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齊

“我叫江巍,如你所見,我穿越了,可有趣的是,這個被我附體的人也叫做江巍。”

此時的臨淄城外,已然是戰鼓齊鳴,秦軍早早的便是發起了這滅亡六國的最後一戰,在這人影交錯,血肉橫飛的戰場之上,依稀可以見得有著一道削瘦的身影靜靜地跪坐於屍丘之上。他披著破損不堪的甲胄,原本算得上是俊逸的麵容已是叫那血汙所覆蓋,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大刀此刻已然是卷了刃,而在他的身下,不知道橫豎躺了多少屍體,戰場之上一道微風拂過,帶起了他鬢邊一縷被鮮血浸紅的青絲,不過他並無任何動作,他已經死去了。

可接下來不過是一刹那的時間,這具屍體居然又是恢複了心跳,早已平息的胸膛再度恢複了起伏,他在睜開眼眸的第一時間既是下意識摸了摸小腹,此處原本是有著一處致命的貫穿傷,可當下摸去卻是平滑異常,就像是這短短的片刻裏,它自行愈合了。

“這裏,究竟是哪裏?”

江巍此時喃喃地道了一句,在他的最後的記憶裏,自己似乎是在與朋友喝著小酒唱著歌,隻不過是酒後小歇了一下,再睜眼既是身處於戰場之上了,並且此時的江巍隻是覺得眼眸內充斥著白光,他的靈魂內像是湧入了些不屬於他的東西,比如說,原本的江巍所擁有的記憶。

隻是眼下的局麵並不容許他有著時間緩衝,霎時間的失神,既是有著一道幽光帶著腥風斬落。

“江家小子,怎的,戰場上也敢發愣?”

此刻一條長槍自半空襲來,架住了那一道由敵國士兵劈下的刀刃,江巍聞聲既是抬起了眼眸,隻見一位發須已是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子端坐於戰馬之上,那杆長槍的銅柄被他牢牢的握在手掌之中,其雖是步入中年,可眉宇間的那一股英氣與血氣,卻是比起那些年輕的戰士來的還要旺盛。

他趁這敵國士兵未曾反應過來的刹那,反手一挑便是將那敵國士兵握著的大刀給挑飛了出去,隻聽得一聲血肉貫穿的輕響,這長槍的槍尖已經捅入了那敵國士兵的心房之中,溫熱的血液順著槍杆之上的血槽飛濺而出,就這麽滴濺在江巍的戰甲之上。

“王將軍。”

眼下江巍不受控製的道出了對這中年男子的謙稱,他的這番行為倒像是身體的一項本能。伴隨著滴滴粘稠自發間滴落,江巍似乎是想起了此刻沾染在麵龐之上的是何物,陣陣血液的甜腥湧入了他的鼻腔,對於這身體原本的主人來說這可能就是家常便飯,但是對於自現代魂穿而來的江巍來說,這粘稠的血液腥甜隻是叫他胃液一陣翻滾。而那馬背上的中年男子看著麵前忽的有一些不正常的江巍,隻是覺得應當是他的身體出了些問題。

“江家小子,且注意這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護好自己,這一場戰爭也快結束了。”

此時他僅僅是自馬背上丟了一把全新的大刀給江巍,隨即驅馬長縱,奔赴向了戰場的第一線。江巍下意識的探出了手臂,自空中接過了那一柄大刀,抽刀出鞘,隻見得寒光一閃,這可比他那已然卷刃的大刀不知道要鋒利了多少。

“呼,冷靜,冷靜,我現在是在戰場之上。”

江巍拄著大刀站立起身,他在先前便是抽了自己一巴掌,在確認了這一切都不是夢之後,就是原地深深的呼吸,叫自己冷靜下來,此時戰場之上的節奏已然是進入了白熱化階段,隨時可能會有敵人殺出來,雖說此番事情是有一些蹊蹺,但是沒有什麽比保命更重要了,一切事情都可以在戰爭結束之後去慢慢調查。

霎時間,江巍感覺到了一道道腥風自四周刮來,滿目過去盡是刀光劍影,血肉飛濺,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原本的江巍在武功上應當是頗有造詣,僅僅是本能的行動,便斬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頭顱。

“不行了!”

