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紮堆來到

回去後,在薑小柔的提醒下,魯子敬又打電話過去,讓魯振國和楊美華別去那種廣告天花亂墜的某某係醫院,要命的。兩人勉強答應了。

之後幾天是魯子敬最緊張的幾天。一邊是周易航和廖小剛分別約他見麵,都被他拒絕了。結果出來之前,說什麽都是白搭。而且他也不打算跟兩個好友和盤托出——整個計劃最關鍵的部分,必須要保密,說出來,就不靈了。

當確認侯潮生最終把他的方案原封不動地提上去時,魯子敬才長長地鬆了口氣——整個計劃最關鍵的第一關,總算是過了;這一關要是過不了,後續所有的事情都免談。第二關就是看院領導如何選擇了。

魯子敬還擔心周易航會跑到單位門口來堵他,不過還好,周易航還沒到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其實廖小剛確實跟周易航提過去堵魯子敬的門,不過不知為何沒被周易航接受。在廖小剛看來,兩個人都是莫名其妙,有話不敞開說,有事不當麵解決。連周易航都沒有付諸“暴力”,因為那篇文章被主編肯定的廖小剛自然不會自己跑去找魯子敬的麻煩了。

魯子敬顧不上這些了,項目月月都有,方案可以再做,老爸隻有一個。他一邊上網查資料,一邊抽空實地考察,跑了幾家杭州最有名的幾家中醫院,最後圈定了幾個知名的中醫腫瘤專家,連哄帶騙的帶魯振國去看中醫專家門診。

老中醫看了魯振國的檢查報告,委婉的說情況比較嚴重,但鑒於還沒有出現明顯不適的症狀,如果采取中醫調理的方式,是可以保證生活質量、延長帶病生存的時間的。魯振國見老中醫沒有明確表示能治好,心裏就有些不痛快,坐在那裏不吭聲,也不說治不治。老中醫閱人無數,看魯振國的樣子就猜到他的心思,既不勸,也不催,讓他們自己決定。

魯子敬小聲問魯振國,那我們就試一下?魯振國不置可否。魯子敬知道這時候不能由著老爸的性子來,就堅持請老中醫開了七天的藥。老中醫一邊開藥方,一邊學著港劇裏的腔調說治病啊,最重要的是開心,心情好了,病就好了一半。魯子敬連聲稱是。

從診室出來,魯子敬去付費送藥單。因為醫院比較遠,他就讓醫院代煎中藥,正好帶魯振國出去吃個午飯,還能在西湖邊溜達一圈。

吃完飯,來到湖邊。冬去春來,西湖邊春意盎然,一派生機勃勃,人也一如既往的多。魯振國說八八年台風,西湖邊的大樹都被連根拔起,後來怕那些老樹砸到人,就用鐵杆架起來。以前西湖裏是能釣魚的,現在不讓了。魯子敬說八八年台風他有印象,當時他們還住平房,走廊上的玻璃鋼瓦全部吹起來,雨水倒灌進屋裏,他坐在**,地上全是水,跟坐船一樣,都不敢下來。床底下的痰盂都漂起來了。

魯振國大笑,說那個痰盂用了多少年,搬來現在小區前,他趁月黑風高,直接把痰盂扔到新河壩下麵了。

魯子敬打趣問:“你有那麽恨那隻痰盂嗎?”

魯振國感慨:“倒了多少年,就有多少恨。”

魯子敬大笑:“你還記不記得你跟我講的淨壇使者的故事?”

魯振國:“淨壇使者不就是豬八戒。”

魯子敬:“你跟我說,淨壇使者是給如來佛祖倒痰盂的。”

魯振國:“我有這麽說過嗎?”

魯子敬:“千真萬確,我還相信了好多年。二十多歲了才知道,那是負責給佛祖清掃貢品的,大大的美差。”

魯振國一陣尷尬:“是嗎?不是倒痰盂嗎?”

魯子敬哈哈一笑,反正忽悠小孩子的事情他也沒少做。

走了一段,兩人尋了個空位子坐下。魯振國說那個老頭子說話含含糊糊,什麽叫保證生活質量、延長帶病生存的時間?有病就是要治好,治不好算什麽?

魯子敬心想人家總不能說一定能治好吧?這年頭最怕醫鬧,人家把話說到這個份兒意思很清楚了:治好是不可能的,就是能讓你舒舒服服的多活幾年。他怕魯振國生氣,就沒跟他理論,隻說調理調理總是有用的,不發總比發了好。誰知魯振國來了句,還不如一次性發出來,一刀砍掉。魯子敬知道老爸打心底裏是不信中醫的,還把癌症當成青春痘,熟了擠破就好了。

繞了一大圈,兩人回到醫院。魯子敬讓魯振國在大廳等下,他去取來代煎的中藥,送魯振國回家。一路上魯振國一言不發,心事重重。

第二天,魯子敬處理完手頭的事情,給魯振國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楊美華正在絮絮叨叨,父子倆說了兩句就掛了。很快,楊美華打電話來,說魯振國不吃中藥,要去看西醫。魯子敬隻好讓她多勸勸他。楊美華說勸了,他不聽。

