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 時光如流水我老了她卻在長大

山孩子與豆味華年

你於我,就像水對魚一樣。要是離你太遠,我不能夠多活一次。

——摘自竺寸金的心情隨筆《這是你我,關乎於愛的比擬》

竇泌說什麽來著:“你會老,而我會長大。”我曾經一度反感她這樣的斷論,但許多年過去後,我才發現這話真真不假。要知道,時光會流逝,可時光真的不多。轉眼間,竇泌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我,真的已經老去,再回不到青澀的過去,晦澀的年歲,剩下的,隻有苦澀的回憶。

還記得那年我20歲,恰巧是青春怒放的時候,我輟學,結束了半工半讀的學習生涯,回歸了山林。在這碎雨紛飛的三月,有一個特殊的日子,那就是我親愛的竇泌,滿十八歲成人的日子。試用期滿的我,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這是我從城裏到鄉下,往返跑了不下八百趟換來的,不多,也就六千塊錢。

一天一百多的工錢,我攢了幾百天,總算有了這麽點兒小錢,能給竇泌買電腦了。我知道,村寨裏不連網,我特意叫導購員連帶上三張無限網卡,好讓竇泌在寂寞的閑暇時光中,有不那麽寂寞的消遣。

老實說,高科技產品並不便宜,但有那麽些山寨貨,還真叫一個便宜。可是我想,我不能圖這個便宜,因為送竇泌的東西,不能太便宜。我從很早很早開始,就發誓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給竇泌買很多很多的東西,我知道她不是一個虛榮的人,但我想做那個給得起她虛榮的人。

電腦是新的,舊貨市場有二手的,我沒買,當然也不能買。從老早開始,我就篤定:既然努力賺錢,就要大膽地去揮霍,況且錢花在竇泌的身上,我花得舒心。還是那句話,我要做一個給得起她虛榮的人,所以哪怕不是大款,我也不能摳門兒。

13號的那天傍晚,是竇泌做孩子的最後一晚,告別了十七歲,她將是個小大人,不再有皮筋和陀螺,也不再有木馬和毽子,她會是一個當家的孩子,要學會做飯,浣衣,和侍奉長輩。

隻是,我不能確定,她記憶深處的某個小角落裏,是否還記得一個叫做竺寸金的人,夜掌燈,早看劍,為著銘記而清晰呢?我不敢想,也沒勇氣想,哦,是的,因為愛情,我變成了一個懦夫,也因為得不到愛情,我變成了一個沒有勇氣的懦夫,在得不到的煎熬中過得鬧心。

沒記錯的話,似乎是有人說過:“真正的忘記,不是不再想起,而是在時過境遷後想起,卻波瀾不驚。”如果有些忘記,是逃不了的,那麽那些記憶的碎片也終究會回到我手中,消失不見。

歸根結底,有期許,哪怕是奢望,也是好的,竇泌生日當天,我用很精美的盒子把電腦包了起來,早早地交給了寸草。

“替我交給她,”我囑咐道:“別忘了替我對她說一句,生日快樂。”

“為什麽不親自交給她?”他擺擺手,有所考量地推脫道:“親自交給她,這樣顯得比較慎重。”

“她不需要慎重,”我苦笑:“她要的,興許隻是個祝福而已。”

我把電腦再次交到他手上,他有些心酸地接過去,沒再推脫。我知道,他懂我,就像我懂他一樣。我和他同樣希望竇泌幸福,但能夠傳遞這份幸福的人,隻有他,而我,隻是一個給予幸福的人,付出就夠了,甚至不要回報。

正如白大娘說的那樣,愛一個人,就是幸福,沒有什麽幸福,是比愛上一個人的幸福更大的幸福了。所以,我已經很幸福了,也就不需要去探索有關於付出與回報的,這些錦上添花的幸福。

我希望他能懂,更希望竇泌終有一天,也能懂,可惜懂我的,終究隻有寸草一個人。

細細說來,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在差不多夜間十點的時候,寸草領著大妞,抱著沉甸甸地電腦重新出現在我的視野裏。

“物歸原主。”寸草把禮物擱到了桌上。

我看了看禮盒,還是那麽新,新得都還來不及拆開,可我的心,已經碎得不像樣了。我大概能料到我會失望,可是我沒料到我最後會這麽失望,像是一下子掉到了水渠裏的心,在瞬間走丟般地,失望。

風很涼,心也很涼,我帶著一種涼到不行的情緒,顫巍巍地開口問寸草:“她不肯收哇?”

“豈止是不肯收啊,”大妞有些憤憤不平地叫嚷:“她還想當眾砸了它來泄憤呢,要不是我及時接住了這飛得比箭快地禮品袋兒,她還真就收不住手了呢!”

“大妞!”寸草想伸手去堵大妞的嘴,但大妞嘴太快,什麽都給抖了出來。

其實,她就是不說,我也明白,竇泌一直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根本不可能接受一個來自於仇家的祝福,隻是我,還心存幻想而已。

我有些失落地低下了頭,不完整得,像一個失戀的人。寸草走過來,努力地朝我拋來一個微笑。

“別灰心,”他說:“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如今損失的,隻是時間而已。”

當然,這隻是安慰,因為我當然知道,損失的不隻是時間,還有感情。時間雖然不多,但相比起一份挽回不了的感情而言,真是多太多了,如果有一天心死了,誰能告訴我我應該怎樣讓它活過來呢?

“不,”我說:“不會有那麽一天的,我怕我等不到。”

“喲,寸金哥哥這麽想就對了,”大妞擺弄著粗粗的小辮子,牛氣衝天地說:“等一個沒有心的人,還不如守著一顆石頭過一輩子呢。”

“小丫頭,這樣的話,說得好滄桑啊,”我老氣地告訴她:“以後別這麽想,大人的事兒,別瞎摻和。”其實我覺得她說的話,聽起來一副很有哲理的樣子,可是我也覺得,這樣的哲理,搞得我很沒理,似乎對竇泌的執著,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一樣。

或許是不服輸,又或許是不甘心,我就這麽帶著對自己的猜忌,言辭正色地教訓她:“聽著,以後不可以這麽沒大沒小,孩子眼裏看著的,意識裏覺知地,幾乎沒一樣是可信的,你懂了嗎?”

似乎是沒耐心聽下去,她把頭歪開,用力地把寸草扯到我跟前說:“我是說真的,不信你問我阿哥,他就時常跟我說那個女人沒有心的。”

“什麽呀?”寸草很不自在地撓著頭,衝著我萬分尷尬地笑。

“本來就是呀,”大妞眨巴著眼睛,嬉笑著回應寸草:“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鐵石心腸,所以根本沒有心的啊。”

“瞎扯什麽,”寸草把大妞扯遠了些,“別盡說些難聽的話,”他嗬斥她:“讓你寸金哥哥不高興。”

大妞乖乖地低頭,像所有做錯了事兒的孩子那般,小手擰巴地厲害,她不說話,小嘴卻撅得老高,一副‘我說得是實話呀’的委屈表情。

我知道,她是真的委屈,因為好孩子不說謊話,我也知道,說謊的人,是寸草,他雖然心口不一,但也不是個壞孩子。天曉得的,我的寸草,不過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偶爾說說反話,才能把一顆脆弱的心偽裝得強大。而我的竇泌,才不是一個沒心的人,我想我早知道,她比誰都有心,因為有心,才懂得收心,也因為有心,才會把良心攤在手心,而這比太陽還紅的心,真的比那些包藏禍心的黑心,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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