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翰林待召謝梓文

李思不知道老爺子與謝梓文說了什麽。

他端著菜上桌時,兩人正有說有笑。

看那模樣,怕是已經喝了幾杯,興致正高。

李思倒了杯酒,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索性就一口蒙了,“小婿敬嶽父大人一杯。”

“晴兒這孩子打小就沒有娘,機緣巧合下幼年便入了宮。這些年跟在陛下身邊倒也學了不少本事,這孩子重感情,嘴裏雖不說,但我知道她拿陛下當親娘一般看待。”

謝梓文端起酒杯一時沒喝,而是感慨道:“你跟晴兒也接觸了一段時間,想來你也清楚她的性子。

要她丟下陛下,舍棄女官事務嫁入李家村,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短時間內不現實。

你應該清楚你們要麵對的是什麽。但你們總不好天南海北各居一地。若真心想要娶她,你當早去京都早做謀劃。”

“嶽父大人教導的是,小婿會認真考慮。”

李思正色回道。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謝梓文能說這些,至少說明他不反對這門婚事。

這就夠了。

“吃菜吃菜…”老爺子指著桌上色香味俱佳的幾道炒菜笑道:“這小子就這德行,木訥、無趣、固執,但做菜的本事比他說話的本領可強得多。”

李思當然知道老爺子在替自己說話,微微一笑,“那還不是因為您老隻會拿水煮菜,逼得我隻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一頓飯倒也吃的賓主盡歡。

桃花釀第三瓶也已見底。

“對了,你托筱柔帶給我的那本三字經我看過了,這真是你撰寫的?”

“是。”

酒意上頭,李思很自然的回答。

“既然有此學問,為何不走仕途?”

李思明白謝梓文的意思。

地球上的古代階層分明。

洛朝也不例外,將人分為三六九等。

而商賈,屬於下九流末,地位低微。

洛朝因為世家的緣故,對商賈的打擊更大。

“嶽父大人的想法小婿不敢苟同。”李思酒意湧了上來,暈乎乎的,也就沒想那麽多:“曆朝曆代重農抑商,這在最開始的時候的確有利於國力發展,畢竟,那時候商品少,吃飯最重要。

上千年下來,朝代都換了多少個了,重農抑商的國策卻雷打不動。你們有沒有想過,那時候的生產力和現在有多少差別,未來又將發展到何等程度。

頭疼…”

李思晃了晃腦袋,思路有些跳躍:“在我看來,六大世家的本質就是商賈。

出仕了為家族生意護航,持續做大;生意做大了又反哺出仕的,為他們提供物質幫助,金錢開道。

若是商賈地位真如你們這些文人所言般低賤,世家為何不僅不將生意舍棄掉,反而致力於壟斷地位,用這些作籌碼對抗朝廷?

沒有商賈活躍經濟帶動生產力飛躍,靠種的那點地納完稅後自個飯都吃不飽,談什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全是書生文人在放屁…”

半瓶桃花釀下肚,李思終究是醉倒了。

話題也就戛然而止。

可謝梓文的思緒卻飄了起來。

從來沒有人將世家比作商賈。

眾人眼裏的世家全都是位高權重的朝廷大員。

可李思說的有錯嗎?

若非世家富可敵國的底蘊,又哪來的源源不斷的子弟被推舉入仕?

“這小子的話說的沒頭沒尾的,但老夫知道一個事實。”

李景恒接道:“在這小子搗鼓各種工坊前,李家村的百姓全都靠種田謀生,日子過得苦哈哈的。

三年前,這小子開始搗鼓工坊,結果謝大人看得到,李家村改頭換麵,鄉親們個個家有餘錢,日子過得滋潤的很。”

謝梓文想起今天入村後的所見所聞,下意識點了點頭。

固有的認知被動搖,加上酒精的作用,令謝梓文思緒淩亂,滿腦子漿糊般,無法思索。

翌日。

在仔細參觀了水力紡車工坊、瓷器工坊、製鹽工坊、養豬合作社後,謝梓文給謝晚晴留了封信,匆匆離去。

李思再三挽留無果,隻能在老爺子想刀人目光下,將剩下幾瓶桃花釀硬塞到車架上。

花露水謝梓文頗為喜歡,李思也一並送了十幾瓶。

還是遺憾啊。

多好的機會獻殷勤,就這麽沒了。

若非謝梓文今日態度依舊和藹,他都要認為是不是自己酒後亂說話,得罪老丈人了。

……

永澤縣衙。

崔澤找到了謝晚晴。

說是糧商錢得樂願意捐獻糧食一萬石,希望能將他的名字從黑心榜上抹掉。

一萬石糧食就想抹掉?

謝晚晴冷笑道:“不是本官不通人情,實在是這錢得樂仗著錢家的勢壞事做絕,罄竹難書...”

不論榜二到榜十如何變化,榜一大哥錢得樂始終穩坐第一名。

崔澤眉頭微微皺了皺,接著笑道:“商賈嘛,本就是昧著良心賺錢。隻不過這錢得樂在下官治下,平日裏還算聽話,這不,知道謝大人為了兩道百姓殫精竭慮,除了捐獻一萬石糧食外,願意額外出資一萬兩紋銀,幫助謝大人救助百姓。”

“我記得現在糧價應該掉到了600文每鬥?”

謝晚晴忽然問道。

“對,百姓都在觀望,買糧的意願低,糧價自然也就跌了。”

“可今春,糧價隻要80文每鬥。”

崔澤眉頭皺的更深了。

謝晚晴什麽意思?

她是想80文收購糧食,還是覺得錢得樂誠意不足?

崔澤傾向於前者。

因為各地存糧已經不多。

“你去告訴錢得樂,五萬兩銀子,本官做主將他名字降低一位。”

謝晚晴冷聲接道,“你再轉告他,便說本官說的,榜單前三名一律問斬...崔大人若是有不同意見,隻管向陛下上奏折彈劾本官。”

五萬兩。

她敢開口!

談崩了。

崔澤拂袖而去。

待崔澤離去後,謝晚晴花露水點在太陽穴上,輕輕揉著。

整個人又瞬間精神起來。

明日便有第二批糧食到位。

這將給死扛的糧商沉重一擊。

果不其然,當第二批糧食再一次在鑼鼓聲中,穿堂走巷堆滿糧倉時,兩道各地糧商價格瞬間降了一半。

每鬥300文。

如同後世買房子買漲不買跌那般,兩道百姓看到糧價短短半月內暴跌掉七八成,越發的不敢買糧。

他們在等,等糧價跌破100文,甚至跌到災禍之前的價格。

300文,糧商已經小虧了。

辛苦幾個月,到頭來不僅不賺錢,還要虧錢。

這讓一眾糧商覺得不可思議。

過去壓根就沒這種先例。

全都怪那個黑心榜的幕後操手謝晚晴。

糧商開始密謀。

資本在危機麵前選擇抱團。

到了如今,早已沒人懷疑謝女官籌集的糧食究竟夠不夠兩道百姓挨過這個寒冬。

而隨著黑心榜的深入人心,百姓最愛議論的便是黑心榜中,誰將是前三。

以及前三是否真的會被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