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恪的表演秀
回去下榻的官驛，李恪美美的睡了一覺。
整個登州，上至官員，下至百姓，全都忙碌奔走。
僅僅一晚上的時間，在所有士紳階級的齊心協力之下，賑災所用的糧食和銀兩，已經全部準備妥當。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登州刺史馮定康就頂著一雙黑眼圈，來給李恪匯報工作：“殿下昨日宴請了士紳之後，賑災的一切事宜，都已經準備妥當，就等著殿下登台祭天，發動百姓滅蝗了。吳王殿下大能，下官實在佩服！”
馮定康的話雖有幾分馬屁嫌疑，但大多都是真心實意的讚譽。
戶部缺少銀兩，馮定康在蝗災發生之後，因為種種考慮，不敢跟朝廷奏報實情，導致災情一再延誤，弄得登州上下民不聊生。
馮定康根本想不到，李恪剛來登州的第二天，就把之前糟糕的局麵全部流轉。
敬佩李恪的同時，馮定康也禁不住的一陣戰栗，吳王這能耐，恐怕換了太子親自過來，也不定能比吳王做的好了……
“既然，一切都準備好了，那便開始吧。”
李恪咧嘴一笑，換上了蟒袍，神裝趕赴現場。
登州府衙前麵，已經是人山人海，各處官員，還有鄉紳地主，商賈豪強，全都翹首以盼的，等著李恪前來舉辦祭天大典。
所謂祭天，既是考慮迷信的百姓，不得不走一個過場，但李恪對此卻非常重視。
一個合格的政客，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作秀的機會。
祭天，對李恪來說，就是一次不可多得的良機。
一來可以安撫百姓，讓他們誤以為滅蝗是天意，二來這賑災辦的好了，李恪紈絝的名聲也會因此得到一些改觀，長孫無忌再想以此彈劾李恪就不會那麽容易了。
李恪從轎子上下來的時候，現場已經是熱鬧非常了。
府衙前麵的廣場上，搭建起來一方巨大的祭壇。
祭壇四周，圍著一些做法的道士，念經的和尚，還有跳大神的所謂仙家，陣陣鼓樂，炮竹之聲不絕於耳。
這一番巨大的陣仗，可謂是將各個教派的信徒，全都照顧的麵麵俱到。
馮定康這一晚上的安排，明顯是起了作用，各種滿天神佛的代言人全都到齊了，百姓們已經對滅蝗的合理性深信不疑。
選定的吉時一到，李恪身著選黑色的祭祀蟒袍，在萬眾矚目之下，緩步登上祭壇最高處。
李恪一出現，百姓們當即停住了喧鬧，所有鼓樂，與作法念經的動靜，也都戛然而止。
李恪微微一聲咳嗽，清了清嗓子。放開最大的音量，李恪開始念叨手中的祭文：
“聖天子即位十有七載，明飭庶治協和兆民既正郊祀既崇廟祀。乃稽古禮發綸音，尊嚴父以配帝，開明堂而大享歲，在戊戌月惟季秋百物告成！”
“天宇澄霽有五色雲氣抱日光，采絢爛熠。耀如綺臣民瞻呼久之不息。考諸載籍，若煙非煙，若雲非雲……”
祭文是登州官員和士紳們絞盡心思幫李恪寫出來的，這些華麗的辭藻不斷堆砌，念叨起來是雲裏霧裏，不知所雲。
李恪自個都半懂不懂，更別說祭壇下麵翹首聽誦的百姓了。
這數萬人裏麵，聽得懂祭文意思的，恐怕連千分之一都不到。
不過，百姓能不能聽得懂，這都不重要。
反而恰恰是因為不知所雲，所以才覺得李恪祭天是誠心誠意，倘若李恪用大白話直說，百姓們聽懂了意思，反而會狐疑起來。
李恪心中算計著。
好不容易念完了祭文之後，李恪抬頭一看，果然，現場的百姓全都一臉嚴肅莊重的顏色，妥妥的是被忽悠住了。
收起不知所雲的祭文，李恪開始用大白話，宣講自己的用意：“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今年登州遭遇蝗禍，莊稼收成十不存一，本王體恤民生多艱，又知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見登州百姓落難，今日搭建祭壇，上奏蒼天，本王已經決定，誓要消滅蝗禍！”
李恪要滅蝗的事，多少已經傳出了風聲，百姓們大多也都知道，但親耳聽到李恪說明意思之後，迷信的百姓們還是惶惶一陣嘈雜。
“肅靜！”
刺史馮定康出麵維持紀律，這一聲怒喝之後，下麵的嘈雜才被壓住。
略帶欣賞的看了一眼馮定康，李恪這才扯著嗓子，接著同百姓宣講：“登州的百姓們，本王知道，蝗災乃是天罰，出手滅蝗，定會惹來天怒。為此，本王已經禱告滿天神佛，百姓無罪，所有天罰，本王願以一力承擔。今日縱粉身碎骨，也要護得百姓周全！”
這一席作秀味十足的場麵話，李恪昨晚上就想好了，還對著銅鏡特意演練了十幾遍，此時話被說出來，李恪可謂義正詞嚴，壯懷激烈。
一些士紳已經激動的落淚，當著百姓的麵，大讚李恪高風亮節，為民請命。
周大武等人，更是一臉激動的歡呼，刻意製造的氣氛，很快就感染了不明真相的百姓。
即便是站的遠的，聽不清李恪說了什麽的，也都有士紳們提前安插的人手，“好心”的幫百姓們解釋。
“吳王殿下心懷百姓，真是位難得的青天大老爺啊！”
“吳王來了，青天就有了，咱們登州的百姓有救了！”
士紳們的安插的人手，不斷帶節奏。
迷信權威的老百姓，一下子就被忽悠住了，後世政客們的手段，此時在李恪手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淳樸愚昧的老百姓，很快就相信了，李恪是一位全心全意為他們服務的青天大老爺。
“王爺為了救助我等百姓，不惜千歲之軀，粉身碎骨，真是位為民請命的大好人啊。居然還有傳言說吳王爺是個紈絝，這些屁話，肯定都是詆毀王爺的謠言！”李恪賣力作秀之下，百姓們心中，幾乎齊齊都萌生了如此這般的想法。
百姓們認同了李恪之後，當即現場高呼千歲的聲音不絕於耳。
李恪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場麵，他是又激動，又覺得愧對登州父老。
李恪根本不是什麽青天，他一直都隻是想安分守己的做個紈絝王爺，要不是被長孫無忌彈劾至此賑災，李恪根本不知道登州發生了蝗災，也根本不知道百姓們會不會餓死。
沒辦法，這個年代的百姓，就是這麽好忽悠。
稍微一點作秀，就能換來青天大老爺的好名聲。
登州官員們和周大武動員之下，浩浩湯湯的滅蝗行動，正式拉開了序幕。
等李恪下了祭壇，霍青龍激動的抹了一把濕潤的眼淚，當場對著李恪豎起來大拇指：“殿下，你可真會演戲啊。就連我都被您給忽悠的眼淚花花，剛才你那一番宣講，實在是感人肺腑啊！”
“不會說話就少說你，你這混蛋，是誇我呢，還是貶我呢？”李恪瞪了一眼霍青龍，這個埋汰玩意，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拍個馬屁都這麽費盡，也就霍青龍這個不學無術的家夥能說出這種氣人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