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毒後跳樓
4月6日，馬超一上班，先找來楊教商議如何加強防範電信網絡詐騙的宣傳工作。
近段時間，全省各地電信網絡詐騙案件頻發，雲山也一樣。有的人一下子就被騙走幾十萬、幾百萬，甚至更多。偵破命案很重要，但作為大隊長，也不能顧此失彼。
這類案件普遍存在著破案難、取證難、追贓難等問題，但卻是可以防範的案件，因而要加大打擊力度，更要加大防範力度。省廳刑偵總隊下文要求各地立即開展防範電信網絡詐騙“一分析，二谘詢，三打110”的“三步法”宣傳工作，要求做到讓廣大群眾人人都能知曉，如碰到要求轉賬、匯款的電話、短信、微信、QQ、郵件等，遇到高息攬存的各類集資，一是要自己先作仔細分析；二是如分析不清，則要向他人多作谘詢；三是如還不能辨別真偽，就打“110”求助。
“近期，我們市裏也發生了多起電信網絡詐騙案件，防範宣傳工作很重要，總隊、支隊的要求也很高。‘3·29案件’至今沒有突破，有許多工作要做。楊教，請你負責牽頭落實總隊對‘三步法’宣傳的工作部署，行嗎？”馬超說。
“行！我來負責。馬大你就安心把主要精力放在偵查‘3·29案件’上吧。”楊秋露爽快地答應道。
楊教一句話使馬超頓時產生了一種解脫感，他連忙開口說：“那就辛苦你了。”其實他心裏還有兩個字：“謝謝！”但他沒說出來。
實際上，一上命案偵查，隊裏的不少工作都是楊秋露主動負責組織安排的。
楊秋露一走，馬超馬上打電話給王英英，讓她把“3·29案件”各偵查小組這幾天的調查材料送來。
王英英是刑偵大隊中比較優秀的女偵查員。她長相清秀，性情溫和，工作細致，文筆也很好，馬超經常讓她兼任重大案件偵查的專案內勤組組長，負責組織搜集材料、分析材料、提出建議。
馬超快速閱讀了送來的材料，覺得各偵查小組都在緊張有序地開展工作，但是都沒有突破性進展。
千萬樓宇、滾滾車流、茫茫人群，怎樣才能盡快查明死者身份、查到案犯呢？突破無名屍體案件的關鍵點往往在查明死者身源上，查找工作已經作為重點安排了，至今沒發現可疑的失蹤人員，怎麽辦？方法有問題嗎？措施有漏洞嗎？王英英不是在匯總材料中提出要對查找方法再作研究的建議嗎？對！再作仔細推敲、深入研究。
馬超想到這裏，即通知崔軍凱、張鶯等人到他辦公室研究“3·29案件”。
剛擱下電話，馬超就接到局指揮中心電話：城郊百花園小區發現一具男屍，請刑大出現場。馬超立即命令一批偵查、技術人員趕赴現場。
百花園小區位於雲山市東郊，北靠三岩山，南傍雲江水，風景很好，但由於離市區較遠，入住率不到三分之一。雲山與不少縣市一樣，房產開發得很多，買房的幾乎都是本縣市人。近年來不少樓盤的銷售率偏低，還有不少人買了多套房子，住一套空幾套，因此有很多住房空置。大量的商品房空置，這可能是當今中國獨有的奇觀了。該樓盤號稱百花園，實際上隻是零星地種了十來種花，其中不少是杜鵑。
男屍位於8號樓2單元東邊套南麵的杜鵑叢中。
早上8點許，清潔工老梁在清掃路麵時，看到一片杜鵑中有一塊呈折斷、倒伏狀，就走近察看，發現一男子躺在其中，一動也不動，身子旁邊有不少血，當即嚇得愣住了，隨即渾身發抖，好一會兒才鎮靜下來，忙跑去告訴保安。保安過來一看，也嚇得呆了好一會兒，才跑去告訴領班。領班過來仔細看了看，覺得這人已經死亡，隨即向110報警。