此刻的江巍忽的跪了下來,並不是因為體力耗盡,而是因為他實在是抑製不住胃裏的翻滾,連帶著今日的早飯都是給吐了出來,下一瞬江巍揚起了手臂,寒光一閃間又是一人喪命黃沙。就當江巍要起身去尋得一處安穩之地的時候,鳴金之聲響徹沙場,江巍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了臨淄城門,隻見得此刻的沙場之上,所有的兵卒皆是停下了撕殺。

隨著一聲巨響,臨淄城門緩緩地洞開,一道明黃色身影捧著一道玉璽悠然走出,在其身後左右還有著一片黑壓壓的人影隨行,待得光亮微明,所有人皆是可以見得其身上的禽獸紋繡,江巍倒是得了個清閑,憑借著自己曆史偽學家的知識識出那些人皆是此國的朝中重臣,文武皆在。

“那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倒是氣宇不凡,應當是這一國之君罷。”

隨著一聲戰馬長嘶,可以見得王將軍已然是驅馬長策,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來到了那國君的麵前,駐馬之時,他步伐一蹬便是翻身下馬,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麵前那明黃身形,許久未曾言語。

“小王田建見過王賁將軍。”

此時的田建不顧身後群臣的痛心疾首,直晃晃的便是對著麵前的王賁行了一個平禮,與此同時他也是將這傳國玉璽雙手奉上。

“齊國有你這麽一位國君,是百姓的不幸,可這一切便是與吾無關了。”

王賁此時冷冷的丟下了這麽一句話,自田建的手中接過了那玉璽,隨後他便是翻身上馬,用力將這玉璽舉起,叫這戰場之上所有的兵卒都是可以看見他手中的乃是何物。

“齊國亡了,從今以後,普天之下,莫不王土!”

“普天之下,莫不王土!”

此時存活下來的秦軍皆是舉著手中的兵戈,興奮的大喊起來,就連江巍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有一些癡了,相比之下,那些齊國的兵卒皆是丟下了手中的刀刃,國君已降,現在無論戰況如何,他們都是敗了,並且敗的極其屈辱。

秦二十六年,齊王建降於臨淄城下,自此六國滅,秦王政一統天下。

“江家小子,可有好一些了?”

在攻滅齊國之後,王賁已然是率著大軍班師回朝,至於齊國接下來的爛攤子,自有李信去收拾。經過了數日的急行軍,此時的軍隊駐地之中,王賁早早的便是帶了一位隨軍太醫前往主帥大帳為江巍進行診治,雖說江巍自攻破齊都臨淄之後便是一再強調身體並無大礙,叫太醫先去診斷傷員,可他終究是不放心,接連的觀察了江巍幾日,很快就發覺此人這段時間對軍中事物一直表現的心不在焉,且在精神上有一些萎靡不振。

雖說按江巍的表現來講,問題算不得大,可王賁念及到此人的身份畢竟是江家世子,於朝中來看,江家作為三朝望族,勢力根深蒂固,就連王家都是不得小視,若他真的是帶了什麽隱患回去,首要的責任必然會落到王家身上,因此王賁便是不顧江巍的阻撓,執意要帶隨軍太醫來給他看看。

“回將軍,江左更的身體並無大礙,當是受了風寒,修養幾日便可了。”

此時的隨軍太醫將搭在江巍脈上的手指給收了回來,緩緩地道了一句,一直矗立於一旁的王賁聞言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隻要隨軍太醫開口確認了江巍的身體狀況,日後即使江巍真的是出了什麽問題,聖人怪罪下來他也好有個回應的理由。

“既然如此,你便是好好歇息一段時間,近期就待在押運軸重的車輛上隨軍前行。再有幾日的急行軍,我們也該抵達鹹陽城下了。”

王賁聞言鬆了口氣,揮手就叫那太醫退下,略作思考後又是對江巍進行了如此一番交代,因為再有幾日便是要抵達鹹陽入宮麵聖了,於此期間定是要叫江巍好好修養,莫要出了什麽意外,如若有事,屆時憑借著聖人原本就對王家懷有的忌憚,加上江家彈劾所給予的台階,他們王家怕不是得步白家的後塵了。

“那便是謝過王將軍了。”

江巍此刻自軟榻上起了身,自一旁的大椅上撈起了自己的盔甲,彎腰拜謝之後便是要出門去了,而王賁此時又是將他喚下。

“王將軍還有何事想要交代?”

