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味的人
“你覺得那個叫做失戀的感覺的女生現在怎麽樣了啊？”
數天之後，西瓜皮一邊玩著尋找寵物精靈遊戲一邊問菜咕鯤。
“誰知道啊。”
菜咕鯤擺著手說：“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說不定正在拯救世界呢。”
“是喔。”
“說起來，你說山上有稀有的神奇怪獸，後來有抓到嗎？”
“網絡上都說在山上可以抓到神獸‘火精靈伊芙蕾雅’。”西瓜皮嗬嗬笑說。
“結果呢？”
菜咕鯤略帶興趣的問著。
“隻有隨處可見的家門怪‘囂張屑兔’。”西瓜皮歎著氣說：“現實很多情況都是這樣啊，原本滿心期待著什麽，卻在遇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隻是如此’。正如夢想一般，在實現之後才容易破滅。”
聽見這句話，菜咕鯤忍不住想起那個將深紅色長發的女生。
“我先回去了啊。”
菜咕鯤站起身說。
“心情不好？”西瓜皮隨口問。
“才沒有。”菜咕鯤沒好氣的說。
在回家的路上，雨水開始逐漸落下，空氣被鹹味充斥。
周圍的路人都紛紛開始躲雨。
菜咕鯤也拿出雨傘抵擋漸漸變大的雨勢。
雨傘正因為有雨的存在，才會相對的擁有存在意義。
在沒有雨的國度中，雨傘將會失去所有存在價值吧？
正如戰爭英雄需要有敵人的存在才能證明自己，否則就隻是單純的殺人犯而已。
勇者之所以能是勇者，也是因為魔王存在於對立麵的位置。
而對於失戀的感覺這樣的“勇者”而言，能夠討伐的“壞魔族”或許就是這樣的存在吧？
菜咕鯤一邊思考一邊轉身，踏入平常走的那個小巷。
話說回來，這裏不就是當初遇到失戀的感覺的那個巷子嗎？不知道後來那個小女孩有沒有找到父母．．．．．．
菜咕鯤的思考未能繼續。
因為菜咕鯤整個人被某物絆倒跌向前方。
菜咕鯤一邊咒罵一邊把手上的泥水甩掉，想要看看絆倒菜咕鯤的到底是什麽大型垃圾。
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
隻見地上有個像是破布的黑色物體，仔細一看竟然在蠕動．．．．．．是流浪漢嗎？
“不好意思，你沒有受．．．．．．”
菜咕鯤話問一半便沒有繼續戲下去。因為菜咕鯤被那個人的樣子嚇了一跳。
躺在地上的流浪漢不是別人，正是失戀的感覺。
隻見她深紅色的頭發雜亂的糾纏在一起，漂亮的軍服上全沾滿汙水，身上發出陣陣難聞的味道。
“失戀的感覺？”
菜咕鯤愣了一下後喊道。
失戀的感覺努力的眯起眼睛望向菜咕鯤，雙眼似乎無法聚焦。
“咕鯤……先生……”
失戀的感覺看著菜咕鯤的臉沙啞地說。
“你怎麽會睡在這裏？”菜咕鯤疑惑的問到。
“這邊很好睡啊……嘿嘿……”失戀的感覺嘴角抽搐的笑說，神情看上去就像是精神病患者那樣不妙。“你看……旁邊有一隻鯊魚耶……Ａ哈哈哈……”
完蛋了，這種像是嗑藥還是末期患者般的模樣是怎麽回事？忽然一股刺鼻的味道讓菜咕鯤皺起眉頭，是酒臭。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菜咕鯤一邊咋舌一邊拿出手機。“欸欸欸西瓜皮救命！我在下雨的路上撿到失戀的感覺！”
“那種彷彿撿到貓咪一般的語氣是怎麽一回事？”
西瓜皮的聲音聽起來很淡然。“什麽狀況……像是嗑了藥一樣的不斷喃喃自語……好，你先帶回家裏吧。”
“不用送去警察局嗎？”菜咕鯤望著旁邊的派出所說。
“別開玩笑了，把一個會徒手噴出雷射但是精神不穩定的人帶去人口密集的地方？”
“說的也是。”
“外麵在下雨對吧？我先幫你們開熱水器。”
“為什麽你會在我家裏！”
“對了，冰箱裏的珍珠奶茶全部被我喝掉了喔，但是我隻有喝珍珠。”
“為什麽單獨留下了奶茶！那是什麽邪門喝法！”
結束通話之後，菜咕鯤低頭望著失戀的感覺。
此時的她仍然用無法聚焦的雙眼望著地麵喃喃自語些什麽。
