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兒的身世
就算沒有包不同的一問，上述的話，嶽栗也肯定會找機會說。
他隻是想證明，自己比姑蘇王家和姑蘇慕容強，哪怕隻是這樣，也是嶽栗為了雪兒做出的最後妥協，可以看得出來，跪下的雪兒對李青蘿的感情很深，雖然嶽栗不太會處理親戚關係，但盡量不讓雪兒難做的心，始終沒有變過。
慕容複的神情隱隱浮現了一絲殺意，他依舊十分儒雅的輕搖折扇，轉頭看向嶽栗的眼神非常冷漠，淡淡地道：“誰跟你說我慕容家的暗器不行？”
語調平和，卻又讓人如墜冰窟，慕容複那波瀾不驚下的氣勢，很好的傳達給了嶽栗。
嶽栗淺淺的笑了笑。
剛才跟風波惡對了一掌，雖然各有損傷，但也讓嶽栗對自己的內力強弱有了進一步了解，他努力思考過金庸大師的描述，確認，就算慕容家的還施水閣盡藏天下武學，但慕容也的確不是以暗器聞名的家族。
而嶽栗的腦海中，卻已經有了整套《丸彈神功》，配上他的內力，誰又敢說沒有一戰的資格？
說白了，還是為了不讓雪兒難做，嶽栗才會答應這種博取對方認可的賭約，然而就算輸了，他也不會跟雪兒分開，無非再找其他辦法博取認可，反正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答應過離開雪兒。
就是這麽“單純”。
而慕容複的注意力，似乎也集中到了嶽栗的挑釁上，他搖動折扇的頻率越來越低，氣沉丹田，神情雖然沒有任何變化，但呼吸已經開始沉如潭水，雄渾厚重，好似驟雨前的寧靜，右腳微微下沉，隨時可能出手。
“堂兄，不要！”神情懇求地望著慕容複，風映雪突然道。
慕容複這才回看了她一眼，眼眸底下蘊含的些許殺意，似乎也被這聲“堂兄”驅散，這才不言不語的卸掉了身上勁力。
但慕容複不追究，家臣可就不樂意了。
嶽栗一個山野村夫，又有多少人會真的把他放在心上。
一步跨前指著嶽栗，一身黑衣的包不同麵帶狠惡的笑意：“小子，剛才的那一掌是我大意，既然你有本事，今天我們就大戰三百回合，讓你見識一下慕容家的真正實力！”
“夠了，跟個山野村民較真，還嫌不夠丟人嗎？”王夫人回頭喝斥，卻又再一次強調了嶽栗的身份，不值得他們正眼去瞧。
王家和慕容家都是姑蘇大家，無論人力、財力還是物力，的確都有狠狠藐視嶽栗的資本。
抬起雙手枕著腦袋，嶽栗撇過臉去，有些不屑，因為他很清楚，大家族不僅喜歡狗眼看人低，破事還多，他和雪兒雖然都在努力上進，也想過得更好，但是他們夫妻想要的生活，絕對不是這樣。
看到嶽栗的反應，在場眾人的眼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鄙視。
“雪兒，先起來吧，跟我出去，李姨有話想單獨跟你聊聊。”見雪兒點了點頭，李青蘿將雪兒扶了起來，輕邁蓮步，一個人帶著雪兒出去了。
嶽栗二話不說也跟了上去。
風波惡直接抬手攔住了他：“夫人說了，要跟雪兒小姐單獨聊聊。”
“那不行，要防著你們綁走雪兒，我得遠遠看著。”
“臭小子，這種苟且之事，你把王家和慕容家當什麽了？”
“當來搶我妻子的娘家人，不對嗎？”
一時有些無語，風波惡覺得嶽栗的描述好準確啊，但是這個“搶”字，怎麽越聽越怪呢？
“行了，讓他去吧。”最終還是慕容複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風波惡才把嶽栗放了過去。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餘暉，柔和的照耀著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李青蘿風姿綽約的停在了一棵大槐樹下緩緩轉身，眸中依舊滿是慈愛的望著一身粗布麻衣的風映雪，她伸出雪白如玉的雙手，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拿起了風映雪的小手，她的眼眸有些濕潤，像看到自己的孩子，過了五年慘無人道的生活一般。
她打開風映雪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觸摸手掌上那層薄薄的繭，千般情緒，萬般無奈，瞬間湧上了心頭。
忍不住遙望一眼遠處土包上叼著一根雜草看向這邊的嶽栗，李青蘿和緩地道：“他，對你真的好嗎？”
重重地點了點頭，風映雪的臉上滿是認真：“李姨，您不用擔心，他對我真的很好，五年前雪兒被黑虎寨抓去，是他舍命救我，逃出來後雪兒得了一場大病，也是他細心照顧我。這五年來，雪兒隻是分擔了家裏應該做的事情，做飯、洗衣、打掃，但凡有空，他都會主動幫我，對雪兒無微不至，雪兒真的非常慶幸，能找到這麽好的相公。李姨，雪兒過得很好，真的很好……”