“若是無事,書上一封家書寄回去罷,江夫人很是擔心你的安危,早些時候就有數封家書自鹹陽城內寄了出來。雖說還有幾日就可抵達鹹陽,但回上一封書信與你娘報個平安也好。”

王賁話語落下,既是有著數封書信被他自一旁的皮帶之中取了出來,江巍見此則是將其接了過來,簡單的道過一聲謝之後便是去往了押運軸重的馬車之上。

“可憐的母親,你還不曉得你的兒子已經是死去了,不過我既然是繼承了你兒子的一切,那定也不會負了他的家人。”

江巍手指一抖,這信件的紙張既是被他展了開來,借著天光,可以見得其上有著一排排娟娟細字並立,並且這錦紙上的黑字此時正散發出嫋嫋熏香,足以見得江夫人所用的墨石定是極品,江巍雖說是繼承了原身的所有記憶,可知曉與掌握完全是兩回事情,戰場殺敵有著肌肉記憶,他不必過多操心,隨著感覺走即可,可這江巍作為江家世子,禮樂射禦書數可謂是樣樣精通,他作為一個鳩占鵲巢之人,戰場上還可以遮掩一下,一旦回了鹹陽,隻怕是會流露出破綻。

“這萬惡的古代君子六藝。”

江巍將這信紙拋到了自己的腦門之上,僅僅是思索一番,他便是於一旁的台子上提起了一隻狼毫筆,以喉間熱氣溫了溫這毫毛,提筆寫下數字後既是將這筆給拋了開來。

“一定是這車太顛簸了,一定不是我的問題。”

江巍已是徹底的放棄了寫信的念頭,麵前那幾個類似於烏龜爬的毛筆字叫他不忍直視,而在他思索借口之時,一道聲響自身邊傳來,他回過眸子看了眼,既是發現了有著一道較為臃腫的身影悄悄地爬了上來,不過他未曾在意,隻是麵無表情的將自己寫下字的那張紙給撕碎了開來,並且將母親寫給自己的信件也一同的收入懷中。

“江塵翎,你小子怎的就爬到軸重車上坐著了?”

“孫二胖,我這可是王將軍特許的,倒是你,不見許可就爬上這軸重車,你是想依軍法處置了罷?”

江巍雙手負於腦後,既是躺了下去,那被他稱為孫二胖的男子並不是真的叫孫二胖,他的本名乃是孫龔,字寧遠,且他家祖上與江家乃是世交,他們二人自小既是穿著一條褲子長大的,關係不曉得有多好。此番孫龔本是應該留在鹹陽城的,孫夫人可是舍不得這家中唯一的兒子參軍撕殺於戰場之上,但孫太仆不知道自何處聽來的風聲,此番出征齊國乃是一件極美的差事,消不了多少時間即可有大把的軍功到手,出於光宗明楣的想法,他硬是不顧夫人的反對,將孫龔給塞了進來,並且以江巍的記憶來看,這孫龔的武功算不得上等,可他就是在這戰爭之中活了下來,且軍功也還撈了不少,這足以見得齊國的國力在那昏君的統治下是落得多麽衰弱。

“你小子就是嘴硬,屆時真的被人發現了,你怕是藏我還藏不急,還有閑心將我供出去?”

“嗬,你大可試試,說實話你家裏可是給領將許下了什麽利益,叫你這四肢不達之人都從這戰場活了下來。”

江巍此刻爬了起來,勾著孫龔的脖頸,淺笑道,孫龔也是隨著他笑了起來,不過笑容之中盡是尷尬。

“江兄,不瞞你說,我這些日子就是在炊事營辦事,隻有在打掃戰場與必勝戰役之中才會被叫出來補補軍功,定是當不得江兄你在前方衝鋒陷陣英勇了。”

孫龔摸了摸鼻頭,江巍此時忽的想起了一件事。

“寧遠,你的字寫的如何?”

“雖是好看,但這哪比得過江兄名滿鹹陽的書法啊。”

孫龔此時拍起了江巍的馬屁,江巍聞言既是有著一苦一喜自心中湧出,喜是因為孫龔的書法應當是極好的,那這書信的書寫既是有著著落了,悲既是因為以孫龔的說法來看,這身體原主的書法不曉得有多好,以他那二腳貓的書法,怕是一提筆就會被當作細作抓起來。

“江兄這是何意啊?”

孫龔此刻一臉淡定的看著江巍自箱底抽出了一打信紙,並且親自為他研上一些香墨。

“不瞞你說,我這手臂在先前臨淄城下被傷到了筋脈,暫時怕是提不起筆寫出好字了,就勞煩孫兄為我提筆寫下幾段了。”

“莫說是一封書信,就連是刀山火海我也會為了兄弟闖上一闖!”

孫龔此時握緊了江巍的手掌,眼眸之中盡是深情,江巍實在是受不了孫龔的眼神了,一掌將他的臉給呼了開來。

“你可不是什麽小嬌娘,別那這眼神惡心我。”

“你可真是無情。”

孫龔此時摸了摸臉,一臉心酸的提著狼毫筆書寫著江巍叫他寫下的內容。

“還有數日既是要抵達鹹陽城了啊,屆時該如何是好。”

江巍此刻打開了這馬車的側簾,將視線投向了車外不斷變化的山林之中,不曉得在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