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還真不挑食

被子掀開之後,賈鈴音才知林月雲死的有多慘烈——

她的胸至腰這一截自上而下被剖開,皮膚仿佛被人用力扒開似的向外擴張呈菱形缺口狀,左側胸口空空如也,子宮因為身孕微微增大,雙腿間也滿是血汙。

賈鈴音帶著麻布手套,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處開始驗起。

“該是何樣的仇恨,才會將你淩辱成這般模樣。”

賈鈴音忍住心理身體上的萬般不適,將此情此景一筆不落地畫到紙上,而後顫抖著,寫下林月雲的基本信息。

於仵作而言,林月雲腹腔被剖開替驗屍省去了許多時間,饒是如此,賈鈴音驗完也已深夜。

林員外夫婦倆被穆鬆白派人送去縣尉府小住,捕手分別站在閣樓兩旁守著,見賈鈴音出來,便招呼著義莊的忠伯將屍體拉走。

賈鈴音站在大門口,想起白天張山叮囑的事。

她看著麵前昏暗的街道,默數還有幾個時辰黑夜才會過去,而後在留下陪捕手守夜,還是冒夜回家中糾結。

正躊躇著,見不遠處燭火晃動,賈鈴音抱緊手中的驗屍記錄,腦海中不斷翻湧著林月雲的死狀,暗自祈禱那不是凶手。

邊想著眼角邊打量著那幾個正在說話的捕手,腳下也不自覺地向著捕手的位置挪動。

眼見燭火越來越近,火光下的人也愈發清晰。

賈鈴音眯起眼凝神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人竟是穆鬆白。

他怎的會來?

“家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賈鈴音也不客氣,報了個位置與他同行。

“可有驗到什麽?”走了幾步,穆鬆白便出言打破沉默。

“她的身子被剖開,心髒沒有了。”

給林月雲蒙上白布之後,賈鈴音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前幾日還與自己打招呼,嚷著要一同過乞巧節的人,怎的今日就被發現死在臥**。

還死的那樣恐怖。

林員外夫婦倆平日裏也並無仇人,究竟是何人要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此毒手呢?

“致命傷我還沒有找到,待我明日重新驗過或許會有答案。”賈鈴音的聲音很輕,似羽毛劃過湖水,不曾驚起一絲波瀾。

“我與月雲一起長大,你若有什麽需要問的,也可以來問我,林員外夫婦畢竟年老,還是讓他們少些憂心吧。”

餘下路程二人再未交談,到了賈家之後,賈鈴音叫住正要離開的穆鬆白,看著他無比認真地說了這番話。

穆鬆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離去。

第二日,賈鈴音起了個大早,外頭又是瓢潑大雨,她懷抱驗屍記錄,撐著傘一頭紮進雨中。

待到義莊,衣裳早已濕透,唯有牢牢護在胸前的驗屍記錄滴水未沾。

這場雨來的突然,帶來的影響亦是巨大的——

外縣的仵作因著這場雨被困在路上,員外府裏外殘存的痕跡也被這雨衝刷的幹幹淨淨,除此之外鄉間農田被淹,幾個住在地勢偏低的百姓家裏也灌滿了水。

大雨下了幾個時辰也沒有停歇的跡象,賈鈴音被困在義莊,將林月雲的屍體反反複複查驗了無數次也沒能找到致命傷。

正當她一籌莫展,不知接下來該如何的時候,忠伯捧著一籃子白梅幹從她眼前路過。

白梅?

賈鈴音眼珠子一轉,心裏有了主意。

她向忠伯要了些白梅,從廚房找了些辣椒和麵粉,將辣椒和白梅剁碎,挖了一大坨餡料放在和好的麵餅上,接著將梅餅放在蒸籠上。

忠伯閑來無事,便提出幫她看著火。

賈鈴音忙了一上午很是勞累,也不推脫,將扇子遞給他,尋了個牆角窩著打盹兒。

半夢半醒間仿佛看見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在眼前晃悠,賈鈴音忘了自己身處義莊,以為是賈老漢又來她房間偷酒,下意識叫喊道:“賈平安住手!”

那人沒料到角落裏還藏著人,被嚇一跳,待看清賈鈴音還未清醒,便想先下手為強,從腰間抽出匕首衝著她刺來。

說時遲那時快,還未等賈鈴音反應過來,一隻強有力的大手就將她從角落拉走。

賈鈴音這才徹底清醒,可還沒等她站穩,那黑影便再次向她刺來。

她從小被賈老漢捧在手心護著,哪裏見過這陣仗,當即嚇得尖叫連連。

眼看那匕首近在咫尺,身後猛地竄出一道白影。

白影抬腳將賊人匕首踢掉,同時將賈鈴音推向另一邊安全地方。

那人見在白影手下討不倒好,趁著他分神看向賈鈴音的功夫飛速向外奔去,頃刻便沒了蹤影。

賈鈴音癱坐在地上,腳踝傳來陣陣刺痛,她抬起頭,穆鬆白正一臉焦急地向她走來。

“你還會武功阿?”賈鈴音揉著腳踝,臉上五官皺成一團。

穆鬆白收起佩劍,捧起她略微腫脹的腳踝看了看,淡淡道:“隻是用來防身的三腳貓功夫而已,不值一提,倒是你的腳,能走嗎?”

賈鈴音稍稍活動幾下腳踝,在穆鬆白的攙扶下勉強起身。

此時梅餅也已蒸好,香味順風縈滿整個義莊。

穆鬆白晨起便一直在搜查詢問證人,連口水都未喝,此刻聞見梅餅香味,眼神詢問了忠伯得知可以吃之後,連燙手也顧不上,撕下一小塊便丟進嘴裏。

賈鈴音將林月雲衣裳撩開,準備將梅餅往屍體上貼,餘光看見穆鬆白吃的正歡,霎時愣在原地。

直到穆鬆白吃完一個,還要再拿一個的時候,賈鈴音才緩緩開口。

“味道如何?”

“有些辣,有些酸,不好吃,用來果腹倒還可以。”

賈鈴音配合著點點頭,想起昨日他對自己那不屑的模樣,起了報複之心,咧嘴一笑:“不好吃就對了,這是我用來驗屍的。”

穆鬆白看看手裏咬了一半的梅餅,又看了看正往屍體上貼梅餅的忠伯,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轉過身扶著牆開始嘔吐。

賈鈴音忍著笑意一瘸一拐蹦著上前拍他後背,柔聲安撫:“梅餅用了白梅幹和辣椒,可以驗屍也可以吃,更何況你吃的是新鮮才出鍋的,沒事兒的。”

穆鬆白又嘔了一會兒,胃裏實在沒什麽可以吐的了,才直起身,又擺出那副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樣子。

昨日初見他便是這副欠揍模樣,賈鈴音在心底翻了個大白眼,念及他才救了自己,便當做沒看見,小心挪著腳依牆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