魯子敬下班後直接趕過去,連哄帶騙勸魯振國喝下中藥。期間楊美華躲在房間裏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吃完飯,魯子敬帶他們去運河廣場看燈會。楊美華說他們小時候說起拱宸橋就是很遠的鄉下地方,沒想到現在弄得這麽好了,連區政府都搬過來。

十點半,魯子敬回到家,魯越已經睡了。

換了衣服洗了手,魯子敬去看了眼女兒。這一陣忙活魯振國的病,幾乎沒怎麽陪她。小丫頭似乎感覺到爸爸回來了,嘟起嘴,像是在說爸爸不陪我玩,壞爸爸臭爸爸。魯子敬親了親她額頭。魯越有句名言,我喜歡你才叫你臭爸爸。

回到房中,魯子敬重重往**一趟,不想動了。

薑小柔來視頻:“累了?”

魯子敬:“嗯。”

薑小柔:“不好勸吧?”

魯子敬歎了口氣:“別提了!”

薑小柔:“別歎氣,歎氣漏財。明天別去了,休息一天。”

魯子敬:“不放心啊!”

薑小柔:“要想他們好,你首先不能累倒。”

魯子敬:“你也是,悠著點,兩個呢。”

薑小柔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

魯子敬:“別歎氣,歎氣漏財。”

薑小柔:“都第二個了,哪能不花錢。偏偏又趕上你爸生病。你呢,該強硬的地方就強硬,別被你媽牽著鼻子走。她那個人,小事精明,大事糊塗。”

“我有數。”掛了視頻,魯子敬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一早醒來,魯子敬眼皮直跳,覺也沒睡好,哈欠連天。楊美華打電話來,讓魯子敬這個雙休日不用去了,好好休息,他們要出去散散心,不用他陪著。魯子敬問去哪,要不要送。楊美華說去青芝塢,公交車直達,不用送。

魯子敬鬆了口氣,總算能舒舒服服放一天假了。剛想繼續睡,魯越就跑進來大叫:“爸爸,起床啦,陪我玩!”魯子敬一把蒙上被子。

“爸爸,我看到你動啦,hiahiahia……”魯越張牙舞爪的撲到被子上。

魯子敬:“走,起床,我們去接媽媽。”

這次魯子敬是開車去的,回來的路上,魯子敬說了他的想法:“娘子,我有個想法啊,不知當講不當講。魯越你從媽媽身上下來。”

魯越不情願的爬回座位。

薑小柔:“講唄。”

魯子敬:“兩道杠的事,我還沒告訴女兒。我在琢磨怎麽跟她說,怕她心裏接受不了。”

魯越:“媽媽,什麽是接受不了?”

薑小柔:“接受不了就是不願意。比如爸爸媽媽要給你生個妹妹,你願不願意啊?”

“不願意。”魯越回答得很堅定。

魯子敬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來。

“是弟弟就願意。”魯越來了個神轉折。

兩人大笑。

魯子敬把話題拉回來:“我是想,現在你有了,我爸又那樣,家裏事情一下子多起來。下次回去,你能不能跟公司申請留在國內。那事不是小事,顛來飛去的,還要倒時差,對身體不好,我也不放心。”

薑小柔沉默了。從理智上說,她是願意繼續做哥倫比亞的項目的,不願意放棄來之不易的讓職業生涯再上一個台階的機會。為了生魯越她已經放棄過一次,當然那一次她並不後悔,畢竟之前的工作並不適合她。可這一次她是真不想放棄。人生能有幾次機會?女人的一生能有幾次機會?她不是不可以申請留在國內,但可以想象,留在國內,她精通西班牙語、擅長與拉丁語係國家的人打交道的優勢就無從發揮,還會陷入辦公室的蠅營狗苟中,成天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扯皮,最後泯然眾人,變成一個靠生孩子和哺乳期讓公司無法辭退的混日子的女人。一想到這些,她就不甘心的很想大喊:憑什麽做出犧牲的總是女人?

魯子敬看她神色,料到她內心拒絕,隻好說:“當然這件事主要還是看你自己的意思。我隻是給個建議。”

薑小柔:“如果我要拿掉他,你同意嗎?”

魯子敬一時語塞,沒想到薑小柔會這麽問。當然他也知道,薑小柔不是真要拿掉,隻不過是在試探他的態度。

他想起楊美華的甩鍋來,一時語塞。如今二胎的事,老爸的事,項目的事紮堆過來,他必須保持良好的心態,才能從容地處理好。

為了不影響他開車,薑小柔也沒有多問。她隻是覺得,魯子敬並沒有意識到二胎會對生活的巨大影響,還隻停留在開銷增加這一最粗淺的認知上。

很多男人不明白為什麽女人產前產後會抑鬱,不就是生個孩子的事嗎?或許對他們來說,事情就是這麽簡單,一切能用錢來計算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其它諸如高齡懷孕生產對身體的影響、對情緒的影響,兩個孩子出生後如何相處,家裏人又都年長幾歲精力體力不如從前。這些問題,他們是不會去思考的。

男人啊,就是這等單細胞生物,總是把事情想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