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小目標

兩人一路過去,經過商肆都張望一下,並無秋仟蹤影。

秋翁有些急了,石敢先安慰道:“令郎這麽大的人了,不會有事的。”

兩人才說著,迎麵過來的一個路人,見他倆神色緊張又東張西望,便指指身後說:“你們是找人吧,也許就是在那間陶舍裏,正吵架呢。”秋翁與石敢先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朝那邊跑去。

到了陶舍門口,他們被一個精壯男子攔住了,秋翁朝裏看去,秋仟果然在裏麵。秋翁撥拉開那男子,道:“我是他父親。”那男子便將他倆放了進去。

秋仟見到父親情緒激動起來,手舞足蹈說了一大通話。秋翁與石敢先聽了半天,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秋翁想息事寧人,就要去解束在腰間的錢囊。

秋仟覺得委屈,強勁上來了,拽住父親的衣袖喊道:“賠是要賠的,但他們也不能訛人啊。”

邊上一個男子聽到這話勃然大怒,舉起手就朝他頭上拍去。

石敢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人手腕。男子手被拽住,一邊掙紮一邊抬腳就踢。

石敢先稍一用力,將那男子胳膊反擰到背後,退了半步,一腿猛踹在他屁股上。隻見一道人影嗖地飛出店堂,砰的一聲結結實實摔在街上,額頭磕到石板上,鮮血直流。

那男子掙紮著想起身,終究還是無力地躺在街上。

店堂裏另外三個男子被這景象鎮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石敢先搶先說道:“我們出去吧,免得將店堂打爛。”便邁步走到街上。他見那些人並未帶兵刃,解下腰間的環首刀遞給跟出來的秋仟。

石敢先當街一站,那三人也猶猶豫豫走出店堂。

秋仟很是興奮,捧著環首刀想占個好位置,覺得門邊的台階上站得高看得清,就先跑了過去。

街上行人見是打架,有的害怕躲開了,更多的是好奇地圍了過來。

秋翁頗為擔心,上前對石敢先說道:“你上午已被抓進過縣衙,現在又當街打鬥,再引來捕役就麻煩了。算了,就給他們錢吧。”

石敢先並不言語,揚起下巴示意你自己看看。秋翁一看,那三人已經拉開架勢,從三麵圍了過來。於是他也不好再說了,轉身小跑著讓出場子。

一個人與三個人打鬥還在很吸引觀眾的,陶舍門前頓時圍滿了人,氣氛熱烈。

石敢先瞄了下三人的方位,慢慢朝最壯實的那人移去。那三人也紮穩馬步,雙拳護胸,警惕的隨他而動。

石敢先挪步靠近壯漢,突然暴喊一聲,左腳點地躍起,右腿橫掃過去,那壯漢連退兩步避開鋒芒。不料這是個虛招,石敢先一個鷂子翻身右腳撐地左腿順勢踢出,正中壯漢邊上那人後腦,那人隻哼一聲便倒下昏過去了。

石敢先落地轉身,恰好是第二人的側麵位置。這人看著夥伴倒下,還弄清怎麽回事,石敢先已經一拳過去,打中他的太陽穴,他隻哼了一聲就倒下昏了過去。

石敢先在打倒第二個人的刹那間,眼角的餘光瞄到最後那個男子。隻見那男子先是一怔,隨即急速奔來,似鷹隼般騰空躍起,雙臂大張,雙膝微曲,挾著風聲,用膝蓋朝石敢先臉麵狠狠撞來。

秋仟看得心驚膽戰,不禁大叫起來。

石敢先隻一個側轉,避開了男子迎頭撞來的鐵膝,稍稍弓步下蹲,左掌快速伸出,正好劈在壯漢小腿上。

男子一擊落空,才想穩住身形,頓然覺得小腿劇烈疼痛。他站立不穩,不由自主的曲膝跪在地上,雙手撐地,恰如叩首一般。石敢先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男子頓時泄了氣,趴在了地上。

片刻間將三個男漢撂倒,圍觀的人群轟動起來,叫好聲一浪接一浪。秋仟又蹦又跳,興奮得滿臉通紅。

石敢先先前一時大意被秋仟絆倒,胸悶到現在,這下掙回了臉麵,也很得意。

秋仟直奔過來,一手拿著刀,一手舉著水囊遞過去,雙眸充滿崇拜,說道“石叔,你先喝水。”

石敢先接過水囊喝了口水,神態輕鬆地朝店堂裏看了看,忽然臉色大變。秋仟好生奇怪,也朝店堂裏看了看,那店門口站著的正是胖掌櫃和夏奈兒。

他正要說就是這兩個人訛詐,掌櫃已經奔了過來,一把抱住石敢先,使勁地搖啊晃啊。石敢先也使勁捶了捶他,又轉過臉看著夏奈兒嗬嗬傻笑,夏奈兒眼圈紅了,自顧自抹眼淚。

掌櫃將石敢先往店堂裏扯,到了店門口,夏奈兒還在抹眼淚,石敢先憐愛地摸摸她的頭,道:“都長了這麽大了,是個大姑娘了。”掌櫃亦道:“你阿翁回來了,應該高興啊。”夏奈兒依偎著石敢先,破涕為笑。