原本菜咕鯤想要用手去扶她，但是想想之後菜咕鯤便切換成人麵布雷斯雞型態，伸長了雞腳後將失戀的感覺抓到菜咕鯤毛茸茸的球狀身體上。
反正雨大成這樣，應該不會有人特地看外頭……菜咕鯤僅僅踏出一步就移動了數十公尺以上，彷彿就連雨滴都被菜咕鯤拋在後頭。
．
．
一回到家就看見西瓜皮正在玩菜咕鯤的遊戲機，一臉愉快的把菜咕鯤的稀有神奇怪獸傳送到自己的遊戲機上。
“……我回頭再來殺了你。”
菜咕鯤沒好氣的說，在切換人形之後把失戀的感覺放到椅子上。
“總之得要先讓她換下濕透的衣服。”
西瓜皮說：“我們兩個都是男人可不方便呢。”
“欸，失戀的感覺，你可以自己換衣服嗎？”
菜咕鯤在失戀的感覺的眼前彈指試圖引起她的注意力。
“嘿嘿……我的胸部可是ＢｏｉｎｇＢｏｉｎｇ的呢……”
傻笑著的失戀的感覺仍在叨唸著不明所以的話語。
“看來得先要破除她的心魔。”
西瓜皮拍著菜咕鯤的肩膀說：“道士先生，交給你了。”
“等等！這裏不應該是很習慣跟女生相處的你出馬嗎！”菜咕鯤瞪著眼說。
“開什麽玩笑，我還沒打完四天王耶！。”
“我都是鋼鐵係的怪獸要用冰的去打啦！”
吵鬧一會兒後，菜咕鯤還是緩緩的走到失戀的感覺前方。
看著她的落魄模樣，菜咕鯤不禁疑惑為什麽她會變成這個樣子。
“呃……失戀的感覺啊。”
菜咕鯤蹲下來讓視線與她平行。
“你……怎麽會在路邊睡呢？”
“哈哈……薪水都已經花光光囉～就連付房租的錢都沒有，當然隻能睡在路邊了～”
……欸？菜咕鯤腦中忽然浮現失戀的感覺交給菜咕鯤的那個錢袋。
“你交給菜咕鯤的那個錢袋該不會是你的全部身家吧？”菜咕鯤苦澀的說。
“沒錯♡裏麵還有我的年終獎金喔♡很多錢喔♡”
……完全壞掉了啊，菜咕鯤頭痛的想著。
“就算身上都沒有錢了，應該也可以找個一日打工暫時過活吧？”
菜咕鯤疑惑的說：“還是你不知道有這種類型的打工？”
菜咕鯤補上一句，菜咕鯤現在越來越覺得這個勇者極度缺乏常識。
聽見菜咕鯤的話語，失戀的感覺忽然抬起頭，用黯淡無光的眼睛望著菜咕鯤。
難道是她覺得菜咕鯤的話有道……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失戀的感覺忽然開始用力踢著腳大喊著：“事到如今，我才不要做一般人的工作！”
“欸……”
“一想到要朝九晚九、和人麵對麵社交、加班沒有加班費、下班之後還要被老板叫回去，我就全身起雞皮疙瘩！”
失戀的感覺渾身發抖地說。
“嗯，覺得這是常態的我大概也有哪裏壞掉了吧。”
“重要的是，麻麻你不是說過嗎？隻要大概每個月獵殺到一隻魔族，就可以過上每天家裏蹲的生活了！‘賺錢靠魔族，隻做輕鬆活’是菜咕鯤們的家訓不是嗎！”
“……那到底是什麽詭異的家訓。”
菜咕鯤傻眼的說著。
此時失戀的感覺忽然雙手抓住菜咕鯤的肩膀輕輕搖晃，用撒嬌般的語氣如此說：“都是你！要是你是願意做壞事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毫不猶豫的拿著你的屍體去刷業績啊！”
“不要用這麽可愛的聲音說這麽恐怖的話！”
“在你內心一定也有想要做壞事的想法啦！不要忍耐了，把腦中迸發滿溢的……呃……”失戀的感覺呆愣的歪了一下頭，似乎在選擇用詞。
“迸發滿溢的犯罪欲望？”
菜咕鯤試著幫她接下去。
“迸發滿溢的對母雞施暴的渴望！”
“出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因為……你不是布雷斯雞嗎？”
失戀的感覺打著嗝說：“所以費喜翻母雞。”
“那可真遺憾。”
菜咕鯤哼聲說：“我從小都是以人類的身體長大，所以我喜歡的是一般的人類女性。”
“真的嗎？”
失戀的感覺拍著地板說，兩隻腳不斷踢著。“我不信！”
喝了酒的人都是這樣的嗎？菜咕鯤望向最一開始凜然優雅的失戀的感覺像是小孩那樣子耍賴，不禁好笑。“不然怎樣你才願意相信？”
失戀的感覺再度歪頭，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舉起雙拳緩緩的叫了一聲。