馬超帶隊趕到現場後，即安排開展現場勘查、屍體檢驗與調查走訪等工作。整整忙了一天，偵、技人員簡單吃了個快餐，就聚集在百花園小區會所裏匯總、分析案情。
東郊派出所分管刑偵與禁毒工作的孫宏副所長匯報：死者叫任開達，住8號樓2單元801室，在一家大公司從事軟件開發工作，業務水平高，收入也高，但是三十多歲了仍是單身一人。他近幾個月在研發一個應用軟件，工作量很大，經常加班加點。可能由於工作壓力大，他喜歡喝酒，有時與朋友一起去鄰近公司的天天KTV娛樂。據同事反映，任開達工作努力，為人和善，沒有發現他與人有什麽大的矛盾糾紛。
現場勘查組匯報：8號樓有18層，一梯兩戶，2單元入住隻有十來戶人家。經勘查與調查，分析死者從2單元8樓東邊套，即任開達居住的房間墜落的可能性最大。房門呈鎖閉狀，打任開達手機，通的，沒人接聽。找到他的家人，經辨認，死者確為任開達。開鎖進入房間勘查，發現套房的東南間為客廳，客廳的窗戶呈開啟狀，窗戶內側地麵有幾個拖鞋印，玻璃窗上有幾枚指紋，經過鑒定，均為任開達本人所留。各個房間都沒有發現外人侵入的痕跡物證，但是在客廳裏發現有吸毒用的冰壺及少量冰毒。
一聽到任開達家中有冰壺、冰毒，馬超馬上就聯想到了“3·29案件”，在聽匯報中很少插話的他即開口問道：“孫宏，任開達有無因吸毒被抓獲與處理過？”
“他前段時間因吸毒被行政拘留十天，一周前期滿出所。”孫宏聽到任開達家中發現毒品，剛想補充匯報，見馬大發問，馬上接話。
馬超一計算“3·29案件”發案時間段，正是任開達被關在拘留所的時間，他應該是與案件無關的了，不由得有點失望，但是仍然問道：“任開達被抓獲時在吸食什麽毒品？”
“當時他們在吸食搖頭丸和‘K粉’。我們淩晨2點多衝進去時，包廂裏迪斯科音樂震耳欲聾，地板在震動，牆壁似乎也在搖動，一群人雙腳或晃或跳，雙手或抓或舞，都在拚命地搖頭。”孫宏似乎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回答後還作了一番形容。
“與任開達一起吸食毒品的有哪些人？”
“共有十多個，有任開達的同事、朋友，還有幾個陪侍小姐。”孫宏翻開筆記本，把當時抓獲的吸毒人員名字都報了出來，並補充說天天KTV經理也在其中。
天天KTV經理？馬超即刻想起林光說過想接手天天KTV，就問：“這經理叫什麽名字？”
“他叫任成興。”
“對任成興是怎麽處理的？”
“這個，我記不大清了。”孫宏的回答有些遲疑。
馬超沒有再深問下去，而是問：“二任是什麽關係？”
“他們好像是堂兄弟。”孫宏的回答有點含糊不清。
馬超似乎覺得問題有點脫離主題，轉而麵向應法醫說：“老應，請你介紹一下屍檢情況。”
應法醫匯報：屍體檢驗發現任開達的損傷呈現出典型的外輕內重、對衝性損傷、內髒損傷廣泛等高墜傷特征，除了由於撞擊樹枝而形成的一些體表傷外，沒有其他工具形成的損傷，可以認定是高墜死亡。
應法醫說這個死因鑒定是“人民日報”。
“高墜死亡也有自殺、他殺之分。老應，你的意見呢？”
“我的意見是任開達在吸食冰毒後跳樓自殺的可能性最大。”應法醫開口即答，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透露著自信。
吸毒後跳樓自殺，馬超在外地案例報道中看到過，在雲山可還是第一次，他心裏感到意外。