眼淚瞬間掉了下來，李青蘿哽咽道：“可雪兒你知道嗎？李姨踏入這個村子，踏入那個家，看著這裏恍如遠古般的環境，還有穿著一身麻衣正在打掃的你，李姨的心有多痛？這裏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就連那個家的院子圍牆都是壞的……雪兒，你從小知書達理，受盡萬千寵愛，李姨又怎麽忍心讓你跟著那山野村夫過這種生活，我可憐的孩子啊……”
“李姨，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日子雖然清苦，但雪兒真的非常幸福，求求你了雪姨，不要拆散我們好嗎？”幫李青蘿輕輕擦拭掉眼角淚花，雪兒貼心的握著李青蘿的手，飽含真誠地道。
李青蘿還是忍不住歎息，緩了好一會道：“你跟他的事情稍後再說，雪兒，來的時候李姨聽說，你現在叫風映雪……風姓，是不是你已經知道什麽？”
雪兒微微點頭，沒有過多解釋。
李青蘿注視著她的雙眸，又忍不住歎息了一聲道：“當年跟你一起被黑虎寨劫持的，的確隻是我給你找的養父養母，你的親生母親姓風，叫風綺梅，當年我流落姑蘇與你母親結識，義結金蘭，後來我嫁給了姑蘇王家，你的母親卻喜歡上了慕容家的一個外戚，慕容啟，那人，便是你的父親了。”
聽到這裏，雪兒積壓在心中多年的疑問，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我的父親和母親，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這件事情，李姨要一直瞞著我？”
抬頭眺望天邊雲海，李青蘿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她的臉上道盡了悠然神往，嘴角淺淺暈開了一抹笑意，好像隻要想起風綺梅，就能勾起她記憶深處一段觸動心靈的過去。
“你的母親是一位奇女子，她做到了很多李姨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至於你的父親，他隻是一個很普通的書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你們母女明明這般優秀，卻偏偏喜歡上了一個很普通的男人。”
雪兒從李青蘿的聲情並茂中，看到了她對風綺梅極深的情感。
但是雪兒沒有說話，隻是這樣靜靜的陪著她，漸漸的，她也對自己的母親更好奇了。
然而就在這時，李青蘿的眼神一冷，眸中出現了些許狠毒之意。
她半咬著牙道：“可惜好景不長，你出生剛三個月，就有一群黑衣人找到你的母親，那天夜裏他們打得天昏地暗，當我收到消息帶人趕去的時候，整個院落，屋舍，都已經被打塌了大半。你的父親也在那一戰中，為了保護你和你的母親而喪生，我也是從那一刻起，才知道你的母親會武功。”
“斷瓦殘垣中，她抱著你坐在你父親的屍體前泣不成聲，我就這樣陪著她，一直陪著，冷靜後她告訴我，她回憶起了一些過往，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辦。為了不連累你，她萬般不舍的將你托付給我，求我照顧你，幫你掩蓋身份，所以李姨才會拜托慕容家，幫你找了養父養母，這就是事情的始末。”
聽了李青蘿的敘述，雪兒整個人恍若遭了雷擊，站在原地半晌都沒能緩過神來。
“我的母親，還活著嗎？”
“應該活著，李姨也希望她還活著。”
“那那些黑衣人是……”
“你的母親沒說，就連她回憶起了什麽，要辦什麽事情，也從來沒有說過。”握著風映雪的手緊了緊，李青蘿無比堅定的對雪兒道：“但是雪兒，不要記恨你母親，每個人都有苦衷，她真的很愛你和你的父親。”
雪兒再一次重重的點了點頭。
知道親生父親被人殺死，親生母親被人逼走，心裏就像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什麽滋味都有，她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卻怎麽也控製不住。
她一頭撲進了李青蘿的懷裏，終於明白，為什麽從小到大，李青蘿對她會像親生女兒一般。
可是再多的好，也改變不了她和親生父親天人永隔，她的親生母親風綺梅也因為這件事情忍受著骨肉分離的痛苦煎熬了足足十九年，與此相比，剛剛知道真相的雪兒，反而成了最幸福的那一個，多麽諷刺，多麽令人心痛的事實。
雪兒的哭聲伴隨天色漸暗，在滿山的油菜花中不斷凝噎，哭得讓人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