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鹿驚秋

“該死的賊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鹿驚秋看著焦黑一片的蝴蝶穀,以及已經變成了廢墟的妙真觀,心中充滿了對上天的憤恨。

想起他這短短十四年的遭遇,忍不住抬手指天,破口大罵。

他實在是憤怒至極。

從出生到現在,他就厄運連連,從來沒有遇到過任何好事。

五歲,在戰亂逃荒中遭遇山洪,與家人走散。

僥幸活命,靠著乞討為生,幸被一名慈悲的老和尚收留,將他帶回寺廟,做了伺候方丈生活起居的一名小沙彌。

廟裏的和尚們教他識字誦經和武功,他原本以為自己這一生就會與青燈古佛為伴,清清靜靜地生活下去。

做個和尚也不錯,他的要求不高,不用挨餓就行。

誰知好景不長。

七歲,整個大炎帝國突然爆發了可怕的瘟疫,百姓十室九空,浮屍千裏,寺廟裏的和尚們也都身染瘟疫,去了西天極樂世界。

埋葬了所有的和尚,鹿驚秋再度淪為了一名乞丐。

然而,鹿驚秋的厄運還沒有結束。

可怕的瘟疫還未褪去,八歲那年緊接著又發生了更為可怕的蝗災。

半個手掌大小的蝗蟲,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所過之處顆粒皆無。

乞討無門,鹿驚秋將要餓死之際,被一名雲遊路過的老道士給救了下來,並收他做了弟子,傳他道術、醫術和武功。

除了武功和醫術外,老道士的道術都是騙人的把式。

鹿驚秋跟著老道士治病救人,四處雲遊,經常靠著騙人的道術,為一些富貴人家驅鬼降妖,以此謀生。

十二歲那年,他與老道士路過翠雲山,發現了這座小山穀。

那時正值初夏,穀中萬花爭豔,有無數蝴蝶飛舞於花叢之中,煞是好看。

二人便將這座小山穀命名為蝴蝶穀。

蝴蝶穀中還有一座不知何時建造,名為妙真觀的破落道觀,鹿驚秋與老道士將其修繕了一番,便在蝴蝶穀中定居了下來。

十三歲,老道士酒癮發作,一個人出穀去為人驅鬼降妖,誰知遇到了真妖,結果妖沒除掉,還拖著一身重傷回來,沒幾天就羽化登仙了。

鹿驚秋摸了摸背後的桃木劍,這是老道士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了。

其他東西都隨著妙真觀的損毀而損毀。

兩刻鍾之前,突然晴天霹靂,有無窮雷電,如雨點一般降落在蝴蝶穀中,整個過程持續了約數十個呼吸。

幸虧鹿驚秋那時正在山中采藥,否則他必然已經成為眼前焦土的一部分了。

“妙真觀已經無法居住,又得四處漂泊。”

鹿驚秋穿著一身已經泛白,與他的身材相比,明顯小了不少的青色道袍,上麵還有不少補丁,遠遠看去像一件百衲衣。

這件衣服實在是有些年頭了。

他的頭發用一根草繩草草半紮於後頸,臉孔清秀,眉目之間雖有幾分愁苦之色,但依然能夠看出其本性的淡泊與寧靜。

他的背後背著一柄四尺九寸長,三指寬的桃木劍,腰間掛著裝水用的黃皮葫蘆,那葫蘆表麵油光發亮,顯然是有些年頭了。

走在妙真觀廢墟之中,鹿驚秋心中苦澀。

他的性格偏靜,並不喜歡居無定所的生活。

隻要能吃飽飯,哪怕日子過得再清苦,鹿驚秋都能一直在這裏住下去,他已經將蝴蝶穀當做家了。

自從與父母失散之後,他最渴望的便是家。

“咦,這個是……”

鹿驚秋本想看看能否找到幸免於難的物件,走到妙真觀大殿時,在太乙天尊雕像的碎片中,居然發現了一隻長相怪異,還在不停蠕動的灰色蠶寶寶。

這隻怪異蠶寶寶隻有食指長短,渾身布滿了觸目驚心的焦黑傷口,頭上生長著兩隻樹杈一樣的小角,看上去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鹿驚秋從未見過這種怪異蠶寶寶,好奇心驅使之下,他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在手上纏了厚厚一層,伸手去將它抓起來,準備仔細端詳端詳。

就在這時,那怪異蠶寶寶的嘴裏突然伸出一根銀白色,針一樣的東西,瞬間穿過鹿驚秋手上的布條,紮入他的指尖。

殷紅鮮血流出,在指尖凝聚成一個微小的血珠。

幾乎是刹那之間,怪異蠶寶寶化作一道灰光,沒入那滴血珠之中,消失不見了。

“這……”

鹿驚秋大驚失色,不停地拚命甩手,想要將那怪異蠶寶寶甩出來。

血滴飛濺,怪異蠶寶寶卻沒有任何蹤影。

這時一陣強烈的虛弱之感襲遍全身,他的臉迅速變白毫無血色,頭暈目眩,幾個呼吸後就不省人事,昏死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鹿驚秋幽幽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古色古香,但有些簡陋的屋子裏。

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發現頭昏腦漲渾身乏力,根本無法動彈。

“小道士,你醒啦。”

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貧道若再晚去一刻鍾,估計你小子就要去見閻王了。”

中年男子的聲音,帶著些許打趣之意。

鹿驚秋艱難轉過頭,隻見一名身背法劍,留著三尺長髯,長相儒雅,仙氣飄飄的中年道士,正背著雙手微笑看向自己。

“前輩救命之恩,晚輩鹿驚秋沒齒難忘。不知前輩尊姓大名,這裏又是何處?”

鹿驚秋想要行禮,被中年道士按下,“你身體還很虛弱,就不要在意那些繁文縟節了。”

“這裏是清風觀,貧道乃清風觀執事長老趙九真。貧道且問你,那片山穀因何發生雷瀑?你因何出現在那裏?又因何受傷?可有見到什麽東西?”

中年道士趙九真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

鹿驚秋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言語,便將自己的經曆大概述說了一遍。

不過怪異蠶寶寶將其紮傷,並沒入手指一事,他竟鬼使神差地隱瞞了下去,隻說自己回到妙真觀,就莫名其妙不省人事。

趙九真聞言,皺眉沉默良久,之後又為鹿驚秋重新把脈,仔細檢查了一下身體。

“你應該是被某隻妖物吸取了大量精血,不過現在已經無礙了,隻需靜養恢複氣血即可。”

頓了片刻,他又道:“相逢便是緣分,你在凡俗之中也是個道士,既然已經到了清風觀,待你恢複之後,貧道就帶你去晉仙殿檢查一番,看看你是否具有靈根,若有靈根便可留在清風觀修行。”

趙九真言語親切,絲毫沒有高人的壓迫感。

“真的嗎?”

鹿驚秋大喜,賊老天終於給他好運了,看來以後得多罵罵才行。

修不修行對他來說倒在其次,他最想要的還是能夠安定下來,不用像無根浮萍一樣到處漂泊。

對於修行,他也是知道一些的,不過都是當作神仙鬼怪的故事來聽,就是不知清風觀的修行是不是真如傳說中的那樣。

畢竟他還沒有看見趙九真顯露過什麽神仙手段。

不管怎樣,如果能夠留下來,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趙九真搖頭一笑,“貧道還能騙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