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桃花灼灼如訴驚龍鸞十

十裏桃花,灼灼如訴驚龍鸞(十)

娘親深吸了一口氣,頓了許久才緩緩吐出,她輕歎了一聲,隨後也同我望著滿園的千瓣桃紅。

“你的性子,像極了年輕時的我...”

我盈盈一笑,轉過身去,扶上她的手臂,“那是自然,因為我是娘親的女兒。”

“辰鷺走時,我去城門口送她了。”娘親忽然道。

“咦?”我有些吃驚,卻轉念一想,宮裏發生的事兒她必然是知曉了,但卻沒料到她竟會去送別故友。

“我們自幼一起長大,織工出自同處,卻始終料不到,後來竟會針鋒相對,彼此傷害。如今,她也算是解脫了。她沒有別的親人,我隻想她後半生能過得好一些,便安頓了。快二十年了,我們之間的鴻溝,也該撫平了。”

娘親一提,我便又想起千禧宮風波,種種如臨眼前。就好像是昨兒個才發生過的事一樣,就連阿葦的音容相貌,也清晰的浮現。

過去這麽久,依然未有他半點消息,也許他已在這難以生存的皇宮之中,徹底的失去蹤跡了。

縱是千瓣桃紅,也終有凋零的一日吧。

暗夜風沉,此刻明月高懸生輝,卻吹著十分凜冽的風。夜已深,我獨自披了厚絨披衣,踱步朝暖閣去。

暖閣外的長廊,在月色下棱角分明,就連藤蔓也瞧得十分清楚。我用手捏緊了衣領,朝長廊盡頭的亭子走去。

來時折了一片葦葉,此刻坐在亭子裏,便將葦葉含在嘴裏,心中暗暗想著吹奏的技巧及熟悉的音律。

我和阿葦也是在暖閣外相遇,也是這樣一個月夜,以花瓣雨為景,為舞。此刻想起來,頗為傷懷。

可我如何鼓起腮幫,卻如何都吹不響,許久都未吹了。

雙手凍的有些僵硬,葦葉從手指間滑落,就連我的唇也是冰冷毫無知覺。我垂頭喪氣的坐著,卻沒料到忽然響起熟悉的音律,是阿葦!

我驚的抬起頭來,隻見長廊那頭緩緩有人走來,雙臂微抬,輪廓清晰。此刻我的手竟微微顫著,絕錯不了,這宮中無人能再這樣吹奏。

他走到我麵前,才將手放下,將那片葦葉放在手心裏,遞給我瞧。我的眼眶有些濡濕,不知何緣故,卻並沒有伸手去接那片葦葉。

“你還安在...你竟還好好的安在...”我喃喃道,除此之外不知要說些什麽好。

“千禧宮一事,宮人皆被驅逐出宮,我為明哲保身,隻好暗藏起來,現在跟在陛下身邊。”他低低道,聲音不大,卻字字珠璣。

他說他在陛下身邊,那日有個奴才來春熙宮通報時,我便覺得身影眼熟,如今細細一想,果然是他。

明哲保身,不錯,這宮裏頭的人,誰不為明哲保身。我暗暗一笑,就連我自己也是如此。

三年前娘親柔弱被欺,我原以為娘本性如此。而瞧她和西慕靖並肩而立時,忽然又覺得娘親的心思頗為複雜。

眼前的阿葦,又豈有被容易猜透的道理,倒是我莫名的輕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