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君既不正,臣便不忠

從眼前人態度的變化中,嬴修遠看出他的回答得到認可。

劉伯溫輕咳一聲,以此掩飾剛剛的失態,手足與明鏡,倒是兩個別出心裁的比喻,他無疑是滿意的。

但還有兩個問題。

他再度抬眼,目光如炬牢牢停在嬴修遠身上,再度開口。

“七公子,那麽現在屬下便提出第二個問題,若為君不正會如何?”

犀利。

兩人的身份正是君臣,這是拐著彎子來試探。

“君不正,國無寧日,家無寧時。”

“臣又該如何?”

“君既不正,臣便不忠。”

好個臣便不忠,劉伯溫摩挲杯麵的手微頓,心底為此言掀起驚濤駭浪,沒想到嬴修遠竟有如此膽魄與決心。

他看著眼前人,不知該從何處開口。

堂內一時寂靜,無人做聲。

就在嬴修遠打算率先打破僵局時,眼前白袍翻轉,劉伯溫跪在地上,行大禮叩拜,聲音朗朗。

“屬下劉伯溫,願為公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恭喜宿主獲得劉伯溫的肯定,忠誠度已自動加滿】

這三問,問的是心。

嬴修遠深吸口氣,好在沒有翻車。

不過……

“先生,明日我便要趕往漢中郡,可能要勞煩您隨行,行李的話我讓王陽替您收拾好。”

有劉伯溫這智囊,這次漢中行定會事半功倍,隻是想到眼前這位剛剛來,便又要隨他遠去,心中難免升起幾分愧疚。

怎料對麵那位反倒比他來的灑脫,聞言擺了擺手,完全沒將他的顧慮放在心上。

他掂了掂看上去不多的包袱,笑著說。

“不必如此多禮,老夫也就這點行囊,哪裏需要收拾,多備些糧草便足矣。”

嬴修遠往那瞄了眼,的確輕鬆。

如此,也沒什麽好繼續叮囑的,那位自有打算。

逗留片刻後,他將袖中竹簡遞給劉伯溫。

“這是送上來的竹簡,您先看著,遠便不叨擾,明日再會。”

說完揚長而去,完全沒注意到身後人看見竹簡後凝重的麵色。

……

臨行前,嬴政將嬴修遠叫到章台宮內,他將旁人屏退開門見山。

“那件事你可有打算?”

整頓貴族一事,嬴政希望能在嬴修遠離去時動手,也好為他分擔一些阻力,以免太多世族從中作梗。

後者將身上沉甸甸的行囊擱下,渾然不顧形象用袖子擦拭額角的汗水。

聞言略微思索了番,眼前一亮。

“兒臣覺得,殺雞儆猴也可用作此處。”

聽到這話,嬴政揚眉雖然知曉他的意思,但從嬴修遠這表情可以看出並非隻有那一層。

恐怕……

“你的意思是?”

他故意開口用疑惑地語氣,眼卻在嬴修遠麵上打量,希望能看出什麽。

誰知後者根本不打算隱瞞,將心思直接說出來。

“十八弟性情驕縱,肆意打殺宮人已是怨聲載道,請父皇還底下人一個公道,以儆效尤。”

甚至已經列出罪證,就等嬴政點頭。

聞言,嬴政麵色複雜,想到上次分封時,眼前人也是把胡亥給推出來。

“朕看這鹹陽宮中,最驕縱的就在眼前。”

屢次三番把他最寵愛的公子給推入火坑,整個鹹陽宮沒有這麽大膽的人。

就連扶蘇都要避其鋒芒,這老七還真是無法無天。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語氣並沒有絲毫要責怪的意思,抬手撫摸著眉心。

嬴修遠聽聞不知可否,跪地行禮不依不饒。

“父皇聖明,必不會縱子行凶。”

這次可不是胡鬧,胡亥就是唯一的人選。

不吃痛不記打。

那些公子做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無法施以重責,唯有被寵壞了的胡亥,行事乖戾。

嬴政見他如此嚴肅,心中了然,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令。

“你不是要去漢中嗎?下去吧。”

聞言嬴修遠點頭轉身離去,知道這件事上麵那位會做。

能順手解決掉心腹大患,就算是無法根除,想要脫身也難,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改造大秦,給始皇帝續命。

想到這,就連步伐都輕快起來,迅速朝外麵走。

怎料……

“你怎麽在這?”

胡亥板著張精致小臉,眼中全是對他的警惕,旁邊還站著看樣子唯唯諾諾的趙高,兩人都下意識倒退兩步,拉開距離。

說曹操曹操到。

嬴修遠看著眼前人,忍不住想,會不會等會聖旨就下來了。

他沒有理會兩人,大步離開宮廊。

見狀,胡亥冷哼一聲繼續朝章台宮那去,心中暗諷,不過是得了一時好臉色,就如此猖狂,日後失寵,他定要給他好果子吃。

當他跨入殿門,登時感覺到不對勁。

嬴政頭戴旒冕,玉藻擋住他們窺探的視線,將眼底情緒遮擋的嚴嚴實實。

見上麵人久久沒有出聲,胡亥試探性地詢問。

“父皇,您這是怎麽了。”

明明是嬴政遣人將他喊來,為何卻這般態度,莫非……

胡亥想到了剛剛擦肩而過的嬴修遠,咬牙切齒。

定是此人在父皇麵前說了什麽!

可還沒等他在心裏痛罵,邊聽見上麵傳來嬴政的質問。

“胡亥,前來麵聖,你為何不跪。”

咚——

趙高在他背後來了一腳,強行將發呆的胡亥給踹的跪在地上。

他有預感,今日恐怕要大禍臨頭。

章邯此時趕來,身後還跟著幾位宮人,他聽從嬴政的命令,將這些人給帶了過來,他們的臉有著或大或小的傷口,或淤青或結好的痂。

其中最嚴重的當屬一位宮女,臉上傷口猙獰,半邊臉都毀了,她目眥欲裂,死死盯著胡亥的背影。

完了!

看到這幕的趙高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是要來處置胡亥的。

胡亥還不明所以,歪歪扭扭地跪在地上,滿臉不耐煩。

直到章邯越過他,才抬起頭來。

眼睜睜看著那人接過聖旨,宣判對他的處置。

“公子胡亥,苛待宮人肆意打殺,視人命如草芥,朕痛心不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日起,將胡亥遣往雲中郡鎮守邊關。”

胡亥不敢置信地望向嬴政,平日裏對他百般縱容的父皇會這樣。

說的好聽是鎮守,說不不好聽就是貶至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