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戰鬥
張月無法想象自己麵前這頭地獄犬到底有多大。
他盡力仰起了自己的狗頭。也就隻能看見他的小腿。
張月心中感歎著，可能自己也就隻有他的腳掌那麽高。
可能還高那麽一點。
這隻狗有著猩紅色的毛發和通紅的眼睛，外觀上大體上和張月差不多，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到，這隻狗是張月的……爸爸或者媽媽。
張月吃掉的那隻地獄犬隻是自己麵前這隻狗的眷族之一。
張月好像知道了維拉為什麽見到自己時身上的刀具上都是有血的了。那個時候維拉身上血腥味很重，當時張月還在迷茫之中，沒有仔細感受，都已經明白了維拉身上的凶戾。
維拉可真夠狠啊……張月聯想到維拉可能殺掉了自己麵前這隻犬類的所有後代和親屬，就冷汗直冒。
現在別人追上門來為它的孩子們報仇，它也是處於一種非常瘋狂的狀態，試想一下，別人把你家滿門抄斬，你是什麽樣的感受。
再加上，張月變成地獄犬之後，對這隻狗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從某種角度上講，他現在就真的是一隻地獄犬，同族之間的感應……就是那麽獨特。
他能感覺到自己麵前這隻地獄犬本質上的不同。
它從這隻地獄犬的靈魂中感到了純粹的邪惡欲念，毀滅，撕咬，殺戮，饕餮之欲，各種負麵的情緒以一種十分奇特的方式凝聚成實體，降臨在張月麵前。
這才是真正的地獄犬，是地獄的一種化身。
它是這個世界一部分邪惡欲念的體現，饕餮和瘋狂在它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它的眼睛完全不同於張月的那隻黑色的眼睛，就算他變成了狗，張月的眼睛也不會改變。
眼睛是靈魂的窗口。
是張月在看這個世界，而不是那隻地獄犬在看世界，但是那隻龐大的地獄犬卻完全不一樣，它的眼睛血紅，它的牙齒暴突，一滴又一滴惡心的粘液滴落在地上，像是在下一場粘糊糊的冰雹。它的皮毛紅的發紫，碩大的傷痕像一個個溝壑遍布在它的身體上，它的身體隱隱發出紅光，它具有的所有特質都在向看見它的人昭告著它的危險。
但張月卻沒有害怕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張月的心中隻有戰鬥的欲望。要說張月真的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麽？
張月怕得要死，他怕得渾身顫抖，牙齒大顫，靈魂都在戰栗，但是他還是想要戰鬥，來自他所吸收的地獄犬－希望的那種瘋狂覆蓋了他的所有恐懼，帶領著他衝向這一個幾乎無法戰勝的對手。
希望的靈魂不斷地呐喊著:\"我要食物，為什麽不給我食物！我要餓死了，給我食物！\"張月感覺到了希望臨死時的那種瘋狂的偏執，那個時候的它大聲的吠叫著，叫到嘴巴撕裂，叫到四肢乏力，叫到眼睛滲血，這是它對生命的狂熱留戀，這是……它堅定到瘋狂的信念。
漸漸的，張月也被這種情緒感染，他也打算什麽都不管了。
他控製著地獄犬的身體，死死地咬住了那頭巨大地獄犬的腳部，堅硬的像咬到了一塊石頭的感覺傳入了他的腦海，牙齒崩碎的感覺穿給了他的靈魂，痛苦源源不斷地折磨著他的神經。
他咬著牙大叫一聲:\"還報恩情！\"他的眼睛快要瞪出眼眶，他強忍著劇烈的疼痛加大了自己嘴部的力量。
哢嚓哢嚓的聲音響起，張月感覺得到自己的牙齒在一點點崩壞，但他也能感覺得到自己的牙齒在一點一點切入這頭巨大地獄犬的身體。
巨大地獄犬它感覺到了腳部傳來的疼痛，在疼痛的刺激下，它發出了讓人膽寒的恐怖的哀叫聲。
它猛的抬起腳來，想要甩掉這隻可惡的咬人蟲。
由於巨大地獄犬猛的抬起了腳，狂烈的肌肉撕扯讓張月的嘴部幾乎快要裂開了。
張月也被舉到了半空中，從張月的位置往下望去，就好像張月被舉到了六樓上。
痛！這一種感覺填滿了張月的腦海，痛到靈魂深處，痛到肌肉抽搐，痛到張月的靈魂感覺像是在出血！
