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李默接案

正當張靈秋發愁怎麽把汪旅長糊弄過去時,一個星期後,警察局裏的阿坤匯報了一個驚人消息:“殺豬的老朱說,這幾天,曹宅每到亥時,東南角上就會亮燈,而且這燈光會亮一夜呢。”

“亥時?東南角?曹宅不是上鎖了嗎?怎麽能進去?”張靈秋額頭滲出汗水。他一把摘下帽子,摸了摸自己所剩不多的幾根頭發。這曹宅的東南角,不就是佛堂位置嗎?抬起頭,張靈秋緊緊盯著阿坤,忙問道:“老朱還說什麽?他人呢?”

一會功夫,老朱就被叫到張靈秋跟前。

在回答張靈秋盤問時,老朱的額頭也是汗珠滾滾。他沒想到,自己隻是在菜市場上吹個牛,就被人傳到了警察局長張靈秋耳朵裏。

要怎麽解釋自己接連幾天看到曹宅的燈火呢?難道要照實說?老朱正自低頭想著,耳中傳來阿坤喝問聲:“局長問你話呢。”

“這,這……”老朱一下子結巴起來,他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低聲說道,“是因為,因為求子。”

“求子?”張靈秋更加奇怪了,“這求子不在**使勁,你去曹宅那邊做什麽?”此話一出,眾人都掩口笑了。

老朱一張黑臉漲得通紅。他抬起頭,一本正經分辨著說,隔壁縣算命很靈的先生說,曹宅本為陵賜縣的城隍廟舊址,地氣結五行正氣後,能形成五種顏色的特殊土壤。將這土埋在自家後院,可以調理風水,求子保平安呢。

這是不是能求子,張靈秋並不在意。他跳過這個話題,又盤問了幾句,見老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讓他回去。

不過,既然老朱這樣說,或許……張靈秋心中盤算著,不如今晚帶兄弟去走一趟曹宅,是人是鬼,或許能有個分辨。不過臨去之前,他還是讓人帶了一桶狗血。

萬一有什麽邪物呢?

這晚戌時,張靈秋帶著手下到了曹宅門前。原本汪旅長住這兒時,車水馬龍,燈火輝煌。可自從他一搬走,就又恢複了從前的寂寥。

甚至還多了一抹荒蕪的感覺。

看著門前的封條依然在,一副大銅鎖將這門鎖得嚴嚴實實,張靈秋真想不到,陵賜縣會有什麽樣的人物,可以繞開這些堂而皇之地進入。

張靈秋和阿坤,以及其他幾個人埋伏在佛堂外的小花園裏。這晚月色很好,即使不點燈,透過打開的窗戶,依然能看到佛堂裏發生的一切。

夜漸漸深了,感覺風吹在身上一陣陣發冷,四周的蟲鳴聲也是此起彼伏。張靈秋在草堆裏等的無聊,不由打了個哈欠,可他嘴巴還沒合攏,就聽得佛堂外傳來一陣皮鞋走路的聲音,還伴有一陣輕微的說話聲。

張靈秋立刻警覺起來,側耳傾聽了一會,鬆了一口氣。

看來,不像是鬼怪作祟,聽這聲音,就是活潑潑的人嘛。他念頭還沒轉完,佛堂中出現一條人影,手裏還拿著煤油燈。

朦朧燈光下,見這人穿著花格子西裝,戴著一頂貝雷帽,踱步到佛堂窗前,對著花園凝神望去。張靈秋一看這人模樣,頓時一愣。

好眼熟。但一時之下,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這時,阿坤湊近張靈秋身邊,低聲問道:“衝上去?”張靈秋微微搖了搖頭,一雙小眼睛緊緊盯著年輕人。

這時,從佛堂門外又轉進一個年輕人,他手裏拎著一個大木桶走進花園裏。還沒等張靈秋他們反應過來,一大桶水劈頭蓋腦地澆了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躲在草叢中的幾個人立刻跳將出來。大家身上都潑到了水,其中以張靈秋身上淋到的水最多。

“李默,你,你,你小子可以啊。”張靈秋鑽出草叢時,腦袋上還沾了幾片樹葉。他氣得直哆嗦,一隻手指著站在窗前的男子,結結巴巴地說。

就在那一桶冰涼的水澆到自己腦袋上時,張靈秋忽然想到了這個站在窗前的年輕人,可不就是更夫老李的養子嗎?他怎麽回來了?

“張靈秋,啊,還有這幾位老爺們,你們,大晚上的怎麽躲在這啊。”李默一怔,快步走出佛堂,殷勤地掏出手帕,趕緊給張靈秋擦臉擦衣服。

站在李默身邊的男子叫關元,約莫三十來歲,個子中等,嘴唇很厚,衣衫筆挺,看起來倒是有點派頭。他見眾人渾身濕漉漉地從野草堆裏跳出來,臉上一怔,但隨即就肆無忌憚地笑出了聲。

一點都不把張靈秋他們放在眼裏。

剛李默要他去打一桶水往花園裏潑,他還覺得古怪,難不成這小子是憐惜這些無人管的花草不成?卻再沒想到是為了引出這些警察局的官老爺來!他倒是夠機靈,居然知道有人躲在裏麵。

一時間曹宅佛堂和花園裏一片雞飛狗跳,過了好一會才收拾妥當。張靈秋罵罵咧咧地坐在太師椅裏,臉上的肥肉不住顫動:“你小子膽子大啊,沒看到官家貼的封條嗎?你怎麽進來的?哪裏搞來的鑰匙?”

