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晚宴
第七十六章 晚宴
“走?去哪兒啊?”我取下嘴裏的香煙問王叔。
“既然我們的東西都拿回來了,我們就該離開這裏了。”王叔說,“繼續去浙江。”
“現在就走嗎?”我挑了挑眉毛說,“現在恐怕早了點吧,你看吳林禹身上還有傷,至少等他的傷勢好了再說吧。”
這小區裏有水有電又有人的,現在劉偉的人也走了,我們的危險也消除了,要說突然叫我離開這裏,我還真有點舍不得。
“也行,隻要你不急著帶你的小女朋友回家。”王叔抽了口煙說。
“沒事兒,她已經把這裏當家了。”我開玩笑說。
吳林禹低頭抽著悶煙,沒有加入我們的談話。我想的話,他肯定也是不願意現在就離開小區的,因為有陳莉姍在。吳林禹的褲子被老陳剪開後,褲子破開一個大洞,能看到纏在腿上的紗布。褲子上沾著的血,已經凝成了暗紅色,遠看就像是被刷了一把紅油漆上去。
“還痛嗎?”我指著他破掉的迷彩褲子問道。
聽到問話,吳林禹抬頭望了我一眼。我這才注意到,他眼白裏邊布滿了血絲,在血絲密集的地方,還有小血塊兒。配合著他眉骨旁的傷口,這一眼盯過來,讓我的頭不自覺的往後移了移。
他雖然聽到了我的問話,卻沒有做任何回答。隔了好半天他才開口道:“留幾支煙給我,你們先出去,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我看著他滿是血絲的眼睛愣了幾秒,然後尷尬的說:“好吧。”
王叔用手指拍打幾下煙盒,從裏取出一把香煙給他。
吳林禹接過煙,看向了我,淡淡的說道:“我沒事。”
總算還是回答我了,雖然這句回答有些延遲。心情不好,我能理解,於是我和王叔退出臥室,又替他關過了門。
“他該不會有什麽事兒吧?”走出臥室沒幾步,我就對王叔道,“比如會做些什麽想不開的事情出來?”
“出了這種事情,他有點想法很正常,你讓他自己想想,他能想過來的話,那就沒什麽事了。”王叔邊走邊回答我說。
“那要是想不過來呢?”我問王叔。
“想不過來的話,我們也幫不了。”王叔取出嘴裏的煙頭說,然後把煙頭塞進了茶幾的煙灰缸裏。滿是煙頭的煙灰缸,像是一朵綻放的過濾嘴鮮花一樣,再也容不下一根煙頭了。王叔想把煙灰缸清理掉,可又沒能在客廳裏找見垃圾桶。為了不再給煙灰缸增添負擔,我隻好把手裏的煙頭扔到了樓下。
走到陽台上,往樓下一望,一個人影兒都瞧不見。雖然看不見人,但能聽到籃球拍打和女孩們打鬧的聲音。要是吳林禹沒有受傷,我就能邀他一起去打籃球了。
回到客廳,王叔坐在沙發上,對我招了招手。
“怎麽了?”我坐過去問他。
“我問你,你是不是想在這裏住下了?”王叔捏著手腕上的表帶問我。
我這才注意到王叔手上帶著表,不過那表看起來年代有些久遠了。聽到這句問話,我想了會兒,便如實的回答說:“是有過這個想法。”
王叔搖搖頭,對我說:“我又想了想,我覺得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裏比較好。”
王叔竟然短時間內提了兩次想離開這裏的想法,於是我立即回問他:“為什麽?你不喜歡這裏?”
“也不是,我總覺得在這裏不自在,有種說不清的感覺。”王叔回答道。
“我沒聽明白你的意思,我覺得你在這裏挺好的啊,剛才看電影兒的時候,你不還沒看夠嗎,在外邊可看不了電影。”
“我問你,要是我們在這裏長住下去,時間一久,會是什麽樣子?”
“會越來越好啊。”我微笑著說。
“那可不一定,你看,今天上午那些人一走,這小區裏就沒有什麽能打的人了。”
“不啊,”我打住他的話說,“我們幾個不還留在這兒嗎?”
“對,我們幾個人有會使槍的,留在這裏肯定是份保障,但是,時間一久,這事兒就不好說了。”
“此話怎講?”我疑惑道。
“時間一久,我們會用槍,占著武力優勢,那李工頭可能就會覺得我們有其他想法,就好比他對劉偉的戒心一樣。”
聽著王叔這有些不合實際的猜想,我覺得有些好笑,便說:“怎麽會呢,我們才幫他打掉了劉偉,他怎麽會對我們有戒心呢?再說了,李工頭跟我說過,他自己是不想做這裏的老大的,是大家捧上來的。退一萬步講,我們根本沒有想要篡權奪位的想法,他幹嘛要對我們有戒心?”