但是張月沒有鬆口，不論是出於鬆口後它將要從很高的地方摔下這個危險，還是出於……自己的信念，他都不會鬆口。他回憶著曾經爸媽為自己做出的努力……他看著正在怒吼著的半邊身體都浸浴在鮮血裏的維拉。她的右手已經脫臼，地獄犬在痛覺刺激下發出的瘋狂的掃擊速度非常快，維拉一個避之不及便被擊中……維拉的動作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快了，痛覺刺激著她的神經，她體內的奈非天之血正在留出她的體外，但她仍然在戰鬥，為了自己的生命……也為了正在奮勇戰鬥著的張月。
張月的靈魂瘋狂地嚎叫著:\"老子拚了，去死吧惡魔，我要勝利，我要勝利，我要活下去！\"張月的靈魂對那瘋狂的欲念完全敞開了大門，他讓自己浸泡在痛苦中，調動著在這種情況下完全活躍著的自己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組成靈魂的每一個意念。
他發出自己蘊含著的最後一絲力量，拚盡全力咬下了自己口中的那塊肉。
他把它吃了下去，他感覺一切都不一樣了，他感覺自己的力量正在增長，那從他的身體上傳來的讓人瘋狂的痛感也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張月開始笑了，他明白……希望已經逐漸開始顯現。
……
維拉看著張月從最開始跌跌撞撞的近乎是滾著前進的衝鋒到連貫自如的跳躍和奔跑，她明白，這個靈魂已經熟悉了他的新身體。
他學得真快，但現在很明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維拉看著麵前這隻因為疼痛而完全陷入瘋狂的巨獸，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張月的身體仍然很弱小，維拉明白，他現在給她的感覺就是那隻她一箭射死的地獄犬，那種自己一箭就能射死的家夥，肯定不是自己麵前這隻巨獸的對手。
於是維拉不得不吸引住巨獸的注意力。
盡管她現在身上傷還沒好。
但她也管不了這麽多了，她不斷得加快自己身體的動作，不斷地躲避著這隻巨獸瘋狂的攻擊。
這隻巨獸的攻擊完全沒有章法，它在疼痛的刺激下瘋狂的用自己的爪子和尾巴去掃擊維拉那細小的身形。
這隻地獄犬把它所有的身體部位都當成了武器，不斷地在空曠的大草原上橫衝直撞，至少把方圓一公裏的草坪弄得滿目瘡痍，地上滿是地獄犬用身體撞出來的大坑或者用嘴咬出來的溝壑，地獄犬那瘋狂的恐怖叫聲嚇跑了方圓十裏所有的生靈。
一時間這片天地就隻剩下了這隻巨獸的嚎叫聲。
這隻足有兩棵大樹那麽高的巨獸將它的眼睛死死地鎖定著給它帶來巨大痛苦的人類。
從一周前開始，它的眷族就在不斷減少，在它回過神過來之後，它的眷族死得隻有十幾隻了。
這樣它的食物會少很多，它已經好幾天沒有果腹了。
而現在，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個該死的人類，她卻那麽難以抓住。
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從我的尾巴和爪子下逃走，在我的身上紮上大大小小的刺！
這隻巨獸已經完全被維拉激起了凶性，它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腿上的小小威脅。
在這個世界最肥沃的薩維爾草原上，一個人類正在以常人難以捉摸的速度兜著一隻暴怒的渾身插滿箭矢的巨犬
這個人類身法出神的敏捷，在她輾轉騰挪間，一枝又一枝箭矢蘊含著神秘的力量以極快的速度向那隻巨犬射去。
維拉現在其實並不是在和這隻地獄犬在戰鬥，其實這隻地獄犬的攻擊很好躲過，毫無章法的攻擊絲毫難不住這個用生命訓練自己幾十年的獵魔人。
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師為了保護自己而深受重傷的場景。
現在她處在了自己老師的這個位置，這是一種全新的感受，她看著牙齒崩碎，毛孔出血，嘴巴快要裂開的渾身是血的那隻地獄犬，她可以想象它其中的靈魂正在經曆什麽樣的痛苦。
這隻巨獸不斷翻滾衝撞的動作讓死死掛在它腿上的那隻小小的地獄犬遍體鱗傷，各種大小的石頭，泥土，不斷擊打著那隻地獄犬因為表皮磨損而**在外的肌肉。
