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荒驛

衡三、衡四牽著馬一前一後走上小徑,趙無故落在後麵。他們篤定趙無故不會跑的,也就沒管他。

趙無故慢慢走著,四下張望。

他認定這兩人絕非良善,心中思忖,這裏荒郊野嶺,徐婆婆和令月兩個女流之輩,根本無法脫身。如果真的是去驛站,那麽到了驛站,自然有驛吏。我索性拿出符信,告之我們是朝廷疑犯,去長安廷尉府歸案,懇請驛吏將我們送到大道。以後我們就撿熱鬧處行走,若有不測,就去找官府,量這兩人也不敢與官府作對。

想到此,他一隻手伸進衣袖,去找龐萌給他的符信。摸索了一陣,臉色漸漸變得凝重,停下腳步又仔細摸了一遍。他驚恐地發現,符信不見了。

衡三牽馬走在前麵,山風吹來,他微微仰麵,愜意地深吸一口,笑意泛起,仿佛陶醉了。徐嫗雖然騎在馬上,畢竟年歲大,搖搖晃晃,覺著骨頭都要散架了,附下身,有氣無力地問道:“還有多遠啊。”

衡三指了指前方,道:“就在前麵,不遠了。”正好看到路邊有一塊殘破的路碑,便笑道:“婆婆你看,這就是路碑,上麵寫著‘淺南驛’。”徐嫗並不識字,聽他一說,也就安心了。

衡三回頭發現趙無故並沒有緊隨在後,不由得緊張起來,勒馬停下,朝後張望,發現趙無故站在遠處,一隻手在身上摸索,似乎找什麽東西,便大聲呼喊:“趙公子,快跟上來。”

趙無故點點頭,又在身上摸索了一會,終於放棄找尋,小跑著追了上來

衡三指著路邊一塊石碑喊道:“趙公子,你看,這就是‘淺南驛’的路碑,前麵就到了。”

趙無故彎下腰,仔細端詳路碑,的確是刻了“淺南驛”三個秦篆字,暗道:“驛站乃官府設立,這兩人送我們去驛站,看來不是歹徒。”便鬆了一口氣,緊趕幾步,跟上眾人。

衡三牽著馬慢悠悠走在前麵,神情輕鬆,笑眯眯地與騎在馬上的徐嫗叨嘮。

這時,太陽西斜,路上不見行人,周圍的景致也顯得寂寥。偶爾有幾隻山雀從草叢中飛出,嘰嘰喳喳的亂叫,給空曠的坡野添了些許生機。

一行人又走半個時辰,四周越發荒涼,小徑也沒入茅草叢中。趙無故心中不免忐忑,問道:“還有多少路啊?”衡三指著前麵說道:“不遠了。”

趙無故放眼看去,前方路邊有一棟破舊的小樓,心想,應該不是說那裏吧。待走到小樓旁,衡三牽住馬,道:“到了。”

趙無故大吃一驚:“到了?”

衡三笑眯眯道:“到了。”伸手將徐嫗扶下馬。令月見狀,自己跳下了馬。

趙無故瞪大雙眼,上下打量這棟幾近頹廢的小樓。

小樓用石頭砌成牆,留出黑洞洞的門框和窗戶,屋頂用木椽和樹皮遮蓋。許是年久失修,牆縫裏冒出一簇簇的矮草,在石壁留下斑駁痕跡。屋頂上有幾塊樹皮隆起,被風吹得啪啦啪啦作響。

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指著說:“這就是淺南驛?”