王叔聽到我的回答,臉色起了些變化。顯然他對我的話是不同意的,而且還有些生氣。他又摸出一支煙點燃,壓住情緒對我緩聲道:“你不這麽想,不代表他不會往那個方向去想。人處的位置不一樣,考慮的東西也就不一樣。
王叔抽了口煙,繼續道:“婁厲,我知道那李工頭跟你說了幾次話,不管他跟你說了些什麽,你都不能全信。我告訴你,那李工頭在小區裏能有現在的地位,就代表他腦瓜子比一般人要聰明,絕對不是說他不想當老大,就平白無故做上老大了。你也不要以為今天上午的事,就一定是我們對,李工頭和那劉偉,都是為了一種東西流血,沒有對錯之分。李工頭對我們不錯,我才選擇幫他。現在事情結束了,我們再留在這裏,反倒會讓他覺得我們會鬆動他手中的權力。”
“權力,永遠都是聰明人會爭搶的東西,而且,權力被拿掉,就跟割掉一塊肉一樣痛苦,那個時候,人是什麽招數都會甩出來的,我見得多了。”王叔彈了彈煙灰,語重心長道。
我先是驚訝王叔竟然能說出這麽有水平的話來,又驚歎王叔能考慮到這麽長遠。王叔說了這麽多,我也不好再反駁他的意思。我想了一會兒,便開口道:“行吧,聽你的,等吳林禹傷好了就走。”
雖然我此刻的內心仍然覺得是王叔想多了,李工頭不會是他說的那樣。但在王叔和李工頭之間,我還是更相信王叔一些。
“他那點傷,後天就能走路了。”王叔仰著頭抽煙道,“還有就是,今天開槍的人,我覺得也不會是什麽善茬兒,以後這小區會被吞了都不一定。”
我點頭,閉口不語,仔細在想王叔剛才的話。因為聽王叔這樣一說,我有種被李工頭欺騙的感覺,誰知道他是真喜歡和我談話,還是覺得我比較好騙呢?
相坐無言,一直等到防盜門被打開。李工頭和周誌宏正站在門口。
“今晚記得下一樓來吃飯,全都來!”李工頭喜笑顏開的對我們說。
笑容裏的李工頭,早已鬆開了眉頭。或許一下午的抓耳撓腮,讓他想通了冷槍的來源。當然,這隻是玩笑話,就算是邀請福爾摩斯來推理,光憑幾顆彈頭,推理到謝頂,都不能猜出是誰開的槍。
王叔看了門口一眼,繼續偏回頭抽煙,沒有理他。
“行。”我對李工頭回答說。
“天黑就來,叫吳林禹也下樓吧。”李工頭補充道,然後轉過身,又走下樓去。
周誌宏向李工頭說了句再見,然後提著一包塑料口袋走進門來。
“真爽。”周誌宏抓了抓濕潤的頭發說,看起來他是剛洗完澡。
“你拿的是啥?”我指了指他提著的口袋。
周誌宏拍了拍塑料口袋,說:“換掉的衣服啊,我建議你們也去洗洗,可舒服啦!”
“是啊,愛洗澡的人兒有蟲吃。”我開玩笑道。
天快黑的時候,段可還沒有回來,於是我們推開臥室的門,準備叫吳林禹下樓吃飯。昏暗的臥室裏,我晃眼一看竟沒有看到吳林禹。再仔細一看,原來他裹著被子睡下了。沾滿血跡的衣服,被他脫下後堆在床頭櫃上。
周誌宏踩著床邊脫下的靴子,輕輕搖醒了他。
“兵哥,下樓吃飯了。”周誌宏很是體貼的說。
吳林禹彎起脖子,眯起眼睛,看向昏暗光線下的我們。他用困意十足、軟綿綿的聲音對我們說:“我不去了,我頭痛,你們去吃吧,我自己解決。”
周誌宏回頭看了看我們,說:“那我們自己去?”
“嗯,”我和王叔退出了臥室,“你等會兒有什麽事的話,在陽台吼就行了,反正你嗓門大,我們就在一樓。”
“嗯,好。”吳林禹拖長了音調,應了我一聲。
走進樓道,果然每層樓都是靜悄悄的,看來大家都去了一樓。越往下走,人聲就越清晰,拐出樓道,到達一樓,就看到一扇防盜門大開著,裏邊還開著燈,有不少人影在屋裏晃來晃去。
我們三人對視了一眼,便一起走向屋裏。客廳裏擺著一張很大的圓飯桌,上麵放滿了豐富的菜品。李工頭和幾個人正坐在飯桌旁談話,我首先就看到了他。同時,他也看到了我們。李工頭站起來,用力拍了拍手掌,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大聲道:“喲,來了,來了,我們的新朋友來了!”
坐在沙發上和飯桌旁的所有人,被李工頭的掌聲吸引後,就發現了進門處的我們。頓時十來雙眼睛齊刷刷的向我們投來,盯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立即做出笑容狀,回複給這些眼神。我粗略的掃視了一番,發現客廳裏除了幾張熟悉的麵孔外,基本都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