馬超知道應法醫一直在關注毒品問題，學醫出身的他，還對毒品的毒理有所研究。此時見他抬起右手在梳理頭發，就說：“老應，你給我們講解一下為何吸食冰毒後會出現跳樓自殺的情形吧。”
應法醫摘下眼鏡擦了擦，戴回去後說：“好的。”隨後他發揮自己醫學知識豐富的特長，運用經常研究毒品問題發展態勢所得的學識，作了一番論述與推理。
他說，冰毒類毒品為興奮劑，有冰毒、搖頭丸、麻古等許多種類，濫用會損害神經係統及多個器官，出現意識障礙、幻聽、幻視、被害妄想等一係列精神症狀，發生多器官的病變，嚴重危害身體健康，甚至發生中毒死亡，還極易引發群體**、強奸通奸、尋釁滋事、交通肇事等案、事件，甚至出現自傷、自殺，傷人、殺人等匪夷所思的暴力行為。據多篇論文報道，吸食冰毒類毒品人員，10%以上有暴力行為。吸毒者原本多在娛樂場所聚眾吸食，近年來，由於我們公安機關加大了查處、打擊力度，在私人空間，幾個人或單獨一人吸食的情況不斷增多。依據現場勘查與外圍調查，結合屍體檢驗情況，任開達很可能是在吸食冰毒後，產生被害幻覺，如被人追殺，而選擇跳樓的。目前已經提取了任開達的胃內容物與心血，毒檢後可作進一步論證。
眾人聽得很認真，馬超聽了若有所思……
聽了各組的工作匯報，特別是聽了應法醫的分析、論述後，馬超作了歸納總結，認為該事件是吸毒後跳樓自殺的性質基本可以認定。他全麵細致地安排了一些後續工作，讓刑大趙副大隊長牽頭組織一些警員，再開展一些調查核實工作；讓法醫做好屍檢提取物與毒品鑒定的送檢工作……
誰是死者
散會後，馬超沒有回家，又去了辦公室。
“3·29案件”死者是誰？他想去辦公室靜下來再好好看看材料，理理思路。
馬超到辦公室剛坐下，楊秋露就敲門進來：“馬大，你上午叫崔軍凱等人來研究工作，現在他們已經在會議室等你了。”
馬超對有這樣的好部下感到很欣慰，立即與楊秋露來到會議室，進門便道：“大家辛苦了一天，現在已經快10點了，你們主動都來了，很感謝，很感謝！會後，我請你們吃夜宵。”
會議室裏崔軍凱、張鶯、謝方群、韓帥、王英英等人都在。眾人都說馬大辛苦，並表示“3·29案件”沒有突破，他們晚上原本就要來加班的。
這次馬超沒讓大家先討論，直接發問：“張鶯，你們信息組對失蹤人員的核查情況怎樣？”
“近年以來已報案的失蹤人員、調查中發現的失蹤人員，基本上都已作分析核查，發現了十來個30歲左右可疑的女性失蹤人員，至今晚，都已查明去向。”
“視頻工作情況如何，謝方群？”
“市區到江峰村的車輛，時間中點定了，江峰村這一拋屍點也定了，但是拋屍出發點沒法定，而城區、鎮區是有多條路可以走到江峰村的，需要查看的車輛很多，現在沒有發現可疑車輛。”
“軍凱，你們排查組的情況呢？”
“我們采取了公開、秘密的方法手段，但由於無法確定重點區域、重點人員，至今沒有發現可疑的失蹤人員與作案場所、作案人員。”
“王英英，協查有反饋嗎？”
“雲州市各縣市區公安局刑偵大隊都已經反饋，沒有發現類似案件，還提供了一些失蹤人員名單，我已交給張鶯。”
……
馬超帶隊去調查跳樓事件，沒有動用“3·29案件”的主偵人員，原想問出一點今天的工作進展情況，看來還是沒有。他不由得雙手十指緊扣在一起，十指連心，他需要以此來激發自己思維的火花。
