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田枝子又去找山口久美子。

不巧,山口外出,未能遇上。

第三次,她又去了。

山口對她的到來感到有點兒奇怪。

有些情況我想應該補充一下。本田說,她跟何淑珍生活了這麽多年,又都是華人移民,感情一直十分親密,早就以母女相稱,家裏還保存著何淑珍媽媽的照片呢。

山口問:有沒有什麽手續能證明養母養女關係?

本田語塞。

山口又問:為什麽上一次是以“特殊關係人”身份申請繼承遺產,現在又突然改稱是“養女”了?

本田一時回答不出來。

律師三浦次郎在一旁說:當時我們認為何淑珍反正沒有更近的親屬繼承人,枝子是繼承人,所以就無所謂了。

山口看看他倆,心裏覺得好笑又好氣。

她從抽屜裏拿出一遝材料掂了掂,特地告訴他們:錢國法的繼承人身份材料,都是經過中國公證機關公證的。

三浦次郎接過這遝材料,在一邊認真地看起來。

山口麵對本田,覺得和她繼續談下去會糾纏不清,想快刀斬亂麻。可用什麽辦法好呢?

她想了想,有個方案應該是可行的,即本田雖不具有繼承人資格,但考慮她與何淑珍曾共同生活過,而且是本國公民,可以憑“特殊關係”身份申請對她進行一定經濟補償。

山口覺得這樣做,很穩妥,對本田也是一個安慰。

可她過低估計了本田的能量。以後發生的事情,足以讓她看清這一點。

本田堅決不答應。

這麽一點兒經濟補償對她那燃燒的貪欲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她本田枝子需要的是大把大把金錢的滋潤。

櫻花漫無目的地盛開著,茫茫白雲般一簇簇一片片,白得幹淨雅致,纖塵不染,竟有幾分殘酷,全沒了粉色的夢幻。

本田為自己的感覺嚇了一跳,隨即又醒悟過來,櫻花依舊是美麗的,隻是自己心境不同罷了。

本田一肚子怨氣,那個幹瘦的日本女人山口久美子不同意自己作為繼承人繼承遺產,還搬出那個錢國法。她是知道錢國法的,1985年她在何淑珍那兒做事時,代何淑珍與錢國法通過幾次信,後來也一直保持著聯係。如果何淑珍收他為養子,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憑直覺她覺得這個“養子”身份有些蹊蹺。同時,她認為自己已入日本籍,又以“養女”身份向山口提出申請,無論如何,山口應該將遺產發給自己才對。

回到茨城縣水海道市的家中,本田通過律師三浦又多次去電與山口聯係。

山口堅決地告訴他,本田的情況她已做了調查,僅僅是1985~1986年在何淑珍的餐館內打工,戶籍上登錄的“同居人”與本田所說的完全是兩碼事。而且,有著公證材料的“養子”錢國法,一旦被認可財產繼承人的法律地位,她將盡快結案,通過中國僑辦發放遺產。

三浦朝本田遞了個無可奈何的笑,他表示自己竭盡全力了。

本田卻不願意,那樣做不是她本田的性格。她從隨身手提包裏掏出一隻信封,塞進三浦的辦公桌抽屜內。三浦想阻止,本田反過來將他的手按住,輕輕地握了握。

三浦有些心跳。本田若無其事微笑著說,三浦律師你先拿著,事情辦成之後我會重重謝你的。

三浦想說什麽,本田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三浦猶豫著低下頭。

金錢和女性的柔情,本田運用得熟練之至。她不知道三浦後來為此很是自責,她沒有去想那麽多,她隻是認為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值得做的事情。她的父親是個算命先生,她也非常相信這玩意兒,她想起前幾年父親曾為自己算過一次,說她中年財運暢旺,可以投資獲利,若是理財有方,將有經濟豐收。當何淑珍病故的消息傳來時,她覺得這是冥冥之中上帝的安排,是命運使然。她無比虔誠地在神龕麵前跪下拜了幾拜。雖然從事情發展的態勢來看,並不如想象得那麽順利,但是她相信命,相信自己的能力。她有些興奮起來。

山口久美子,這個女人沒有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那兩隻眼睛精神氣很足,一下子就把自己看穿了,她很惱火。這是她目前的一大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