那種感覺估計和不斷拿刀片割肉差不多。
可那隻地獄犬就是不鬆口，它死死咬住巨獸的腿部，維拉還看得出來，這隻地獄犬還在使勁，它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不顧生命的努力。
維拉感覺自己心中的仇恨快要超越自己的控製了，這樣的感覺好久沒有再次出現。
從維拉第一次狩獵惡魔之後就在沒有出現過。
維拉遇見的所有獵魔人，不管老少，男女，對她的評價裏都必定有一項，那就是非常能夠控製自己的仇恨。
這是一位獵魔人的基本功，而維拉是在這一方麵做的最好的。
作為將仇恨之力作為自己力量來源的獵魔人來說，這種力量確實十分強大，它讓在戰鬥中的獵魔人不知疲倦，所向披靡。
畢竟麵對自己的仇人，將他千刀萬剮是一個人龐大和絕好的動力。
維拉原來確實是這樣想的，那個時候的她將自己的仇恨當成一個工具，她也將自己當成一個工具。
……不知疲倦，不斷地尋找發泄怒火的途徑。
她明白濫用仇恨的代價，在他第一次狩獵惡魔的時候，她就得到了教訓。
非常痛苦的教訓。
那種感覺又來了，久違的感覺，維拉感受著自己心中噴薄而出的仇恨火焰，她的身體都快要被這樣的怒火燒著了。
她無法忍受她下決心要保護的人遭受這樣的痛苦！看著你的親人被千刀萬剮！
她無法忍受！她無法忍受！她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哢擦一聲脆響，維拉手中的木質弓弩碎掉了。
弩上的鐵環和木屑紮進了維拉的肌肉，痛覺提醒著維拉她越界了。
可是維拉感覺很奇怪，她控製不了這樣的感覺，不論是從張月正在遭受的痛苦上來說，還是她現在正處在的她師傅的地步上。
她都無法忍受。
她深刻的體會到了那個時候她師傅的感覺，她突然感覺自己那個時候的莽撞是多麽讓人憤怒。
多麽讓人悔恨。
她感覺到了許久從未體會過的情感湧上心頭，那是一種愧疚的感覺。
自己還不夠強，自己曾經犯下的那些錯誤一直在提醒自己。
在各種各樣的情緒的影響下，維拉的步伐變得緩慢了，她的動作開始變得慌亂，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蘊含了極大的力量，完全沒有了之前她的飄逸和靈動。
這和獵魔人之道完全相悖。
一次巨大的失誤讓維拉被巨大地獄犬的爪子的陰影所籠罩。
維拉盡力躲避，但還是被擊中了，她在草地上翻滾了好幾圈，**在外的肌肉被摩擦地血肉模糊。
她苦笑著，將自己正在出血的右手臂用布條紮死，她慌亂地站起來，堪堪躲過地獄犬的又一次瘋狂攻擊。
她哀歎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現在對上這樣的敵人很吃力，但是在命運的安排下，她還是再一次邁入了這樣的絕境。
不知為何，她和憎恨之力的溝通時斷時續。
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麽？是因為自己沒有把自己完全交給它麽？
……
那就試試吧，維拉控製著自己的靈魂，向那暗紅色的憎恨世界走去。
在她的靈魂邁入那個世界的最後一步之前，她看見了那隻掛在巨獸腿上的小小地獄犬身上冒出的炙熱紅芒。
他可真是厲害，維拉這樣想著，她能感覺到那個靈魂又變強大了。
但她的救贖什麽時候才能到來。
她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
現在命運讓她遇見了這樣一個和她小時候這麽相似的人，她不能讓他再走上與自己一樣的道路，她冥冥之中感覺，她必須要邁出這一步。
如果她回不來的話，這個世界上就多了一個惡魔，她將承受永世的精神折磨。
如果她不進去的話，她和張月將歸於死亡，她再也沒有報仇的機會。
可是那隻小小的地獄犬死活不肯鬆口的形象牢牢地印在了她的腦海中。
她必須得嚐試一把。
這一次她將狩獵自己心中的惡魔。
她邁入了自己的憎恨。
……
一聲比那隻巨獸還恐怖的嚎叫在薩沃爾草原上空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