“喵”。
彷彿聽見宇宙某處的恆星產生反物質爆炸的聲音。
一瞬間，菜咕鯤的腦海中萬馬奔騰而去，胸口有百萬隻猴子在瘋狂敲銅鑼。
菜咕鯤連忙瘋狂甩自己巴掌並朝著客廳大喊。
“西瓜皮！”
“幹嘛？”西瓜皮從客廳探頭出來說：“欸這個巨金怪犯規啦根本打不動！還有為什麽一直傳來啪啪聲？”
“就說用冰係的！我的倉庫裏麵有冰鳥……換我來打！你趕快把她拖到浴室。”菜咕鯤急忙的說著，手仍不間斷的賞著自己巴掌。
“為什麽忽然換菜咕鯤？”西瓜皮心不甘情不願的說。
“因為再這樣下去，我的自製力應該會先斷線。”
在經過一番波折之後，他們總算讓失戀的感覺成功前往浴室洗澡｡
在她洗到一半的時候，菜咕鯤幫她拿衣服過去。“謝謝”失戀的感覺小聲的說著，並將手伸出浴室接過衣服。
就在菜咕鯤要離開的時候，她忽然叫住菜咕鯤。
“謝謝你收留我，先生。”
失戀的感覺說｡
“沒事，反正我家目前空房間不少。”
菜咕鯤擺手說著：“對了，你給我的那筆錢你拿回去吧？”
過了一會之後，浴室那邊傳來失戀的感覺的聲音。
“我說過那筆錢要給你了。”
她說：“我不會食言。”
“食言什麽的無所謂啦。”
菜咕鯤厭煩的說著：“要是知道收下那筆錢會讓你睡在街頭，當初我就不會收了。你現在這樣菜咕鯤收了也不安心。”
本來就不是菜咕鯤的錢。
雖然菜咕鯤喜歡錢，但菜咕鯤是很自私的，菜咕鯤隻喜歡菜咕鯤自己賺的錢。就跟有些人喜歡自己的屁味或耳屎一樣。那是一種微妙的心理潔癖。
浴室那邊沒有回應，也不知道失戀的感覺是否答應。
“說起來。”
菜咕鯤隨口提起說：“還好那時候遇到的是你這種勇者，菜咕鯤算是運氣不錯。”
“魔族遇到勇者怎樣都算是不幸吧？”
似乎可以聽到噗哧的聲音，她大概覺得菜咕鯤的發言很奇怪吧？
“因為……你想想啊。”
菜咕鯤笑著說：“就算你把沒有做壞事的我殺掉，也不會有誰知道。在那個沒有旁人的山上，隻要你同時殺掉我和西瓜皮，就可以把西瓜皮的死栽贓到我身上。所以願意堅持原則不對自己說謊的你，菜咕鯤覺得很厲害。”
就像是減肥的菜單與運動項目，就算告訴自己要遵守，但大部分的人到最後都會放棄。能夠堅持原則到最後而不扭曲初衷的人，少之又少。
這時。
“……原來還有這個方法。”
失戀的感覺低沉的聲音透過門傳出。
“喂！”菜咕鯤忍不住吐槽。
“開玩笑的啦。”
失戀的感覺格格的笑聲傳來。“真羨慕你可以這麽豁達的看待人生。”
嗯，失戀的感覺現在已經可以這樣開玩笑了，應該恢複狀態了吧？菜咕鯤樂觀的想著。
“說起來，你為什麽會想要成為勇者啊？”
菜咕鯤隨口問：“應該不是真的因為勇者很輕鬆吧？是因為想要保護一般民眾嗎？”
“……不是那樣的。”
“嗯？”
“不是那樣的。”
失戀的感覺有些虛弱的說著：“我不是為了保護誰或是拯救誰而去成為勇者的……我隻是希望能夠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的人，所以到處去尋找可以讓我戰鬥的對象而已。我的行為就像是沒有業績的警察在路上栽贓別人取締一樣。”
“這樣啊。”
“但是，這個時代的魔族已經瀕臨絕種。”
失戀的感覺緩緩的說：“大人小時候一直逼著我成為勇者，說什麽長大之後就可以不愁吃穿。但等到我長大了之後，才發現世界已經和大人說的完全不一樣了。到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除了與魔族戰鬥之外什麽都不會。”
“……”
“魔族是惡，所有魔族都是匪徒，沒有魔族是好人。我從小就被這樣教導，所以我至今殺死魔族的時候都沒有遲疑……”
但是，那一天你讓菜咕鯤遲疑了。失戀的感覺緩緩說著。
“哈？”菜咕鯤疑惑的問：“我有做什麽事情嗎？”
菜咕鯤努力回想，但也沒有想到他有做什麽可能讓失戀的感覺產生遲疑的事情。
“你帶我找到了那個小女孩的父母。”
聽見失戀的感覺這樣說，菜咕鯤才熊熊想起這件事情。
