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永安城內風雲樓

永安城不乏遊戲人間的膏粱子弟,總愛擎鷹遛狗,上山打獵。

又或是帶上數十個麵色狠辣的家仆,往那醉生夢死的怡紅樓一站,原本十兩銀子一壺的酒,生生要多花處二十兩來顯擺闊綽,最好是再滿場打賞一番,眾人默念冤大頭的同時,免不得也要由衷的讚歎兩聲,某某~公子真是活菩薩。

紈絝嘛,若是不會敗家,那還叫個鳥的紈絝?

不同於世人對這些紈絝的嗤之以鼻,蕭辰卻是引以為傲。

畢竟那些個文人討厭的,蕭辰自然是樂意去做。再怎麽算,紈絝也比那些個隻會念叨規矩禮儀的士子來得純粹。

若是真讓那些個寒酸秀才發達了,私底下幹的事兒,比起紈絝就不知道要肮髒齷齪多少倍了。

人都有私欲,哪裏是幾本聖人經典就能讓人改頭換麵的?

無非是從各處典籍中東般西湊,找一套自欺欺人的說辭罷了,若是覺得這套說辭不夠冠冕堂皇,那便給典籍的作者戴上一頂祖、聖的帽子,這樣一來,自己便心安理得了許多。這麽做的人多了,生前岌岌無名的作者,死後就成了人人敬仰的先聖。

可歎那作者要是知道這一天,定是死活都要掀開棺材板看上一看今天的勝景。

蕭辰自認為學不來那套自欺欺人的彎彎繞繞,所幸京都數年的“不學無術”,倒是大有一副紈絝宗師的大氣派景象。

頂著偌大的永安王名頭,這一出門,那不是怎麽都比那些紈絝的派頭更大。再不行,帶上一兩千黑甲軍,那肯定是能威壓整個永安城了。

永安城的大街車水馬龍,魏、黔兩國數年的休戰,這也使得不少的黔國商人紛紛湧入永安城。

秉著物以稀為貴的道理,原本在黔國普普通通的東西,運到永安城那便成了稀罕物件,價格成倍成倍的增長,多的甚至能翻上五倍以上。

商人們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主兒,他們才不管國家之間有什麽恩怨情仇,隻要是能掙錢,那就是陰曹地府他們也敢走上一遭。

背負揚辰,一柄折扇在手,折扇搖動之間,發絲飛舞,不由得給長相不凡的蕭辰增添了幾分別樣的痞氣。

望著熱鬧喧嘩的大街,蕭辰學著綠林的悍匪的口吻由衷地感慨道:

“這他娘的才叫生活啊!”

王府六年,京都十四年,在哪兒都活在規矩束縛之中,反倒是到了這市井之中,隻要你兜裏揣著大把的銀子,那你便說大糞是香的,也有人給你嚐上兩口。

事後指不定還會舔舔嘴唇告訴你,還能再沾點醬!

路上的行人大多數是不認得這位衣著華貴的永安王爺,但卻認得吳良身上的一身銀甲,於是紛紛避讓開來。

領路的吳良忽然回過頭道:

“王爺,您何必凡事都這麽親曆親為呢?隻要您一聲令下,我保管給您抓個十個八個回府日日笙歌,那豈不是天上人間一般的享受?”

“到時候,管她什麽黔國的公主也好,夏國的皇後也罷,一顆桃花樹開得再豔,哪裏比得上整片的桃樹林?”

蕭辰合攏折扇敲了敲吳良的腦袋道:

“你懂個球!你見過哪個合格的紈絝是真的三妻四妾?”

這回換吳良犯迷糊了,到底是不明白蕭辰話裏的意思。

紈絝三妻四妾,那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蕭辰繼續道:

“有做紈絝的打算,就得有紈絝的操守!”