“前段時間，我們對死者身源、作案現場與作案人員采取了全麵查找、多措並舉的方法，現在看來一時難以取得突破。下一步，我想我們先集中力量，在重點人群中查找死者身源。”馬超看了眾人一眼，沒讓大家發表意見，該斷則斷，馬上接著說：“我看到過一個典型案例，某地發生了一起凶殺案件，排查出了一千多個嫌疑人，工作量大且難以甄別，後來根據目擊者反映案犯個子很高的特點，重點排查身高1.80米以上的人員，一下子就縮減到幾十個人，很快查出了犯罪嫌疑人。
“上次分析會議，老應說要重視對精神異常人員的排查工作；左局長要求我們既要注意在精神異常人員中查找犯罪嫌疑人，也要重視從中查找被害人，尤其是吸毒人員；我也講過，有些吸毒人員故意隱藏行蹤，現在想想，可能有的吸毒人員因為長期吸毒而被家庭所嫌棄，失蹤了家人也不一定知曉，甚至知曉了也不會來報失；今天我們又碰到了一起吸毒後跳樓自殺事件。無巧不成書，下一步查找死者身源，我們就先把工作重點集中到吸毒群體中。”
崔軍凱頗有同感：“馬大的意見是有依據有靈感，近期應該重點從吸毒人員中查找死者。”
張鶯隨後表態：“按照左局長和馬大要求，我們已經把對涉毒人員的調查作為一個重點，做了一些工作，但是由於吸毒人員比較多，情況很複雜，還沒有很好深入。下一步，我們就先全力以赴對吸毒人員開展分析研判。”
崔軍凱看著張鶯說：“如果你們能確定死者是誰，我們再跟進調查她的活動區域、交往人員，就有可能突破案件。”
張鶯也看著崔軍凱道：“那我們可是任務重、責任大了。”她轉身求教馬大，“我們前期的工作方法可能有問題，您給我們指點指點方法與竅門吧。”
如何調查，馬超已經作了一些考慮，他說吸毒人員情況很複雜，排查要講究方式方法，不能就盯著上報的失蹤人員做核查，要先理出登記在冊30歲左右的女性吸毒人員，下發到各派出所實地核查，對有失蹤可疑的，馬上派人跟進調查；再以吸找吸、以販找吸，擴展吸毒人員，有失蹤可疑的，再跟進核查。有些吸毒人員活動、流動區域比較大，還要先本市，再拓展到外縣市開展查找，有必要則請刑偵支隊協調調查。“這項調查工作就由張鶯你牽頭，組織信息中隊全麵梳理，其他各組與相關所協力核查。”他又問，“大家還有什麽好方法？”
韓帥馬上接著道：“我有個建議。如死者是吸毒成癮人員，就有可能如馬大所說，因為長期、反複吸毒而被家人所嫌棄，失蹤了家人也不知曉，或者知道了也不管。這種情況，死者周邊居住人員、交往人員則可能有所知情。”
韓帥見馬大邊聽邊點頭，就提高聲音說：“我建議向全市每個居委會、村委會發放協查通告，發動群眾幫助查找。”
今晚，韓帥還是第一次發言，就提了個大家都沒想到的建議。
馬超立即表態：“這個建議很好！請王英英負責起草協查通告，把死者年齡、身高、指甲長並塗指甲油、戴戒指手鐲等個體特征寫上去，並講明有可能吸毒，近期去向不明，請廣大群眾幫助尋找。先發本市各居委會、村委會，視情再擴大發放範圍。如有群眾反映，情況統一匯總到信息中隊。”
馬超心想韓帥真是一個刑警的後起之秀，跟蹤家狗有突破，這次出的點子或許也會有大突破的。
會議結束時，馬超請大家到林光的飯店去吃夜宵。“3·29案件”偵查現在處於困難時刻，這些天大家都很辛苦，他想慰問一下部屬。眾人知道這是馬大關心部下，如推辭，馬大會不高興的，又知道有酒喝，都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