中,長劍柱地,雙手按著劍柄,對長琴並不搭理。
“我劍下不對無名之輩!”長琴又道。
“我正是無名之輩。”那男子不為所動,輕輕點了點劍:“要打便上,不打就退下吧。”
長琴顏麵隱藏在鬼麵之下,不知是何表情,隻是站了兩息,突然揉身而上,仿佛並非是要比劍,而是想要用身體去撞那男子。
那無名男子也沒有抽劍,腳下一閃避開長琴的攻勢,隨著長琴的步伐在場中左右衝突。
圍觀中人看得心中驚訝:這是在比劍麽?倒像是在比身法啊。
兩人在場中戰得正酣,突然聽到一聲虎嘯,四周勁風大作,吹得人難以睜眼。他倆都以為是對方用了什麽法術,同時向後一躍,拉開了距離。
“抱歉。”
陸離騎著狸奴一直走進了兩人爭鬥的戰場,掃了一眼地上的血跡,朝太後躬身行禮,帶著一絲慵懶道:“臣奉召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