“就算是讓手下的惡仆圍住了一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大多也隻是為了享受享受為所欲為的快感罷了。”

“真要是為了行那**的,那道行就差遠了,隻等那興奮勁兒一過,保管之前那迫不及待的猴急火燎,變成避之不及的兩看相厭!當然,勾欄之地的除外!”

紈絝守則第四條: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吳良一愣,倒吸一口涼氣道:

“特娘的紈絝還有這麽多門道呢?”

蕭辰攤了攤手道:“這年頭,做啥都得講規矩,雖說我挺看不慣那幫子隻會講規矩的酸書生,但隻要不矯枉過正,某些東西,還是可以拎出來用一用。”

“唯獨是這大好的天下,被一整個用道理編製的羅網捆綁起來,那就是天大的操蛋了!”

……

永安城有個風雲樓,名字起得響亮,但實則是個喝茶吃飯住宿的閑散地兒,裏麵陳設簡陋,一張木桌,再配上四根木凳,也就算是齊活了,至於什麽旁的華貴裝飾,哪是半點也沒有的。

樓裏酒菜都是一等一的低廉,因此也引得無數拮據窘迫的江湖兒女常年駐足此處。

風雲樓每隔三天,便會有一位身著勁裝,手握長劍的漂亮女子光臨。

女子是真的漂亮,哪怕是隻在二樓圍欄旁靜坐聽書,也給人一種皓月繁星般光彩照人的錯覺。

起初還有不少不知所謂的江湖糙漢見色起意,想要乘機調侃,但後來被女子隨行的兩名壯漢一番教育之後,便算是絕了大部分人的念頭。

後來再一打聽,乖乖,居然是永安太守的獨女!

這一下,那些個江湖漢子就算是徹底安分了下去。

倒是一些自持不凡的富家公子,又或是心比天高的窮酸書生活躍了許多。

心裏大抵都做著一親芳澤又或是魚躍龍門的美夢!

杜瑩瑩實在是沒工夫搭理這幫人,心裏甚至更多是厭惡。

雖然心懷江湖夢,卻奈何杜瑩瑩生了個女兒身,偌大的江湖容得下她手中的劍,小小的太守府卻容不下。

能讓她來風雲樓聽一聽江湖軼事,已經是那位希望她研習琴棋書畫老爹的極限了。

這一日的風雲樓不出意料的熱鬧非常,除了二樓被兩個凶神惡煞的壯漢把守的三張桌子,其餘的地方幾乎是座無虛席。

頭戴氈帽的中年掌櫃笑得合不攏嘴,杜瑩瑩隻要來了,風雲樓的生意就不會差,這才剛開始,等再過一會兒,保管是連個站的地方都沒有。

雖然來的人大多都是些貧寒子弟,但隻要踏進門檻,好歹一兩杯茶是要點的,否則在光彩照人的杜瑩瑩麵前,實在是拉不下這個麵子。

薄利多銷這個道理,經營風雲樓多年的老板是再清楚不過。更別說還有不少一擲千金的富家公子,茶水飯菜是其次,事後為了彰顯闊綽的打賞銀子,那才是真正的大頭。

二樓位置,三張被隔欄隔開的桌子中間那一桌,杜瑩瑩隻點了一壺清酒,整個人倚靠在木製護欄之上,靜靜的望著下方的高台出神。

每到了下午時分,酒樓掌櫃便會請來永安最好的說書人,講一講江湖上最新的消息,這也是杜瑩瑩每次來此唯一的目的。

“今日風雲樓滿場花銷,蕭公子請客!”

一聲大喝打斷了杜瑩瑩的思緒,順著那聲音望去,隻見一個身穿銀甲的胖子正聲嘶力竭的賣力大喊。

胖子身後,還站了一個身穿白衣,背負長劍,手持折扇的俊俏男子。

杜瑩瑩隻是輕輕瞥了一眼,便毫無興致的收回了目光。

這麽多年以來,像這樣有幾個臭錢就試圖在自己麵前賣弄的富家公子,她實在是見得太多了。

正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