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道長，您就收了我吧
暮時。
亭陽縣城外三裏樹林旁的官道上，漸暗的天光下，蘇幕確認周邊無人，輕拍袖口。
一隻毛猴從裏滾落出來。
這毛猴身高不足兩尺，一身灰色毛發僅僅頭上光禿禿，像是被人專門剃剪過般。
此刻他身上沒有黑氣環繞，甚至還極有禮貌的向蘇幕行了一禮，“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妖怪誌錄》記載，有妖遍身毛如獼猴，髡其頂而無發，性溫和，曰海和尚。
海和尚居住在海中，能自如在海中行走，見人會行禮，如果普通人抓住吃了他們，能夠一年不吃飯，修士吃了他們，大有裨益。
這便是蘇幕為什麽確認周邊無人後，才將他放出來的緣故。
至於先前他和林員外說，此妖食人腦，其實是另一種名叫山和尚的妖怪。
“我抓了你，你何故跟我謝恩？”
蘇幕饒有趣味的看著對方，說道：“你就不怕我將你就地正法？”
“道長雖然抓了我，但在道長的袖裏乾坤中，我身上那股奇怪的黑氣居然被壓製住，現在前所未有的輕鬆。”
小猴子還是被蘇幕的話嚇得微微變色，其實他有點想要逃走，但去別的地方自己肯定撐不了多久便會死去。
倒是這位道長，道法高深，隻要待在他的袖裏乾坤之中便能活。
於是硬著頭皮道：“道長您可能有些不自知，像您這樣氣質出塵，超然脫俗，道法通玄的，一定是傳說中的道妙真仙，像您這樣的大人物，肯定是不會殺我們這樣的小妖的。”
蘇幕瞧著腦袋光溜溜的猴子，心道這小妖怪倒是很會說話。
他曾聽說過海和尚一族居於東海深處，由於對水靈氣的天然敏感，隔著極遠的距離便能夠嗅到水屬性的天材地寶。
不知這小妖身上有多少財貨。
“你在本縣鬧得民不聊生，還殺害朝廷訓術，我豈能饒你，”蘇幕恐嚇道。
訓術乃朝廷官員，專門負責處理地方上的妖魔鬼怪。
“我沒有殺他們，是他們想要吃了我增進修為，”
小猴子連忙解釋，聲音微顫，顯然也是真怕蘇幕動手：“他們擔心林員外知道我的身份後，跟他們搶就故意不說真相，”
“但是他們被我身上的黑氣所傷，就死了，本來我以為道長和那些人一樣呢，道長，冤枉啊，我真的冤枉。”
說著，小猴子便已跪了下來，向蘇幕磕頭。
蘇幕見這小妖居然被自己一句話嚇得瑟瑟發抖，沒好氣道：“倒是頭一次見你這麽膽小的妖怪。”
聽見這話。
小猴子還是忍不住辯解道：“道長，我是妖，但不是怪，我們海和尚一族可是尊貴的靈妖呢，那些山野精怪怎麽能和我們相提並論。”
說這話時，他臉上的恐懼竟被些許自傲占據。
“既然你們有族群，為何孤身一妖跑來這裏？”
從東海深處到蜀中，何止萬裏。
小猴子還是小心翼翼地朝後退了兩步，說道：“不知怎麽的，東海深處忽然冒出很多黑色的水，好多大妖都死在了裏麵，我是在混亂中逃出來的，和族群失散了。”
“本來是想找一片湖療傷，結果被一個人族修士抓住，他被仇家追殺，沒時間吃我，我趁著他跟仇家廝殺才得以逃生，躲進了林府。”
“原來是這樣，”蘇幕了然，若有所思。
小猴子緊張地看著蘇幕，小手抓住自己腰間的毛發。
他不想死，他還想要有朝一日回到自己的族群中，然後娶妻生子。
雖然眼前這個人剛才的話聽起來很危險，但他並沒有真的對自己出手。
“道長，求您收了我吧，”
小猴子深深地向蘇幕鞠了一躬。
蘇幕頗感愕然，看著彎下腰比自己膝蓋還低的猴子，道：“你的意思是，求我取你的命？”
這種要求，還真是挺少見的。
小猴子身體猛然一僵，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想去道長您的袖中世界，道長，您大發慈悲救救我吧。”
