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銷！
回去的路上，方寶感覺吃到肚子裏的麵條都成了鋼絲，堵在胃裏無法消化。
同病相憐的方寶和大偉睡在薄薄的墊子上——此時此刻“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我就說嘛，感覺這個很像傳銷。”方寶道。
大偉說：“都怪表哥，我還以為是打工呢。被他騙了。你打算怎麽辦？現在離開嗎？”
“嗯……我還沒想好。你呢？”
“我想要麽待上一個月試試。”
“那你就要交3000元。”
“要不就賭一把。反正一個月之後沒收入就走人。”
方寶不是不想走，但他這個犯罪嫌疑人到哪裏去呢？想起在橫店曾被傻妮兒認出來，混在這個人多的地方可能反而比較安全。但自己身上沒錢了，交不出3000是不是要被攆走呢？
不妨先待幾天再說。還有那個含情脈脈的穆哥女朋友……那雙清澈眸子分明表示有話要對他說。
第二天早上，表哥進來宣布，今天上午繼續上課，下午集體活動。
上課地點依舊是昨天的會場。聽課的學員似乎比昨天還多。
今天換了一位講師。這是個額頭寬闊腦門閃閃發亮的男人。雖然臉頰上的肉有點耷拉，可他表情十分豐富。
“大家嗨起來嘛。先唱一支歌，我來指揮。”他拿出一隻錄音機打開，裏麵頓時傳出汪正正演唱的《超越夢想》“……超越夢想一起飛/你我需要真心麵對/讓生命回味這一刻/讓歲月銘記這一回……”
錚亮寬腦門雙手做出打拍子的指揮動作，全場跟著他唱起來。百十號人唱這種激揚的歌聲還真有點讓人熱血沸騰的況味。
唱完後，當大家還沉浸在歌曲亢奮的狀態中時，錚亮寬腦門開始講課。
他說：“各位朋友，首先要恭喜你——有幸加入我們萬達金融複利理財團隊，踏上了快速致富的人生之路。我叫程永輝，原先叫程立誌，人不能總是立誌吧？要讓自己永遠散發著努力拚搏的光輝，影響身邊的每一個人！”
“嘩嘩嘩……”一陣掌聲。
“我給大家帶來了幾本書，大家可以回去看看哈。這時投影儀在牆上顯示出幾本書的封麵：《生命的覺醒》《經贏人生》《方與圓全集》《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大家可以借閱或者去買。”
方寶被這些書警醒了：這分明是傳銷教材啊！其中有幾本貌似從報道傳銷的信息中見過……
錚亮寬腦門程永輝繼續說：“我們教給大家的，不僅僅是如何賺錢，還有個人的成長，怎樣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強有力的，既能賺錢又會生活的人。”
方寶想，這些人還真會忽悠，真真假假都來，教材還如此豐富。所以能把眾人的心籠絡住……
他起身去衛生間，之後來到會議室外麵的陽台上。看著對麵高樓林立的城市，心想這裏肯定不適合我，我還是要離開。
忽然，他感覺身邊似乎有人。一轉身看到那個氣質美女正站在他身邊。
“你？！”他驚訝道。
氣質美女笑了：“奇怪嗎？希望沒有嚇到你。”
方寶有點尷尬且緊張地說：“沒……沒有。我隻是……沒想到。”這確是他的心裏話。
“我先來點自我介紹吧。”氣質美女說：“我叫蘇杭。蘇州的蘇，杭州的杭。”
“嗬嗬。”方寶笑了：“難道你父母一個是蘇州人，一個是杭州人？”
“不是。他們一個姓蘇一個姓杭，所以幹脆省去為我取名的麻煩了。”蘇杭也笑。
“你是那個……穆哥的女朋友？”
“穆衛平。我跟他是校友。”
“你覺得……他們這個公司有沒有發展前途？”憑感覺方寶認為蘇杭跟他一樣對公司有懷疑。
“我說不好。但是來了這段時間後，總覺得不靠譜，貌似將來會出事的。”
“你跟男朋友說了嗎？他怎麽看？”
“他被徹底洗腦了，死心塌地要幹下去。況且——他投了不少錢。”
方寶點點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還沒想好。我……估計會離開。你呢？”
“我已經決定離開了。”方寶看看她：“男朋友知道你要離開嗎？”
蘇杭搖搖頭：“我要走肯定得瞞著他，悄悄離開。”
“那……咱們一起走吧？”
“好。我也想找個伴一起走。好有個照應。”
“那就這麽說定了……咱們今晚就離開吧？”方寶問。有美女陪伴，他更堅定了立即離開的決心。
“你準備去哪裏？”
“我……不知道。”這真是方寶煩心的事兒。命案在身的他自然不敢回家。可是去哪裏呢？
“要不先去我家那邊吧？”
“你家在哪兒？”
“Y城。不大不小的一座城市。”
方寶想了想，他確實也無處可去：“那好吧。”
蘇杭說：“那就一言為定啊。咱們晚上8點在小區北門外見麵，然後包出租車走。估計穆衛平會來找我。”
商議好之後，方寶悄悄回到會場。
此時，錚亮腦門“永遠的光輝”繼續施展魔術般的號召力：“……朋友們，大家是否看過一個熱門喜劇叫做《萬萬沒想到》？裏麵的屌絲王大錘在第二集有個經典台詞：‘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觀眾大多把他當做經典笑料。但我們想一想，他這個理想並不是絕對不能實現對不對？隻要你下定決心，努力挖掘自身潛力，堅持不懈持續奮鬥，這個目標並不是天方夜譚。”
他的話一結束，立即引起下麵一陣**，議論紛紛。
腦門錚亮的永輝大叔使勁拍拍手說：“現在大家聽我說，如果相信我的話，對自己有信心，請你站起來，跟著我大聲說出王大錘這句話，作為對自己的精神激勵，好不好？”
這下子聽眾像是炸開了鍋，有人笑，有人同意，有人坐著不動。
終於有一多半人站了起來。
“大家跟我說”永輝大叔背對聽眾，不但大聲喊著而且揮舞拳頭做出激揚動作：“升職加薪！”
站起來的人隨著他大喊“升職加薪……”
他繼續喊：“當上總經理！”
眾人跟著喊：“當上總經理……”
“出任CE0……”
“……”
一浪接一浪的口號聲此起彼伏。
方寶和大偉都是坐著的。並沒有跟著呐喊。
“你怎麽不站起來喊？”方寶問大偉。
大偉笑:“我覺得那樣好傻好天真。”
方寶說：“我根本就不信這個。”
“你準備離開麽？”大偉問。
“還沒想好。”方寶不想把自己和蘇杭商議的逃離計劃告訴大偉。一來大偉還在猶豫，二來他擔心一旦被表哥和穆哥知道,會找麻煩不讓他走了。
講課結束了。錄音機裏播放著汪峰的《怒放的生命》——“曾經多少次跌倒在路上/曾經多少次折斷過翅膀/如今我已不再感到彷徨/我想超越這平凡的奢望/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飛翔在遼闊天空/就像穿行在無邊的曠野/擁有掙脫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