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師兄是個莽夫
修行是為了長生，不是為了行俠仗義，更不是為了爭一口氣。
聽起來很自私，但是很有用。
楊億撥弄著篝火，不時撇頭看一眼正在包紮傷口的大師兄葉扶光。
搖曳的火光映照在師兄臉上晦暗分明，已經痛得滿頭冷汗卻死咬著牙不吭聲。
這個正義過了頭的熱血白癡，大概是永遠也不會懂這個很簡單的道理了。
“痛嗎？”
“不痛！”
“不痛就好，反正沒錢買藥。”
葉扶光歎了口氣，囁嚅下嘴唇，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屋內隻剩下燃燒的枯枝啪啦作響。
楊億小心的敲了敲火灰裏埋著的紅薯，差不多熟了。
濃鬱的香氣充盈了整間破廟，饑腸轆轆的師兄弟兩不自覺吞口唾沫。
“師弟，你怎麽還有錢買紅薯？”
“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刑法多。”
“你怎麽能這樣呢，我淩雲劍閣的修士理應有所為有所不為，所謂窮困不墜青雲之誌，怎能因一時窮困……”
“打住！”
楊億扒出一顆紅薯瞥頭說道：“你再叨叨個沒完就沒你份了。”
葉扶光朗聲說道：“你這偷來的食物，不吃也罷！”
話音落地，一陣咕咕響聲從他肚子裏傳出。
葉扶光倔強的把腦袋偏向另一頭，不再看紅薯，聲音洪亮的朗誦道：
“我淩雲劍閣立派千載，威淩四海，德震寰宇，以匡扶天下為己任……”
楊億默默的搖搖頭，從兜裏掏出兩個紙團堵住耳朵。
這段又臭又長的門派光輝史他聽了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楊億耳朵早聽出繭了。
實際上，師兄口中那個吊炸天的淩雲劍閣就是雲州一個不入流的小宗門。
全宗上下加上太上長老也湊不夠兩桌麻將。
就這大貓小貓兩三隻，門內還要分個一二三四五。
月月比，年年比，也不知道比他娘的什麽東西。
還美其名曰繼承祖輩優良傳統。
醒醒吧，楊億這種剛入門派兩年的混子都能混個老二，這得是什麽破水平？
不自覺睃了葉扶光一眼，看他慷慨陳詞的模樣，讓楊億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過世的爺爺，最愛做的事就是拿個板凳坐村口。
逢人就說：想當年，老子兩把菜刀鬧**，從東北砍到河南，從河南砍到湖南。
一眨眼，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兩年了，也不知道那些親人朋友過得怎麽樣。
“重鑄門派榮光，我輩義不容辭！”
葉扶光一聲大喝，把楊億拉回現實。
又瞥頭看了一眼他，發現這廝已經開始閉眼睛裝死了。
也是，睡著了就不餓了，問題是睡得著麽？
饑餓是不以人的意誌力為轉移的。
楊億特意拿著烤紅薯湊到葉扶光邊上，也不說話，就是每吃一口都吧唧一下嘴巴。
“師弟，莫要擾我修行！”
“真不吃？”
“不吃！”
“此去雲城，還有千裏地。你是打算一路餓過去？”
“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
“你準備一路討飯過去？”
“我輩修士，怎麽能說討飯？隻是向路人借些善緣罷了。”
“那不還是討飯嗎？”
楊億三兩口吃完紅薯，擦擦手說道：“回去吧。”
“不回！”
“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你非要去雲城，還死乞白賴拖著我。”
“今年是仙盟的甲子會試。”
“然後呢？”
“我是淩雲劍閣大師兄，自然是要參加的。”
葉扶光炯炯看著楊億，“你和其他師兄妹不同，你有上進心，自然也是要參加的。”
“就我倆，還甲子會試？”
楊億搖著頭拍拍葉扶光肩膀，“師兄啊，甲子會試水深得很，咱倆把握不住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你不是已經試過了麽？”
楊億戳了戳葉扶光的傷口，疼得他直咬牙。
葉扶光也不傻，明白了楊億的意思。
昨夜，師兄弟兩人來到這蒲山地界。
偶遇一隻異獸咬死家畜，毆傷人命。
正義的夥伴葉扶光自然看不下去，提著劍就衝了上去。
雖說淩雲劍閣傳承斷絕，但虎倒威猶在，幾招下去異獸倉惶逃命。
但報應很快就來了，幾個蒲山宗弟子立馬找上門來。
想想也是，蒲山宗是大宗門，又怎麽會縱容異獸在他們地界作亂。
答案隻有一個，異獸是他們家的。
大師兄劍招淩厲，但說到底他也隻是個沒開脈的聚靈境小修。
嚴格來說，甚至連修士都算不上。
一個人，隻有開脈練氣，才能真正算仙門修士。
聚靈聚靈，屁都不靈，葉扶光很快被打成了豬頭。
破了相，錢還被搶光了。
這還不算完，蒲山宗還打算扣住葉扶光讓兩人師父上門賠罪。
好在楊億機靈，挖了一滿筐牛屎衝蒲山宗一行人潑過去。
葉扶光乘機逃跑，之後兩人才在這個破廟裏會合。
說回現在，葉扶光連蒲山宗幾個飼養員都打不過，還想去參加雲州頂級青年交流會，那不是搞笑麽。
想到這裏，葉扶光一直昂揚的腦袋終於低了下去。
“師弟，師兄也知道自己本事不濟，但是……”
葉扶光雙眼盯向篝火，火焰在他瞳孔裏跳躍。
“若我不去，往後世上就沒有淩雲劍閣了。”
“我此去，不是為了證明我有多能，隻是想向世人宣告，我淩雲劍閣還沒有亡！”
楊億歎了口氣，“會死的。”
“我知道。”
“何必呢？”
“事關宗門存續！”
葉扶光逐字逐句說得很認真，又灼灼盯著楊億說道：
“我知道你有大才，你對宗門也沒什麽感情。”
“我隻想你答應我，在我死後能多照顧他們幾年。”
楊億拍著葉扶光肩膀語重心長說著：
“師兄啊，我這個人沒有什麽道德，所以不要試圖用道德綁架我。”
“你想振興宗門，想照顧那些整天彈琴畫畫逛窯子的師兄妹，是你的事。”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哦，差點忘了！”
回頭丟了個小瓶，葉扶光本能的伸手接住。
“紅薯不是偷的，放心吃吧。還有這藥自己抹上，挺貴的別浪費了。”
直至此時，葉扶光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大聲問道：
“師弟，你的劍呢？”
“賣了，我那破係統也就這點能耐了。”
葉扶光聽得不明所以，還想問問師弟係統是個什麽東西，破廟門口傳來倥傯的獸蹄聲。
“那倆王八蛋就在裏麵，還敢衝我們潑牛糞。把他們倆抓了丟糞坑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