李默抬起頭,笑嘻嘻地看著張靈秋說道:“這不是從後門進來的嗎?”

張靈秋一愣,後門?他不記得曹宅有後門啊。

“是那個西北角的小門。”李默提示道。

“西北角的小門?”阿坤皺眉說,“那個門也有貼封條,是我親手貼的。門上的鎖,也是我上的。”

李默皺眉說:“哦?我來的時候,看到封條已經被人揭了,門鎖也是打開的。我還道是曹宅可以隨便出入,所以才進來的。”

張靈秋沒理會這些小事,他盯著李默,慢吞吞地問道:“你倆這幾天晚上一直在曹宅,難道說,這汪少的事情,和你倆有關?”

這話一出口,關元臉色大變。李默倒是笑眯眯地將身子靠在牆上,說道:“張局長還是那麽愛開玩笑,我和關元怎麽可能殺汪少。”

“那你們深更半夜出現在這裏,又是做什麽事情!”張靈秋臉色一變,伸手在茶幾上一拍,手下的人立刻將兩人包圍住。

“陵賜縣素來太平無事,你李默不是也去上海了嗎?怎麽這裏一出事,你就出現了?你還不承認,殺死汪少的人,分明就是你!”張靈秋聲色厲茬地說,額頭上青筋暴出。其實,隻要能找到替死鬼就行。管他是誰做的,隻求差事能交代。如果不是為了這個目的,自己才懶得帶人來這個陰森古怪的曹宅。

張靈秋話一說完,幾個手下倒也訓練有素,立刻掏出手槍對著李默和關元。

李默倒是神色一點都沒改變,他笑嘻嘻地看著一臉義正辭嚴的張靈秋,慢吞吞地說:“張局啊,我勸你把槍都收起來吧。”

這話一說出口,眾人都一愣。

“汪旅長也不是那麽好騙的。他家少爺被人殺死了,即使胡亂找一個替死鬼,還是要找的差不多像樣才行。”李默一邊說,一邊兩手一攤,說道:“我呢,巴巴地從上海回來,也是為了查我養父的事情。你看,這兩個事情都湊一起了。所以,也難怪我和關元要在這裏出現。”李默慢條斯理地說,一副理所當的表情。

一時間,所有人都回憶起當年李老頭被曹宅妖怪嚇瘋的事情。這些當差的人,人人都是土生土長的陵賜縣人,誰不知道那段往事?

張靈秋半天沒說話。其實李默說的這些話,他又何嚐不知。隻是被汪旅長逼急了,好容易抓住李默這一個替死鬼,哪裏舍得鬆口。

可是,李默的話中,確實有著十分的道理。

“那你這幾天可有什麽收獲?”過了良久,張靈秋試探著問。

李默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事情,著實透著古怪,得要好好地查上一查。”

聽到這句話時,眾人都以為張靈秋一定要發怒。瞧這話說的,簡直和沒說沒區別。這事透著古怪,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萬萬沒想到,張靈秋居然笑了。他露出黃色大板牙,笑眯眯地看著李默,說道:“那你看,這個事情什麽時候能查出來啊?”

眾人一怔,立刻明白張靈秋心裏的小九九。

李默抬起頭,眼睛亮亮地看著張靈秋,說道:“總要有個三星期吧。”

聽到這個時間,張靈秋心裏更舒服了。汪旅長給他的期限,可不就是剩下二十多天嗎?“那麽,三星期後你查不出來,怎麽辦?”張靈秋眼中閃爍著狡黠,“那是不是就代表你就是凶手?”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呆住。大家眼神齊刷刷地轉向李默。

沒想到李默隻是輕輕彈了彈西服袖子上的灰,嘻嘻一笑,說:“有這二十多天時間足矣,隻要張局長給我便利就行。”

所謂便利,指的就是享有警察局的那些人,在查案時享有的權利。

這樁難辦的差事居然就這樣順風順水地推給了李默,直到走出曹宅時,張靈秋都掩飾不住一臉的笑意。

這時,阿坤實在覺得奇怪,問道:“局長,您就這麽相信李默?我看他多半是吹牛的吧!”

張靈秋臉上笑意更濃了。他嗬嗬地笑了一陣,說:“你們不懂了吧,你們可知道,李默在上海做什麽?”

“做什麽?”阿坤和其他幾個人湊趣問道。

“跟著英國人羅伯茨在做偵探。”張靈秋眉開眼笑地說,“交際皇後王玫瑰失蹤的案子,就是那個外國人破的!”

“王玫瑰的失蹤案子!”阿坤驚呼道,“這小子有一套啊!居然攀上高枝了。但是我看,還是局長您厲害,足不出戶知曉天下事,這可是什麽事都逃不過您手掌心。我們陵賜縣多虧有了您,多年來才一直這樣平安啊。”

聽著阿坤和手下的人一唱一和,張靈秋雖然習以為常但是也非常受用。他得意地點了點頭,真是祖墳冒青煙了,自己正愁這案子,就憑空冒出這麽一個人物來幫自己解難。看來,老張家的運勢著實不壞!著實不壞!張靈秋在心裏重重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