聞言，蘇幕也想起了之前這小猴子所說的話。
自己袖中的那方世界，對他身上的黑氣有壓製的功效。
想來應該是淨靈珠的緣故。
那顆珠子，蘇幕亦不知其來曆，能助他加速修行，能淨化諸般汙穢，能解除身體所受的諸般負麵影響。
之前麵對那些黑氣，便是仰仗淨靈珠之能。
蘇幕狡黠一笑，道：“小道的袖中世界，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夠進去的。”
正如這小妖所說，他是妖非怪，且是靈妖，屬於是瑞獸靈獸。
即便蘇幕真將他收了，上蜀山也並不會有影響。
“道長，我有錢，”小猴子也是想起了眼前這位道長，先前和林員外的對話。
“哦？你的意思是，想要租下小道的那方世界”
蘇幕微笑看向對方，道：“猴子，小道那方世界，可不是一星半點的錢能夠租下來的，你想拿多少？”
“這麽多，”
小猴子手往身後摸去，然後朝著蘇幕攤開雙手。
期待，瞬間被透著陰寒的笑容所取代。
這家夥手中隻有幾顆碎靈石。
“你逗小道玩是不是，信不信小道我將你抓去賣了？”海和尚，畢竟是靈獸，應該能賣不少價錢。
“別啊，道長，我這不是遇見壞人了麽，都被搶走了，”
小猴子竟是上手抱住蘇幕的小腿，提議道：“道長，您就收了我吧，別看我小，煮飯泡茶，掃地打水，按摩推拿我都會呢。”
“鬆開，”
蘇幕凝視著對方，道：“你覺得小道我會缺這些？”
小猴子眼珠子軲轆轉動，當即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道長，我還能觀天地之雲氣，即便是隔著極遠的距離我也能看見對方多少人，還能判斷對方修為，”
“而且我已經能操縱雲氣，遮掩氣息，一般人看不出我修為真假，我還能辨識靈草，雖然我現在拿不出那麽多靈石，但是我可以慢慢賺的。”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小猴子不禁歎氣，生存好難呀。
這小家夥拿出些許碎靈石時，蘇幕便已失望透頂。
本以為是個財主，沒想到比他還窮。
不過在聽見這小家夥的自誇之後，倒是頗有意思。
“你能掩蓋我的境界修為？”
“當然能，我現在就能，”小猴子似乎看見了希望的曙光，連忙表現。
見識過小家夥的能力後，蘇幕想了想道：“念你心誠，這樣吧，每個月收你百塊靈石，逾期三分利，如何？”
“好咧好咧。”
小猴子頓時喜出望外，甚至說道：“道長您真好，逾期隻有三分利，小妖在東海的時候借錢，那些家夥都要七八分利呢。”
聞聽此言，蘇幕眉梢不禁跳動，“什麽人...什麽畜生這麽喪盡天良，看來除魔衛道，任重而道遠啊。”
.....
翌日，清晨。
正值初春時節，晨風撲麵而來，山腳下的桃花肆意釋放著芳香，一條山道蜿蜒而上，逐漸淹沒在山間雲霧之中。
蜀山劍派，大周王朝十大修行聖地之一。
即便近幾百年來蜀山劍派已逐漸沒落，被西林排列到第九的位置，但想要進入其中，仍然無比困難。
據說此次前來參加的人足有三千多，其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沒有通過朝廷的考試，剩下的人曆盡艱辛來到蜀山腳下，數百人卻死在了第一輪。
最後走到蜀山山門處參加入門考核的已不足四百人，今天便是最後交卷的日子。
隱隱約約間能看見山道上行走的人，但雲霧深處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道長，雲霧裏一共有十三個人，”屁顛屁顛跟在蘇幕身邊的小猴子努力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