並不是忘記，而是菜咕鯤打從心底沒有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不過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隻不過是帶路而已。”
菜咕鯤搖頭說著。
“對那個小女孩而言不是這樣。”
失戀的感覺說：“你想想，一個小孩子在陌生的地方嚎哭，身邊沒有任何一個認識的臉孔，那是多麽可怕的事情。在那個當下，你拯救了她的全世界。”
“……”
菜咕鯤苦笑說：“不，如果你沒有上前幫忙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事實上，我當時已經戴上耳機，試圖用音樂蓋掉她的哭聲。”
“可是最後你還是幫忙了，還特地帶路。”
要是讓失戀的感覺知道菜咕鯤願意帶路的理由，她一定會瞧不起他吧？菜咕鯤搖搖頭說：“那就當我們一起幫助她的吧。”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
“那時，你讓我很迷茫。”
失戀的感覺的低聲說：“我試著想要為你的行為尋找理由，想要找到殺你的藉口。但我越是努力去證明，就越是讓我自己無法接受。”
“……”
“我現在很害怕繼續當勇者。”
失戀的感覺的聲音悶悶的。“或許我以前有錯殺過好人，一想到這裏……我就覺得繼續當勇者很可怕。”
“既然這樣的話，就繼續當勇者不就好了？”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雖然看不見失戀的感覺的臉，但菜咕鯤幾乎可以預見她傻住的表情。
“有何不可？”
菜咕鯤百無聊賴的說：“有時候夢想會在實現之後破滅，但反過來的情況也是有的吧？”
“哈？”
“例如，原本害怕站在人前的偶像，在經曆萬人舞台之後變得喜愛表演。”
菜咕鯤天馬行空的亂說：“或者，結婚之前害怕著養小孩的家長，在真正開始養小孩之後理解了養育的樂趣。”
“你說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件嗎？”
“我亂掰的。”
“喂！”
“對自己的行為產生質疑總比完全沒發現要好多了。”
菜咕鯤嗬嗬笑說：“以前的事情無法扭轉，但未來的事情可以預先準備。害怕錯殺，那就準備一套可以說服自己的驗證流程。”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魔族幾乎絕跡。你知道距離我上次看見魔族是什麽時候嗎？”
“那放棄也無所謂啊。”菜咕鯤聳肩說：“山不轉路轉嘛。你不是會什麽‘血雷射’嗎？說不定可以去金屬加工工廠工作喔。”
聽見菜咕鯤的隨口瞎掰，失戀的感覺不禁噗哧一笑，說：“真是不負責任的發言啊。”
“因為那是你的人生啊，又不是我的。”
菜咕鯤聳肩說：“就算我灌你再多雞湯，最後做決定的也會是你……總之怎樣都好啦，大不了之後再後悔唄。”
說到這邊，浴室的門忽然打開。
穿好衣服的失戀的感覺緩緩揭門，低著頭對菜咕鯤說：“明明我這樣找你麻煩……謝謝你還願意這樣幫助我。”
“如果就這樣放著你不管，我大概會失眠吧。”
菜咕鯤微微點頭說：“晚餐煮好了，一起來吃吧？今天的餐點可是我的自信作。”
當天菜咕鯤們吃完晚餐之後，菜咕鯤讓失戀的感覺睡他媽的房間。西
瓜皮擅自跑去他爸的房間了，他總是這樣把這裏當自己家。
菜咕鯤之前一直很排斥幫助別人這樣的行為。害怕涉入麻煩，所以對眼前需要幫助的人視而不見。
但是，幫助了失戀的感覺之後的心情是如此的暢快。
或許未來可以試著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菜咕鯤愉快的想著，並深深睡去。
菜咕鯤萬萬沒有想到，菜咕鯤這樣的想法在產生之後的數小時就立刻消除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