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琴魂畫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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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川和寒林跟著鳳青鸞走入小屋之中。屋子臨溪而築,涓涓的流水聲在耳邊淺吟低唱。陽光懶懶地掛在木製的窗台上,上麵擺放著一株潔白的茉莉。
那個軒轅老人穿著布紋稀疏的粗布衣服,坐在臨窗的小幾邊,滿頭白發被陽光映到透明,燦然如同皓雪。他見三人進來,站起來笑道:“鳳姑娘,還有兩位殿下,來,坐這裏。”
他指著桌上攤著的幾片破舊泛黃的白絹,道:“我想請兩位殿下看看此物,是否是雙華史部的東西?”
翟川仔細看了看,搖頭道:“史部很少使用絹帛記載。再看上麵的圖畫,人物衣帶飄逸,仙風道骨,作畫者應當也不是史部那些循規蹈矩之人。”
寒林輕輕碰了碰絹片,沉吟道:“這不是普通的絲織物……似乎蘊有很強的清氣,這應當是仙族的東西。”
鳳青鸞看著老人猶豫了片刻,道:“軒轅前輩,您從來沒有說起過你們家族的事情,我們曆代的郡守也從不追問。如今,恕我冒昧,您若是真的想解開殘片的謎底,能否把自己所知,傾囊相告?”
老人歎了口氣,點頭道:“當年祖上逃難而來,蜚蠻郡郡守慨然給予庇護,我們祖祖輩輩,一直都是很感激的。”
他看著翟川和寒林,無奈地道:“說來,兩位殿下也許會不信。當年派人追殺我們一族的,正是天帝伏羲。”
寒林搖頭道:“怎麽可能呢?前輩自稱是中原之人,伏羲大神怎麽會不予以護佑?”
老人續道:“據祖上的記錄看來,那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其中的原委,我也不能盡知。當時曾有過七日不曙的變故,就是那之後不久,祖上在郊外拾到了最初的一片白絹。他見上麵繪著人物,又寫了許多文字,雖讀不懂,但覺得定是重要之物,便帶了回去。”
翟川低頭自語道:“千年前……七日不曙?那不是重華天災之時麽?”
寒林點頭,自語道:“莫非是重華之物?不然又怎會蘊有清氣?”
老人接著道:“我知道,你們說的重華族是上古的真仙,這絹子極有可能就是他們的東西。祖上撿到白絹以後的幾年,又因機緣巧合得到了另一些類似的絹片。他發覺有幾片是可以拚在一起的,便開始留心搜羅這些東西。”
寒林注意地看著絹子,問道:“那伏羲大神,又為什麽要派人追殺你們呢?”
老人搖頭道:“祖上也是莫名,後來逃到這裏,因為郡中信奉媧皇,伏羲所派的追兵不敢驚擾,便回去複命了。如今過了這麽多年,倒也相安。”
翟川小心拿起一片殘破的絹片,看上麵畫著許多穿黑鬥篷的人,似是要離開的樣子,不遠處還有一個穿黃衣的男子和白衣的一男一女,垂首恭敬地立著。背景的顏色剝落了好幾片,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處雲霧繚繞的地方,後麵隱隱一座高樓。畫片的右下角有一個九階的字陣,共八十一個字,但大多已經模糊難辨。將尚可辨認的字讀出來,也是文法不通,不知所雲。
寒林拿起另一片,隻見是那個白衣男子懷抱著一個女嬰,交給麵前的黃衣男子和白衣女子。同樣右下角也有九階字陣,但又多了幾方朱紅的印子,依稀寫著“重華”字樣,印著重華的花紋。後麵斷紋齊整,還有磨損了的鵝黃緞子的包邊,應該是本卷的終結之處。
寒林沉吟片刻,將絹子交還給老人,道:“軒轅前輩,你看這畫上畫的黃衫男子和白衣女子,可像是……伏羲大神和女媧娘娘?”
鳳青鸞瞥了一眼,道:“伏羲大神我不敢說,但這個女子,和蜚蠻古畫上的女媧娘娘,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啊。”
翟川指著畫中的白衣男子,問道:“那此人又會是誰?還有那些穿黑鬥篷之人呢?竟是這樣奇怪的裝束。”
寒林搖頭道:“這裏,確實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呢。這些九階字陣顯是用某種方法加密而成,我們暫時還無法破解。這些絹子也是殘破不全,無法解讀。”
老人收起絹子,歎道:“要破解此種秘密,談何容易?我族窮千年之力,也不過僅僅收集到這點東西,勉強譯出了最後一片的意思,也就是少祭司大人剛才看的那片。”
他取出一張紙,上麵用很大的字體抄錄了剛才的九階字陣。字陣之下,寫著一行這樣的字:“□□輕棄□□□生,亦輕棄我重華,族長□綾□□遺孤□劍於伏羲與鳳羲。大祭□□□私入□界,藏正氣與引魂秘法於□□山。天災將至,仙界寂靜,我輩不幸之至,不能……”字數未足,卻沒了下文。
軒轅老人道:“少祭司說的沒錯,那畫上的就是伏羲與女媧,另一個人隻怕便是這文中提到的重華族長。可惜字跡模糊,許多地方都有脫漏;何況文字艱深晦澀,加密之法千奇百怪,實在令人難以解讀。”
翟川安慰道:“前輩別急,我們回京以後,會再去史部一次,請教金匱石室各位史官,看能否有所幫助。”
鳳青鸞笑道:“殿下能這樣幫忙,真是再好不過。我們看到老人家這麽沒日沒夜地研究這些,都幹著急幫不上忙呢。”
寒林看著老人道:“前輩,重華是上古神秘之族,他們的記載必然是常人難以讀懂的。您……您若窮盡畢生之力,依然不能有所發現,也不必……不必有所愧怍。”
軒轅老人抬頭笑道:“少祭司放心,老頭子這點子虛名還看得開的,不然還會心甘情願地去研究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就算我不行,還有孩兒孫兒呢!若是有一日哪位神仙憐憫我們代代辛苦,說不定就來指點我們了。少祭司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寒林強笑道:“正是呢,希望前輩能終償所願。我們要告辭了。”
老人起身把眾人送到門外,笑道:“借少祭司吉言!我們有緣再會!”
第二日,前往下一站清鍾國的路上,寒林突然問道:“翟川,你說軒轅前輩他們,最後可以解讀出那些記載嗎?”
翟川搖頭道:“這怎麽說得清呢?但是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說不定上天真的感動於他們世世代代的癡心,讓他們讀懂了那些文字。”
寒林搖頭道:“可是我覺得……那些文字和圖畫,似乎講述了一個可怕的故事……伏羲大神派人追殺持有絹片之人,或許是因為……正是絹上所記那件事,毀滅了強大的重華族。也許我們所有人,都不應該再知道當年的事情。”
翟川把她攬到身邊,道:“何必去驚醒別人的夢,撲滅別人的信仰?”
寒林抬頭看著他,笑道:“夢?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那麽美好而又縹緲的存在,在我們這樣承擔重負的人的命裏,是不應當有,也不會有的。”
翟川微微蹙眉,道:“你怎麽總是這樣?為什麽又想到那些事情?”
寒林正起身,淡淡道:“那日,我看到秘聞上說伏羲大神早已拋棄了我們,可我們依然年年祭祀,假托大神的神諭,給百姓以精神的寄托。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天下人對待我們,同祭司對待神明,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