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正的我

血人雨靴的鞋尖點在了集裝箱上,重心被帶起,整個人騰於空中,呈拋物線的軌跡自上而下落至地麵,前後的高度跨越十米有餘。

落地之時,周遭震顫。沾染於血人身上的腥濃血液被震起,散亂成霧,在某股詭異的力量作用下繞於他的周身。

一切發生得太快,出場方式過於震撼,圍在集裝箱群前邊的那幾十個混混齊齊被嚇退了好幾步,冒著冷汗,盯著那個浴血之人。

一時間,他們誰也不敢先上去。

因為顯然,能做出剛才那番動作的人,身體強度亦或是靈活性都非常人所能企及。

“老李,你先上去。”

“不不不,還是你先吧。”

“這、這不合適,要不老規矩,新人先上?”

“誒,對對對,那個誰、你來我們這沒多久吧,你先上去試探一下那個人。”

“就是就是。”

“誒?我?”

“對,就你。”

一個長的有些呆頭呆腦的青年指了指自己,一愣一愣地,聽著旁邊某一位“前輩”的提議。

“哦……那好吧。”

最終,他迫於“前輩”威嚴的目光,膽怯地點了點頭。

他想,隻要我上去裝作絆倒了的樣子,那個人應該就不會對自己動手了吧?“前輩”們想拿自己當炮灰,自己也隻能想到這種辦法保全自己了。

於是。

這個青年舉起手中的消防斧,直接往血人的那邊衝了過去,氣勢洶洶的樣子,怒吼著:“哇啊啊——”

然後腳一拌,在剛衝出去沒多久後,就倒了下來,慘叫一聲,不省人事。

……當然,他是裝的。

而後方的混混們看著這個倒下的青年,集體沉默了。

他們叫了幾聲,發現這個倒下的青年沒有反應之後,還因為他是摔暈的,隻能達成了默契,同時間舉起武器,一起往血人那裏衝過去。

*

其實我有一個長年來未曾對他人言說的秘密。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曾經嚐試過碾死蟲子,或者是虐殺小動物這等行為。

人嘛,年少無知,對什麽都存有好奇。

而在剝奪掉這些動物的生命之後,我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體內有一股灼熱的力量正在湧動,像是在寒風刺骨的冬季喝下了一碗濃濃的熱湯,溫暖感充斥四肢百骸,五髒六腑。

與之同時,我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力量有所增強。

這種感覺很讓人陶醉,於是我開始尋找尋找各種各樣的小生物,開始對它們實施起殘忍的虐殺行為。

大腦皮層湧現的快感讓我欲罷不能,我隱約能夠明白自己是不正常的,但畢竟那個時候我還太小,做什麽事情自然是隨心所欲。

直到這件事情被我的老爸發現。

他當時臉色凝重地看著蹲著微笑的我手中死去的貓。

老爸向來是個不怎麽喜歡管我既跳脫又隨和肆意的家夥,但在那一天,他初次語重心長地教育了我。

他說,我還太小,如果再這樣下去,將無法控製體內的根源,而是會成為力量與快感的奴隸。

“在你成年,有了理性思考和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能力,並做好了真正的覺悟之前,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

老爸是這麽對說我的,“你要控製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控製。”

我當時僅是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後來我才明白老爸的良苦用心。

他在我沒有凝視深淵的準備便墜入深淵之前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回了光明,並將選擇權交給了我。

是在擁有凝視深淵的準備之後選擇再度凝視深淵,還是在光明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現在想來,如果當初沒有老爸的製止,恐怕現在我已經成為徹頭徹尾的怪物了。

老爸在我步入高中沒多久之後,便對我留下這麽一句話,“拜啦兒子,我去找你媽了。”

第二天,他就離開了我,留下的隻是一個不斷匯款進來的賬戶,和一棟全款的房子。

他實際陪伴我的時間並沒有多長,但是卻在我的人生中留下了很大的影響。

我到底是什麽。

我們到底是什麽。

老爸從來沒有對我說過,我也很識趣地沒有問他——因為我知道一旦我知道了或許就回不到正常的生活了。

但現在,我重新產生了好奇。

因為我正在邁入深淵,直視深淵,甚至妄圖吞噬深淵。

......

朦朧間,我聞到了血腥味。

非常濃鬱的血腥味,灼熱刺鼻。

強烈到了這種程度的血腥味,按理來說隻會讓人肝感到惡心反胃,然而我卻沒有一切不適的感覺。

——倒不如說,我的感官……樂在其中。

盡管我的精神在理性地思考,但似乎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受控製。

是為什麽呢?

想至此,我才發現,自己處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目及之處皆無光,就仿若閉塞的深幽地洞,囚禁我於其中。

怎麽回事?

我的開始有意識地搜尋我自己的記憶。

伴隨著大腦深處的熾熱感,我終於像是取回了什麽東西,也能夠有對身體的操控感了——這麽說來,之前我雖然聞到了血腥味,但是完全沒有對自己身體的感覺。

我開始嚐試著睜開我自己的眼睛。

景象仿若拉簾外的畫麵,自拉簾被拉起後映入我的眼底。

血。

大量的血,猩紅的血,灑滿了眼前的大地,其深度甚至可以沒過足底。

不少集裝箱上被打凹下去複數的破洞,破洞的周圍有著淋漓血跡。

殘缺不全的人體倒掛在各處。

以集裝箱群為中心的這一小片地帶裏,觸目皆是血紅。

這對於有著正常觀感的人類來說,簡直就是末日一般的場景。

“但這是為什麽呢?好美......”

我呆呆地望著,喃道,抬起自己的雙手,看下去。

上麵,早已染上了洗不去的血色汙漬。

啊......

我邁動著宛如新生嬰兒的步伐,往工廠建築裏重新走去。

回到二層的辦公室,我找到了江豪的部分殘肢。

辦公桌上,隻留下了零星的血跡,而一旁牆體上的巨大洞口依舊迎接著從外頭映進來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