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看著麵碗的神情忽然有點低沉:“不隱瞞殿下的身份,奴才小的時候,尚未入宮,一年就已過去了,也不能吃這碗麵。

那時,整天盼望,什麽時候能吃到塊肉呢,盼望著,進宮去當個太監吧,這才算完成心願。”

薑超似有感動,拿起筷子攪著麵,假裝不經意地問。

“想一口吃葷才來當太監的,你不會後悔的?”

“奴才從無遺憾。”

劉安鄭重其事地搖著腦袋說。

“如果當年不入宮,奴才如今……可能早餓死了,變成荒郊野外枯骨。

皆托洪福於陛下及殿下,奴才方得今日,不但衣食無憂,而且可以享用到不可多得的佳肴,奴才已心滿意足。”

頓了頓:“殿下有所不識,奴才實已幸。那年奴才老家,遇兵災、饑荒,眾人都逃了出來,十室九空、饑腸轆轆、生兒育女,彼此易子而食的那個場麵,相當於地獄。

其音容笑貌,從厚重到哀戚。

其時奴婢之爹娘,還整天忍饑挨餓,但是始終沒有放棄,把奴才換走,但為了保護奴才,一直向南逃跑,之後,他們曆盡千辛萬苦逃入長安城的結局、結局……”

劉安的聲音有嗚咽的意味,但怎麽說都不可能。

那末,他實際上並沒有說出來,薑超心裏很清楚。

薑超有一次聽到小婢女青玉說起劉安來曆,比自己慘了許多。

他們的家族,來自北莽國,因內亂災荒,不得已逃入大魏朝生存。

隻可惜劉安父母在護其逃入長安城後因將所有可食之物優先賜給。

結果到頭來,都餓死城外數十裏,真是時運不濟啊。

他們實際上隻要多步行三十裏便可以到長安城賑濟災民。

好可憐的父母心。

薑超的心一下子難受了起來,恨恨地給了他一巴掌。

他忽然發現那並不是上輩子的事情。

老百姓一年下來,辛勤勞動,能夠活下來就算是好的,哪有什麽象他們這樣,很多挑剔的東西。

薑超突然想改變這一切。

並且,從未如此迫切過

心靈深處,嚴厲地看不起自己,薑超又夾麵。

“嘔!”

天有不測風雲,並非薑超對美食的厭惡,的確,胃口這件事,的確不以人的意誌來轉移。

薑超終於沒能吃飯,把麵推到劉安手裏。

少年太監並沒有推辭,一番感恩戴德之後,便繼續埋頭鏟除這碗麵。

不愧為從小逃過荒無人煙,這種適應能力,要比他強很多。

薑超撥了撥手中筷子,默默想著下一步該怎麽做。

就在他無聊之時,萬寶樓對麵的門口,疾步走出來一個人影。

是自己久等的徐懷安。

徐懷安走出家門後,迅速選擇了一個方向,大步走了。

果然有些怪誕。

薑超微凝了一下眼睛,將筷子一放,顯出沉思的神情。

就他所知道的安國公府並不在那方向。

“不要吃了,快走。”

薑超突然給劉安腦後一耳光,然後起身跟蹤徐懷安。

“少爺,等我!”

劉安沒敢怠慢,他兩手捧著麵碗囫圇全倒扣在口中,隻剩下一個銅板,鼓著腮追趕。

“少爺,咱們什麽事都幹?是不是就不會回來了?”

途中不知名的劉安不禁問。

“我哪裏曉得呢,反正先跟在他後麵。”

薑超手持折扇指著眼前人群裏步履匆匆的徐懷安。

兩人跟在徐懷安身後穿街走巷,終於進入了一個繁華坊市。

隻是,熱鬧是相當熱鬧的,是的,氛圍沒有那麽對。

這條街,竟然是清一色,都是形形色色的賭坊。

什麽富貴坊、金錢樓、鴻運閣琳琅滿目的招牌、旌旗招展的旗幟令人目不暇接。

漫步街頭,你會明顯聽到,來自兩邊賭坊裏的種種吆喝聲。

卻見徐懷安正在散步,忽然停到了一個賭坊的門前。

與別的賭坊不一樣的是,這一家看起來並不太大,大門口竟然有好幾個護院。

這幾位顯然知道徐懷安的名字。

頓時兩個護院從台階上下來,行色匆匆地伸手指了指裏麵,好像是把徐懷安請進來的。

徐懷安跟兩人聊了兩句,然後點了點頭,跟在後麵。

“這個人,虧得我還是很指望他的,真的是死性不改嗎?”

薑超的眼珠轉了好幾圈,招呼上當,招呼劉安緊跟上來。

二人來到賭坊前,舉目望去,千金坊上的三個鎏金大字鑲嵌於匾額正中,大有聲勢。

台階上護院裏,見兩人打扮非凡、氣質突出,馬上來了一個人,請二人進去。

薑超並沒有推辭,點頭示意,和劉安一起,招搖過市。

剛揭簾,一陣嘈雜聲浪就立刻湧上心頭。

令人有一種,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裏去。

廳內人頭攢動,上至世家公子、下至販夫走卒各紮一堆,吆喝聲此起彼伏。

見二人走進來,許多人隻回過頭,迅速地再轉了個彎,持續關注著賭桌。

這些賭徒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類場所,薑超等世家公子總是熟客,天天少不了。

不算稀奇。

事乃令薑超免除受關注之苦。

但仍眼尖的賭坊內人殷勤上前。

套得差不多了,就拚命鼓動薑超二人試動手。

薑超對這種遊戲不感興趣。

隨便找個理由,第一次先睹為快,然後帶著劉安,繞著廳堂轉。

人在裏麵的人也沒有堅持下去。

反正隻要進入這裏,無論你是什麽人,也不管再怎麽堅定,到最後,還是乖乖地銀子留在這裏。

薑超二人邊假裝遊走於四處賭桌邊小心尋找著人群。

或者是劉安眼力很好,不久就找到徐懷安在哪裏。

此時此刻,徐懷安正擠到玩骰子的賭桌上與幾個賭徒打賭,圍觀群眾也很多。

薑超向劉安使眼色,兩人便上前站到人群中無聲地觀察徐懷安的情況。

徐懷安麵色不甚樂觀,他手中抓起一錠白銀,擱在買大款處,遲遲不肯鬆開。

大家買定離手。

對麵荷官一手壓在色盅上,眼神四掃,扯開喉嚨嚷了起來。

終於,他將目光投向徐懷安,笑著說:“我說小公爺啊,快你是不是應該放開了?”

徐懷安麵色一沉,抬起頭嗆鼻道:“小爺來找你,前後損失千兩,多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