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陸冰柔
無論許期怎麽用力，都有另一道力量扯住他，讓他動彈不得。
“喲，許期，骨頭都碎了，速度還這麽快。”許雷霆搖了搖頭，“可惜啊可惜。”
說話間，力量從四麵八方襲來，似乎要將許期撕成碎片。
許期的眼皮猛地跳起來。
一隻九尾玄狐的身形慢慢顯現出來。
“嘶。”
許期一下子就明白了。
為什麽許雷霆敢讓官兵都退去，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琵琶骨被釘了銀釘、修為大失，更是因為這隻九尾玄狐！
九尾玄狐，世間神獸，能力的大小需要看主人的培養程度，看這隻九尾玄狐的修為，大概相當於人類的十三階修為。
神獸在相真大陸少之又少，整個覺普城都難覓一隻，許雷霆怎麽會有九尾玄狐？
許期皺緊眉頭，試圖掙開九尾玄狐的束縛，卻被束縛更緊。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不解，許雷霆笑出聲來：“多虧貴人相助。不過，我的好哥哥，你是不會知道是哪位貴人了。”
許雷霆將“好哥哥”三個字咬得格外重，讓許期更加火大。
真想一拳招呼上去！
可是，在九尾玄狐強大的壓迫力下，他根本動彈不得！
“不和你耗了，死吧。”
許雷霆抬起手，準備給九尾玄狐下令。
就這樣結束了嗎？
許期絕望地閉上眼睛。
一聲清麗的女聲響起，宛如山間清泉：“雷霆哥哥！”
陸冰柔？
許期的指尖動了動，睜開眼睛。
陸冰柔正施施然走進屋子，白衣勝雪，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冰……”許期的聲音哽在口中。
她怎麽來了？
隻見陸冰柔手中捧著一隻木盒，看都沒看許期一眼，徑直走向了許雷霆。
“冰柔，你來啦。來我懷裏。”許雷霆伸出手臂，向她打招呼。
陸冰柔略一停頓，很快順從地倚靠上去。
許期心裏“咯噔”一下：“這……這是……”
“喲，都快忘了。你看，你心心念念的冰柔，如今……”
陸冰柔伸出一隻手指，輕輕貼到杜雷霆唇上：“雷霆哥哥，對待將死之人，不必和他多說。”
許期萬萬沒想到陸冰柔會作出這樣的事情。
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冰柔，你……”
“別冰柔、冰柔的，惡心死了。”陸冰柔絕美的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
她白了他一眼，轉頭看向許雷霆：“雷霆哥哥答應過，會把九尾玄狐給冰柔的，對不對？”
“隻是為了……九尾玄狐？”許期如墜冰窟。
陸冰柔似乎不太想和他說話，抱著雙臂斜睨著他：“什麽叫隻是？九尾玄狐可是神獸，若不是雷霆哥哥有本事，區區許家，一輩子都見不到！”
“冰柔，你不是這樣的人！”許期的聲音都在顫抖。
“哦？那我是怎樣的人？”陸冰柔挑眉。
許雷霆開口打斷了他們：“冰柔，不用和他多說。等我讓九尾玄狐解決了他，就把九尾玄狐給你。”
“噢，對了，說到這個！”陸冰柔似乎想到了什麽，獻寶一般打開一直抱著的木匣子，“雷霆哥哥，要不要試試這個？”
“這是……”看清盒子裏的東西時，許期大驚。
這是他在玄空境時尋得的另一枚丹藥——滅魂丹！
若說神級金丹可以助人大幅度提升，滅魂丹則可讓人生不如死。
服下此丹者，會從丹田開始毒發，丹田迅速破碎，毒藥則會順著身體的脈絡流至身體各處，所到之處，筋脈皆斷。
沒人知道這個丹藥最終會讓人怎樣死去。
因為，服下這個丹藥的所有人，都受不了過程中的痛苦，在中途則自行了斷。
陸冰柔，她怎麽會如此惡毒！
許雷霆倒是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
他捏了捏陸冰柔的臉蛋，道：“沒想到，冰柔會忍心給你的好哥哥用這個毒藥。”
許期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在嘲笑自己，笑自己對陸冰柔如此上心。
可是，他上心的那個人，正在出賣他，來討好許雷霆。
“這麽毒的藥整天放在人家那裏，人家也會害怕嘛。不如廢物利用一下。”陸冰柔的話像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剜在許期心上。
“好啊，那就由冰柔喂他服下去。”
陸冰柔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
許期看著她，她的眼睛裏寒若冰霜。
“冰柔，你……”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許期被九尾玄狐控製，動彈不得。