秋仟沒想到夏奈兒是石敢先的女兒,頓時傻了。秋翁離的遠,跑過來看見秋仟發呆模樣,不知怎麽回事,隨即看到石敢先與陶舍親熱說話,心中莫名忐忑起來。

掌櫃與石敢先說了幾句話,回頭笑了笑,招呼秋翁和秋仟過去,見他倆不動,又跑了過來,摟著秋翁的肩膀朝店裏走,秋仟雖然腦子還是一片混沌,但也跟了上去。

掌櫃將眾人引到樓上,說道:“你們先坐會,我去看看那幾個夥計。”便獨自下樓去了。

秋家父子與石敢先、夏奈兒分別找了位置坐下,你看我,我看你,屋裏的氣氛甚是微妙。

隻一會,掌櫃又回到樓上,石敢先關切地問道:“那幾個人怎麽樣了?”掌櫃道:“你下手也夠狠的。”

正說著,那四個人已經畏畏縮縮地上樓了。石敢先坐直身子,做出威嚴的模樣,那四人越發膽怯,隻在樓梯口跽坐。

掌櫃板著臉問道:“你們可知道他是誰?”那個首先被踢到門外,弄得衣衫襤褸的男子嘟囔道:“是夏奈兒的阿翁。”秋仟瞥了眼夏奈兒,小姑娘帶著淚痕俏臉已然綻開了笑容。

掌櫃道:“這位石敢先石將軍,當年我與他一起在度遼將軍帳下奉事。石將軍是教授手搏的步軍校尉,別說你們這幾個人,就是西域匈奴的千軍萬馬,他一人馳騁沙場,也能進出自如的。今日虧得他手下留情,不然你們幾個也就見不到晚上的月亮了。”

那幾人肅然起敬,俯首道:“謝將軍手下留情。”

石敢先內心也有些愧疚,拱手道:“多有得罪,還望見諒。”又囑咐道:“你們應該沒有什麽內傷,用些跌打傷藥,好生靜養幾日,就可以康複。”

掌櫃引他們下樓,回來後說道:“我的這幾個兄弟,一直在這裏幫忙。他們都曾從軍,是我的屬下。朝廷削減軍備後,他們解甲歸鄉,無以謀生,就隨我做買賣。”

秋仟撇撇嘴,道:“這也是做買賣。”秋翁瞪起眼嗬斥他無禮。

掌櫃略顯尷尬,笑了笑。石敢先向秋家父子介紹道:“這位曹尋曹掌櫃,是我從軍時的同袍,當年他是軍帳主管糧草的主簿。”又向曹掌櫃介紹道:“這是秋家父子,做大買賣的。”

秋翁作揖道:“失敬,失敬。”曹掌櫃亦還禮道:“秋家翁見笑了。”

秋翁關心地問道:“這裏買賣可是難做。”

曹掌櫃歎了口氣道:“這裏地偏人稀,勉強維持而已。”又說道:“我們本是行伍出身,那懂得買賣之道。隻是在這裏居住久,又多有家眷,別無所長,便以此謀生。”瞥見坐在一側的秋仟,麵帶愧色,道:“這不就唐突令郎了嘛。”

秋仟憤憤不平,道:“這樣做買賣,平日裏怎麽會有生意。”

曹掌櫃道:“平日裏也是正經做買賣的。”

秋仟無端做了回冤大頭,很是不爽,追問道:“為何偏偏我來時,就不正經了。”

夏奈兒瞧他不爽,插嘴說道:“因為你也不正經。”秋仟頓時厥倒。

曹掌櫃笑道:“這個嘛,一則小郎並非本地人,二則看上去像有錢的人。”

秋仟賭氣道:“我沒有錢的。”

曹掌櫃調侃道:“所以說看上去像有錢的。”眾人皆笑。

秋翁雖然不認同他們的做法,但也理解他們的處境,便有意扯開話題,誠懇地說道:“行商坐賈,也是正道。所謂農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各盡其能,以得所欲。做買賣亦需天時、地利、人和,更要緊的是要個有奮鬥的方向。”

曹掌櫃點頭讚同,歎謂道:“我們這樣也算不的是行商坐賈,混日子而已。”

秋翁微微一笑,沒接他的話,自顧自說下去:“有了奮鬥目標,做起事也就會考慮長遠。你們可以先設一個小目標,比如一年先賺十萬錢。”

秋翁隨口一說,曹掌櫃目瞪口呆:“一年十萬錢?還是小目標?”

秋翁詫異道:“很難嗎?”

曹掌櫃和夏奈兒異口同聲道:“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