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仵作之死

不出刑千秋所料,盡管周圍的目擊者都被帶回了明鏡司,他也下了令封鎖消息,可是黃布的信息仍舊在短短半日之間傳遍全城。

那十六字“箴言”攪得全城人心惶惶,城裏的人茶餘飯後討論的全都是此事。

在這些人當中,尤以麟陽城的世家貴族的情緒最是激動。

他們本就對當今皇後葉氏有所不滿,如今更是借題發揮,紛紛擬定奏折,想要趁機參倒葉皇後。

“啟明天聽,近日麟州多難,蘇林河怒,經世之才,死傷無數。”

“蒙聖天啟,得明所因,蓋因妖後無德,名不配位,神佛共怒,降以神罰,以昭天理。”

“願陛下遵從神佛之意,廢除妖後,另立賢淑。”

“臣自知此言冒犯天聽,陛下定有雷霆之怒。但臣已年過花甲,縱九死而無悔。”

“可我麟州士子無罪,惟望聖上垂憐,莫要因一己之私情,置天下於枉顧,棄麟州士子於垂危。”

“須知麟州士子多入朝,垂蒙天恩,聆聽聖意,尊聖上教化,勵精圖治,祝陛下定國安邦,為我齊國之棟梁,社稷之肱骨。”

“若麟州士子死絕,治無良臣,國無肱骨,可用妖後爾?”

“砰!”刑千秋將手中的奏折狠狠地砸在了眼前的桌麵上,身體不斷地顫抖。

麟陽王這家夥,竟然敢寫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若不是他將這折子攔下,此折子一旦送到了皇城,定是一番腥風血雨,後果不堪設想!

“可用妖後爾?可用妖後爾!”刑千秋麵若寒霜,竟然一把將折子握成了一團。

“這群腐士鏽臣!”劉誌站在一旁,雖然他沒有看過那個折子,但是卻也能猜到個大概:“當真是不要命了麽!”

尤其是看到刑千秋氣到如今模樣,心中更是明白。

“帶回來的人查過了麽?”刑千秋努力的平複著自己心中的憤怒,沉聲說道。

“查過了。”劉誌搖了搖頭:“我親自審問的,都隻是路邊看客,沒有見到什麽異常。”

“那個紀千帆家的下人呢?怎麽說?”刑千秋繼續問道。

“就說是遵從的紀千帆的意思,別的一概不知。”劉誌歎了口氣。

“又是這樣!”刑千秋點了點頭:“段先生那裏怎麽樣?”

“還是如回來時那般,段先生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研究著那塊黃布。”劉誌回答道。

“嗯。抓回來的人先放了。”刑千秋思索了一下:“過一會兒你再帶幾個臉生的,換上便衣去蘇林河兩岸打聽一下。記得,你們是過往商人路過此地,是閑聊而不是審訊。”

“這?”劉誌一愣,不明白刑千秋這是什麽意思。

“段先生說了,有些東西老百姓未必願意和咱們這些人說。”刑千秋說道:“照著去辦就行,無論他們聊什麽,事無巨細都記下來,回來給我看看。”

“好。”劉誌點了點頭。

就在劉誌剛要走出房間的時候,一名官差突然跑了進來:“大人,不好了。”

“怎麽了?”刑千秋看向這名官差,心中一緊。

“這……”然而官差卻猶豫了,有些緊張的看向刑千秋。

“吞吞吐吐幹什麽!說啊!”劉誌看到刑千秋的臉色,頓時一急,踹了官差一腳。

要知道刑千秋最憎惡的就是這種話說半句。

“這……”官差挨了一腳,咬了咬牙沉聲說道:“剛剛停屍房遇襲,孫仵作……死了……”

“什麽!”刑千秋和劉誌同時大叫。

當刑千秋和劉誌趕到停屍房的時候,段明渾身是血的坐在孫仵作的屍體旁。

周圍站著十餘名明鏡司官差,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看到了刑千秋和劉誌趕來,他們更是急忙向兩邊讓開了一條道。

“你來了。”段明緩緩抬起頭,滿臉是血的看著刑千秋。

“嗯。”刑千秋蹲下身,看著段明:“怎麽回事?”

“有人闖入,孫仵作為了保護我,被殺了。”段明的聲音無比平靜。

“為了保護你?”刑千秋雙眼微眯:“是奔著你來的?”

“沒錯。”段明緩緩站起身,又看了一眼孫仵作的屍體,隨後看向刑千秋:“你們調查的怎麽樣了?”

“一無所獲。”刑千秋歎了口氣:“凶手太過狡猾了。”

“猜到了。”段明點了點頭,看向旁邊站著的官差:“殺了孫仵作的那個人,抓到了麽?”

“沒,沒有。”一名官差顫聲說道:“對方武功太高……”

“去查。”段明直接打斷道:“男性,三十四五歲左右,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體重七十公斤,左腳有傷,應該是小腿曾經骨折過,善使長刀,目前的職業應該是一名屠夫。”

“啊?”官差聽了一愣。

“還不快去!”刑千秋寒聲道。

“是。”周圍的人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匆匆去調查起來。

“刑大人,劉大人。”段明看向二人:“凶手不僅武功很高,而且十分熟悉明鏡司地形。一路趕來竟然沒有驚動任何人,直到想要殺我的時候才暴露出來。”

“這說明對方要不然過去便與這間宅子有關,來過這間宅子。或者說這間宅子本身就是那個人的。”

“要不然,就是對方運氣極好,恰巧躲過了所有的明崗暗哨,巡邏兵士。”

“要不然,就是咱們明鏡司內部有鬼,將這些信息全都透露給了這個人!”

“劉誌,根據段先生的線索去調查一下。”刑千秋點了點頭,回想起之前段明的話:“尤其是咱們明鏡司內部,徹查!”

“是。”劉誌點了點頭,然後便直接離開了。

“孫仵作死了。”待到劉誌離開後,段明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今日起,驗屍的工作就交給我了!”

“有勞段先生了。”刑千秋沒有多說什麽,點了點頭。

刑千秋剛說完話,便看見段明身體突然晃動起來,接著整個人一頭倒了下去。

刑千秋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段明的身體。

這時刑千秋才發現,段明的後背處,有一道長長的刀痕從後頸直接貫穿到腰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等到段明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而自己正趴在一張軟榻上。

聞著淡淡的藥香,段明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是一個十分樸素的房間,不遠處有一張黑色的書案,書案上擺放著一個黃色的香爐。

“你醒了?”就在這時,一名老者拿著托盤走了進來:“放心吧,隻是傷到了皮肉,看著嚴重而已。”

“多謝宋神醫。”段明沒有亂動,隻是對老者點了點頭。

“哦?”老者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了一旁,笑著看向段明:“你怎知我是大夫?又怎知我姓宋?”

“年過半百而精神矍鑠,藥香浸染久久不散,雙手穩定猶如磐石。再加上您進來時所說的話,不是大夫還能是什麽?”段明回答道:“我受傷是在明鏡司內,可是此處明顯不是明鏡司。”

“老刑不顧拖延傷情,也要將我送到這裏來,說明在老刑心中您乃是當世神醫。”段明繼續說道。

“醫術高明的,這麟陽城內雖然不多,但也不少。”老者笑著說道:“你又怎知是我?”

“名醫的確不少,但老刑畢竟是京都人,很少來麟州,估計也都不認識。”段明說道:“他唯獨能認識的,也就是曾經同在京都,貴為太醫院首席醫官的宋神醫您了。”

“哈哈,好,好。”老者大笑著點頭:“當真如刑小子所說,你小子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啊!”

“這裏是仁德堂,老夫正是宋仁德。”老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