他的渾身都在顫抖，力氣被一點點抽空。他哀求般看著陸冰柔，想看見她曾經的柔情蜜意。
可是，陸冰柔不言一詞，生生將滅魂丹塞到他的嘴裏！
她甚至捏住他的臉，確保他把丹藥吞了下去。
她的手好涼！
九尾玄狐收了力道，許期像是被抽取骨頭一般，軟塌塌倒在地上。
丹田開始灼燒，他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
“我們走吧。”陸冰柔拍了拍手，挽住許雷霆的胳膊。
“等等。”許雷霆沒有動彈，向前踢了許期兩腳。
確認許期已經無力掙紮後，他喊來兩個官兵：“把他扔到城西的鱷魚池裏。”
陸冰柔猶豫了一下：“雷霆哥哥，他已經必死無疑了……”
“那又何妨？他和他爹死在一個地方，豈不很好？”
“……也是。雷霆哥哥說得對。”
許期被官兵抬起來時，陸冰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她已經盡力了。
-
陸冰柔沒有背叛許期。
這一點，是陸冰柔喂自己滅魂丹的時候，許期發現的。
她假裝要逼迫他咽下藥丸，手指在他臉上輕輕敲了三下。
而許期在此之前積累的、對陸冰柔的不解和怒火，隨著那三下敲擊，一下子消散了。
這是他們兩人約下的暗號。
暗號的意思，是“當前是緊急情況，我在試圖幫你”。
在此次之前，用這個暗號的機會，隻有兩人其中之一偷跑出去玩或者犯了什麽錯、另一個人要幫忙圓謊的時候。
那時候的“緊急情況”，也無非是應付師尊、長輩的小打小鬧。
可惜，那樣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回想剛剛的場景，許期明白了陸冰柔的考慮。
當時，許雷霆已經完全控製住許期，並要置他於死地。
陸冰柔隻能拿出一個更為惡毒的毒藥，才能讓許雷霆同意，不親手殺死許期，給他留一線生機。
就連這個毒藥，都是陸冰柔精心選擇過的。
沒人知道滅魂丹最終是怎樣“置人於死地”的，因為服下滅魂丹後過於痛苦，所有服下的人都承受不住，中途就自我了斷。
這同時說明，滅魂丹或許不會置人於死地。
雖然機會渺茫，但那種情況下，這是唯一的機會。
難為陸冰柔了。
沒想到的是，許雷霆還要將他丟入鱷魚池！
陸冰柔的修為停在了七階，受右臂上的傷的影響，能發揮出來的隻有五階。
她不是許雷霆的對手，為了不讓許雷霆懷疑，她不能再多做別的。
但她臨走前那樣看著自己，她還在擔心自己！
許期攥緊了拳頭，五髒六腑都灼燒一般的疼。
他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被一點點抽空，碎掉的骨頭快要變成粉末。肋骨已經插進他的肺裏，每次呼吸，都帶來一陣刺痛。
他被官兵塞進一個麻袋裏，放到一輛驢拉的車上。車子搖晃，晃到他的內髒都擠到一起。
滅魂丹，名不虛傳。
他的丹田已廢，筋絡正在一寸寸斷掉。
許期咬緊牙關，壓抑著自己的呻吟。
“痛……”
仿佛有萬千螞蟻吞噬著他的每一寸肌膚。
他曾經出生入死、負傷無數，都比不過如今的疼痛。
身體的每一塊肌膚都在顫抖，掙紮著想要逃脫，又被“疼痛”這個邪祟牢牢抓住，無處可藏。
“停下……讓我昏過去吧！”他蜷縮成一團。
疼痛讓他保持著意識的清醒，大腦活躍，對疼痛的感受更為清晰。
他渾身難受，想要逃開，又無法逃開。
死吧，死吧，死去的話，就不會這麽疼了。
“讓我……死……”許期慢慢咬住自己的舌頭。
隻要咬舌自盡……
不行。不行！
許期冷靜下來。
他用力咬著牙，繃緊自己還能控製的每一塊肌肉。
他不能放棄！他要尋找逃出去的機會，他不能讓陸冰柔做的這一切白費！
堅持住，一定要堅持！
最後一塊能自己控製的肌肉，也被毒藥侵蝕了。
最後一寸筋絡，也被毒藥燒斷了。
疼痛讓他快要發瘋，他的眼前甚至出現了幻覺。
他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滿目皆是灼燒的火焰，粗重的鐵鏈將一個人緊緊纏住。那人背對著他，黑衣黑發，看不見麵容。
“居然能撐到現在。”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難以分辨是男是女。
許期喘著粗氣，嗓子已被毒藥燒啞，什麽也問不出來。
那人也不打算讓他問什麽。隻見黑衣一揚，火光衝天。猛烈燃燒的火焰撲到許期身上，將其團團圍住。
許期沒有躲。
他甚至有一種不知從何而起的期待。
他聽見了渺遠的聲音，像是來自遙遠的神界——
“未到絕境，不見曙光；
“修為均無，筋脈均斷；
“一切皆失，浴火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