衡三道:“是呀。你看,這裏不是寫著‘淺南驛’嗎。”

徐嫗也覺得不對頭,神情疑惑:“人呢?怎麽沒有人啊。”

“徐婆婆,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我們不都是人啊。”衡三依舊笑嘻嘻地說道。

徐嫗終於明白這兩人不懷好意,怒道:“你將我們誆過來,想幹什麽啊。”

衡四皺起眉頭:“兄長,與他們多說什麽呀。進去。”說著推了徐嫗一把。徐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令月趕緊過去扶住。

趙無故惱了,上前擋在婆媳倆前麵,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衡四嗤笑一聲:“意欲將你們關在這裏。”

趙無故和徐嫗婆媳聞言愕然。“把我們關在這裏幹嗎?”徐嫗疑惑地問道。

“徐婆婆,你也不用害怕。我們是受人之命,將你們關押在這裏,十日半月,就會放了你們。”

“為什麽啊?”

“這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不過,隻要你們老實呆著,我們不會傷害你們。”衡三和顏悅色說道。

徐嫗想了一會,搖搖頭:“不行,我要帶他倆去長安廷尉府歸案的,不可誤了行程。”

衡四不耐煩了,鏘的一聲拔出刀來,指著徐嫗道:“那來怎麽多廢話,進去。”徐嫗嚇得一哆嗦,求助似的看向衡三。

衡三雙手一攤,聳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笑眯眯道:“進去吧。”

趙無故也要爭辯,衡四凶神惡煞地將手中的刀揚了揚,吼道:“進去。”令月輕輕拽了一把趙無故,示意不要頂撞了,三人隻得進屋。

這驛站荒廢已久,屋裏彌漫著一股塵土味。衡三揚手在鼻子前搧了搧,環顧四周。

幾縷陽光從窗外透進,屋裏還算亮堂。這裏很久沒人居住了,原先的家什已然朽折,地上散落著一些長長短短的木板和幾隻瓦罐。屋裏搭了層閣樓,有一人多高,擱了一把木梯,可以上去。

衡三過去用力搖了一下木梯,還算結實,就小心翼翼登上閣樓。

閣樓黑黢黢的,頗為低矮,人在裏麵直不起腰,不過還算寬敞。衡三彎著腰察看了一遍,又抬腳踏了踏隔板,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下了閣樓,對這三人說道:“你們都上去。”三人雖然不情願,但在他們的逼迫下,不得不上了閣樓。

衡三吩咐衡四搬去木梯,瞧著趙無故和徐嫗婆媳在閣樓上驚慌無助的模樣,兩人才放下心來,走到屋外。

這驛站原本是有院子的,隻是圍牆早已倒塌,留下幾處殘垣斷壁。牆角邊長著一株槭樹,紅燦燦葉子隨風搖曳,襯出些別樣的風景。

衡三深深吸一口氣,做了個擴胸動作,道:“屋子裏的氣味太嗆人了。”衡四附和道:“是的,在外麵吹吹風多好。”

衡三摸了摸肚子,不期咕嚕咕嚕響了起來,於是笑笑,道:“我去一趟淺南鎮,買一些吃食。”又想了一下,道:“今晚不一定能趕回來。這裏還有兩塊炊餅,你先墊墊饑。”

衡四聽他這麽一說,心中並不樂意,猶豫著說道:“我一個人看管他們三人,如果逃跑怎麽辦啊。”

“都關在閣樓上了,怎麽跑啊。”衡三道。

衡四道:“這閣樓也不是很高,可以跳下來的”

“跳下來,不怕摔斷腿啊。”衡三拍了下他的肩膀,語氣輕鬆地說道:“他們三人,一個書生,兩個女流。你一個壯漢,又拿著刀,嚇唬一下,誰還敢跑。”便不由分說,解開韁繩翻身上馬。

衡四無奈,眼看他策馬絕塵而去。

趙無故和徐嫗婆媳被趕上閣樓,不知他們要做什麽,徐嫗和令月嚇得蜷縮在角落,不敢出聲。過了一陣,發現樓下沒了動靜,趙無故伸出頭窺探一番,確認衡三和衡四都不在屋裏,才鬆了一口氣。

他癱坐在地,心裏埋怨徐嫗不分好歹,跟著兩人來到此地,不由得長籲短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