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衣冠塚驚魂
呂布的一隻腳踏上台階。
腳下有輕微的聲音發出來，隨之巨石發出一陣有節奏的震動，不過隻是一瞬間，震動便消失了。
棺木的兩側木板已經散開，被鐵鏈固定住，上半部懸浮在半空中。
呂布探著頭望了過去。
第一眼，他覺得確乎看到了自己的屍體。
銀色的盤龍鎧甲，銀色的護頭銅盔，就連上麵自己最喜歡的紅色盔纓，都還依然如當初般傲然挺立。
隻是第二眼，呂布笑了。
盔甲的下麵沒有人體，而是胡亂塞著一個用雜草編織出的人形物體。雜草早已經腐爛成了黑色的灰垢，隨著棺木木板的打開，有一些灰塵已經飛在了低空中。
呂布明白了。
這分明就是當初很流行的一種喪葬方式——衣冠塚。
不知道這位埋葬“自己”的人，是真的沒有找到自己的屍骨，還是對自己這一身獨特的鎧甲情有獨鍾，進而為自己修建了這座老墓。
想當年，自己身披這鎧甲，馳騁疆場，一條方天畫戟無人能敵，誰人不識我大漢呂奉先，哪一個又敢小覷我小溫侯？
隻是重生這北宋，沒有了寶馬、寶戟，身陷費庸、趙霽這樣一群小人身邊，現在連一處棲身之地都找不到，落得一個處處受人欺淩，至今連自己的姓氏都還沒有人知道的境地。
呂布的心裏攪紮般難受。
不管怎麽說，自己死後，雖屍骨未存，但依然有後世的崇拜者來為自己修墓立碑，也算的是一件好事。
歎了一口氣，呂布沒有去觸摸那鎧甲，緩緩地退到了台階的下麵。
走出來，他把那些被自己砸落的青石碎塊很小心的按照原來的位置擺放上去，盡量做到和旁邊的牆壁保持一致，以免再被人進來發現了自己鎧甲棺木。
做好了這一切，呂布長出一口氣，站在墓室裏很久，然後，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候，頭頂傳來一陣很輕微的泥土滾動的聲音。
呂布以為是由於自己剛才的行為導致的頭頂的泥土跌落，於是抬頭看上去，卻發現，那沉重的石板沒有移動，而泥土正沿著自己進來時候的那條盜洞向墓室中滾來。
呂布的頭腦迅速閃過一個不好的預感——有人在外麵試圖把盜洞填上。
快步來到盜洞的出口處，仰頭望上去，呂布隻看到一條人影在晃動，新鮮的泥土不停翻滾著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湧來。
“匹夫何敢如此？”呂布大吼一聲，揮起短戟，就對著泥土猛刺。
泥土已經在洞口處堆積了起來，被呂布這樣一刺，迅速滾落到了下麵，頭頂和身體立刻落滿了塵土。
上麵的人沒有回答，而泥土卻來得更猛了。
呂布退回到了墓室裏。
這時候，想要沿著盜洞口爬上去，已經不可能，恐怕爬到一半，自己就真的葬身在了這衣冠塚裏。
抬頭看著頭頂那厚重的石板，呂布咬緊了嘴唇。
尋找到一處可以躲避石板落下來的位置之後，呂布傾盡全力，用短戟向石板砸了下去。
石板經過了近千年的風雨剝蝕，已經明顯呈現風化的跡象，加上一直承受著上麵沉重的泥土，早已經不堪重負，被呂布這樣一砸，發出一陣斷裂的聲響之後，轟然折斷。
覆蓋在上麵的泥土和草屑隨之落下來，很快就填滿了墓室的每一個角落。
呂布盡管已經事先觀察好了地方，但是，雙腿依然還是被泥土掩埋了一大半。
看著頭頂出現了灰蒙蒙的天空，呂布的一顆心放了下來，回頭望了一眼那麵依然挺立的牆壁，呂布迅速抽出雙腳，沿著傾斜的石板一側，開始爬上去。
沉悶的聲音驚動了在盜洞口填土的那個人，不對，是兩個人。
隻是另外一個人躲在黑暗的雜草叢後麵。
突然從身後出現的呂布，把正在低頭填土的家夥嚇得褲子濕了一大片。
呂布揪住了那個人的衣領。
“本侯與你素不相識，因何害我？”
那個人一雙斜視的眼睛轉動了幾下，一張慘白的臉在夜色中猶如橢圓形的剪紙，半天說不出話來。
呂布暴怒，短戟揮起，刺穿了他的胸膛，隨後單臂一甩，將他扔進了已經大部分被泥土覆蓋起來的墓室。
“留在這裏為本侯守墓。”呂布喝道。
蹲在草叢後麵的人盡力彎下腰去，生怕被呂布看到自己。
呂布沒有心思去四周巡視，既然這裏已經無數次被光顧過，或許那些賊人隻會對著坍塌的墓室發出幾聲感慨吧。
等到呂布回到了那家小店的時候，已經是午夜了。
小店的院子裏靜悄悄的，大概趙寵等人都已經睡著了。
呂布不想驚動任何人，來到後麵的院子，去廚房裏打算尋找一些吃食。
廚房裏一片狼藉，卻還點著一根隻剩下半寸高的蠟燭。地中間的桌子上，殘留著一些吃剩下的羊肉。
那一對父子的“父”一個人趴在桌子上，手指的不遠處放著喝剩下的酒。
呂布不知道那個想要活埋了自己的“子”是否是得到了他或笤帚李的授意，一隻手揪住他後麵的衣領，輕飄飄的把他拎了起來。
下一秒，呂布把他拋了出去。
這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略一遲疑之後，呂布大步跑出廚房，然後迅速打開了僅有的三間客房的房門。
不出預料，客房裏沒有趙寵和笤帚李的影子。
呂布的魂魄似乎也被留在了自己的衣冠塚裏，站在院子裏好半天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牆角處忽然有人影閃過。
“賊人休走！”呂布一聲大吼，已經縱身上前，飛起一腳踢在了那個人的後腰上。
那個人發出一聲極輕的驚呼，卻沒有立刻倒下，而是輕輕向前一躍，落到了院子的中間地帶，隨後，迅速扭過頭來。
“唐壯士休再動手。”
來人的聲音很輕，也很尖，呂布的手停在了半空。
“安姑娘？”
來人緩緩取下了蒙在臉上的輕紗，露出安冷霜一張略顯蒼白的臉。
“唐壯士何以留宿於此？”安冷霜對能夠在這裏遇到呂布，頗感意外。
“小宮爺執意如此，布實出無奈。”呂布回答。
安冷霜表情冷漠。
“趙寵自取其禍，當怪不得唐壯士。”
“布以為姑娘失掉了山寨，又走脫了趙寵，當不會再與他作何計較，卻不想姑娘還是追到這裏，莫非非要陷布於絕境不成？”呂布忽然提高聲音。
安冷霜怔住。
“唐壯士以為是本姑娘所為？”
呂布冷笑，按住了肋下的短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