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節氣箭

節氣箭,通體潔白到近乎透明,專用於懲罰犯了規矩的二十四節氣使者,是天恩賜予曆師的武器,因其獨有的壓製性,在所有節氣使者麵前,無人可敵。

它的箭頭潔白,箭尾透明似花枝,麵對不同節氣使者時,箭尾會盛放一朵第一花信,以對應二十四節氣。

節氣箭一般有兩種形態,尋常狀態下呈現透色,若懲罰人時,那人有違背初心,節氣箭會變成黑色。

除此之外,節氣箭是絕對不會有絲毫顏色變幻。

而所謂懲罰,必須以箭貫穿使者胸口,融合血液,方能驗出使者的忠誠。

可如今,它竟然,因為一顆梅子變色了。

“你做了什麽?”

曆師大人臉上並沒有小寒期待已久的慌亂,反而是好奇和興奮。

夏還寒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絕對不會出現在曆師臉上的表情,良久方緩緩說道:“莫欺少年窮。”

曆師劍眉微挑,又是好一方打量。

他自棋局中起身,行於門前停下,輕聲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拉著我的褲腳,撒嬌要糖吃的小孩子了。如今的你,和我真是越來越像了。”

“我跟你可不一樣,不過……”夏還寒忽然冷聲一笑,“你若不提往事,我們尚且可以再客客氣氣一會兒,你提了,我心裏聽了自然是不悅的,那這客套,便省了。”

話音剛落,一枚白棋便以迅雷之勢,直擊曆師命脈,曆師也不是吃素了,須臾之間,便躲了致命一擊。

可下一秒,數支紅梅襲來!

千鈞一發之際!曆師一偏身,以箭氣擊散梅枝……

頃刻間,堂內梅花落盡,似春歸。

“臘近探春春尚遠,梅花落盡千千片。”

曆師伸著手,截下了數片紅梅,眼底陰沉。而他偏偏好死不死的,說話時還特意強調了“春尚遠”。

夏還寒不悅地冷著臉:“你還真是,慣會傷口撒鹽。”

曆師也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這兩人的口舌之爭,總是永無盡頭。

夏還寒似乎是膩了無休止的對錯之爭,手中紅梅幻化,一把白梅環繞的玉劍赫然立於眼前。

“我說了,你不提往事,我們尚且還能客套片刻……”

話音方落,隻見常常三更燈火五更雞的寒山春曉,竟消失不見了,先前學堂的種種試探,若海市蜃樓般,歸於過眼煙雲。

曆師左手幻化一隻弓,節氣箭漫不經心搭於弓之上,似隨時,便會彎弓以射。

“小寒啊小寒,你現在可真是,詭計多端。”

夏還寒不吝嗇賞他四個字:“彼此彼此。”

曆師忽然又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你出生那日,那時人間已數年未曾見過白雪風光,白日裏晴空萬裏,待你一聲哭啼,萬裏之內,忽然雪飄人間。”曆師回憶道,“夜深知雪重,你的出生,被視為瑞雪兆豐年。”

夏還寒道:“曾經我也以為,我能為天下帶來祥瑞,後來我才發現,祥瑞不是一個人帶來的,是人心,眾心齊,便泰山移,眾生守本心,便人間皆安,即使生為神明,也終究有無能無力之時。”

曆師見他話語中的消極,似不想再管人間之事,立馬勸道:“話雖如此,可領袖也是很重要的,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

“哦是嗎?”小寒玩味地笑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曆師大人自己可做到這點?還是說曆師大人自行慚愧覺得自己德不配位,準備讓賢?”

曆師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夏還寒又道:“曆師大人,心魔,取決於人心。”

他這一句心魔,曆師瞬間像真的著了魔一樣。

“小寒啊小寒,還是你最懂我。”雙眼通紅的曆師,此刻又動了殺心。

“不為我所用,便隻能死,既然你敬酒不吃,我便隻能喂你吃罰酒了。”

話音剛落,寒山春曉,就好似火燒般,層林盡染。

曆師那一身白衣,一頭白發,變成了深邃的紅,與這天地,像是已經合二為一。

“這才是真正的曆師大人嘛。”夏還寒此時白衣盛 雪,白發如霜,越發襯得他不染纖塵。

“一千年了,您還沒取代天恩?”夏還寒上下打量著曆師,說道,“你還是,這幅裝扮,比較順眼。”

曆師向來都是紅衣示人,先前白衣白發出現在他麵前時,總讓他有一種在照鏡子的錯覺。

隻見曆師劍眉微皺,雙眸微斂,頃刻間,箭羽便已如鬼魅般射出。

隻是那速度,比從前慢了十分之一。

隻此十分之一,便足以讓夏還寒躲過這致命一擊。

他的身形變幻,如閃電般移形換影,頃刻間就遠離了節氣之箭。

隻見他手腕一轉,身形一變,手中那把白梅環繞的雪劍寒梅,便離曆師胸口,僅餘半寸。

恍惚間,似有一陣疾風呼嘯而至,一晃眼,天地間,隻餘雪劍寒梅,和立於萬物之上的夏還寒,卻是不見曆師蹤跡。

夏還寒皺了皺眉,還未收劍,就有一道箭氣從身後襲來!

他轉過身去,就瞧見紅衣曆師好端端地站在他身後十餘米處,手中潔白的節氣箭已然離弓。

不過轉瞬,神出鬼沒的節氣箭,已離夏還寒毫米之差……

僅僅這毫米之間,節氣箭卻猛得戛然而止!

夏還寒平靜地看著隨時都能使自己魂飛魄散的潔白飛箭,雙眸的清冷,慢慢散去。

那整個人寒徹入骨的凜冽,已然消逝,唯獨眼底的回憶,溫柔盡顯。

能讓天下漸寒的他如此的,唯有故人。

節氣箭即出,便絕不會手下留情

可這最後一步,曆師卻遲遲不願動手。

雙方僵持不過片刻,曆師收手了。

“你的梅子,確實使我的箭慢了一刻,若換成了其他人,怕是早就被你的雪劍寒梅製服。”

夏還寒搖了搖頭:“還是不夠慢,看來我還得努力,不然還是打不過你。”

曆師道:“若不是我有疾風相護,不一定會反擊的如此順利。”

紅衣曆師素來話少且冷淡,不過他此時所言,倒全是實話。

隻見他自節氣箭中抽出一枚種子。

那種子長著一株迎春花苗,瞧上去極為可愛。

夏還寒臉色瞬間冰冷,似寒冬臘月。

他近乎急切地說道:“你把種子還我。”

曆師似是很滿意他此刻的表現。

但他依舊不言一語,隻玩味地看著失態的小寒。

“你把人間的情況給我。”小寒妥協道,“我答應出山,前提是你把種子還給我。”

曆師見目的已經達到,將種子和節氣玉排給了小寒,便拂袖而去。

寒山春曉雅室,夏還寒將種子輕輕地置於水中。

倏忽間,那迎春花種遇水即化,緊接著,另外一顆一模一樣的種子長了出來。

“你就不怕天恩懷疑?”

屋內突然出現一男孩,一身白衣配著潔白的長發,偏偏又是十來歲娃娃的長相,討喜的像是觀音座下的童子。

就算不仔細瞧,也會發現他和小寒有九分相似。

夏還寒已經悠哉遊哉地在一旁喝著臘八粥了,燭火昏暗,照的人黑白難測。

“吃點?”他道。

男孩恨鐵不成鋼道:“哥哥怎麽就知道吃!”不過他雖嘴上嫌棄著,卻吃得甚歡。

“民以食為天。”夏還寒漫不經心道,“我要得,就是懷疑。”

男孩又道:“你用梅子染節氣箭,抽出節氣箭中真正的迎春花苗,然後搞了個假的進去,本來就很冒險了,你還設計讓曆師把假的抽出來當作真的給你,你就不怕他看出來?”

“他看不出來。”夏還寒道,“我放進去的,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