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是——另一個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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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長的故事仍舊在講述。
“……帳篷裏已經不是雷克離開時的樣了,因為臨時搭建的解剖台上,用防水油布蓋住的遠古怪物的殘缺標本已經不見了。事實上,我們意識到六個被瘋狂埋葬的不完整樣本之一,也就是散發著特別的可憎氣味的那個樣本,無疑正是雷克試圖分析的零落樣本重新拚湊起來的產物。此時的試驗台上和周圍散落著其他東西,從中不難發現那是經過了古怪而笨拙的仔細解剖的一個人和一條狗。
為了照顧生者的感受,我就不說那個人究竟是誰了。雷克的解剖工具不見了,但有證據表明,這些工具經過了認真的清潔。汽油爐也不見了,原先擺放汽油爐的位置周圍很奇怪地有一堆火柴。我們將這個人的碎塊埋葬在另外十個人旁邊,將雪橇犬的碎塊與另外三十五條狗一起落葬。
試驗台和亂扔在其周圍的圖解書籍上都有一些怪異的汙痕,我們無從猜測它們的由來。
這就是營地的恐怖景象中最可怕的部分,不過另有一些事情也同樣令人困惑。吉德尼、一條雪橇犬、八個完好的生物樣本、三架雪橇、特定的工具、技術與科學方麵的圖解書籍、書寫材料。
電子照明設備和蓄電池、食物與燃料、取暖設備、備用帳篷、毛皮大衣及其他類似物品的失蹤,徹底超出了理性推測的能力範圍。另外,某些紙張上滴濺了墨跡,飛機、營地及鑽探點的其他機械設備上能看出怪異而陌生的摸索和嚐試使用的痕跡。
犬具似乎異常憎恨這些被拆成碎片的設備。另外,食品貯藏點被題得亂七八糟,特定的食物悉數失蹤,罐頭以最難以理解的方式在最難以理解的地方被撬開,可笑地亂扔成一堆。散落各處的代柴同樣是個小小的謎團,它們有的完好如初,有的折斷了,有的使用過。
還有幾件毛皮大表和兩三頂帳篷扔在附近,各自以獨特和怪異的方式被撕開,似乎有人企圖笨拙地進行超平想象的改造。人類和大隻屍體遭受的粗暴對待和太古代受損樣本得到的瘋狂理葬都是整個令人崩潰的瘋狂事件的組成部分。
為了避免眼下這種不測事件再度發生,我們仔細拍攝了營地裏淩亂的瘋狂景象的全部重要證據,並打算用這些照片懇請斯摩爾探險隊打消出發的念頭。
在防風掩體內發現屍體後,我們首先做的就是拍照和挖開那一排五角形雪堆下的瘋狂墓穴。任誰都不可能忽視醜陋墳堆、圓點圖案與雷克對怪異的綠色皂石的描述這兩者之間的相似性。我們在一堆礦石中發現了兒塊皂石樣本,注意到兩者確實異常相似。有一點必須說清楚,它們的整體形狀很容易讓人想到太古代怪物的海星狀頭部,我們一致同意,這種令人厭惡的聯係無疑強烈地刺激了探險隊員在疲勞下變得過度敏感的神經。
第一次親眼目睹被埋葬的怪物對我們來說是個恐怖的時刻,我和帕博蒂的想象力頓時飛向了聽說過或讀到過的某些令人驚懼的遠古神話。見到這些怪物並且與它們長時間相處,再加上壓抑心靈的極地孤獨和可怕的山間狂風,迫使雷克探險隊的心智走向了瘋狂。
根據前麵講述的情況,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將一切歸昝於精神錯亂,尤其是唯一有可能幸存的吉德尼。但我並沒有那麽天真,會以為沒人由此產生瘋狂的猜想,事實上,隻是理智不允許我們將這些猜想說出口而已。
當天下午,謝爾曼、帕博蒂和麥克泰格駕駛飛機在周邊地區仔細搜尋,用望遠鏡掃視地平線,希望能找到吉德尼和失蹤的物品,最終一無所獲。他們報告稱巨大的山脈猶如屏障,朝左右兩個方向無休止地延伸,看不見高度和整體構造有任何變化,隻有部分山峰頂端的規則立方體和牆壘結構變得更加清晰和顯眼,與羅列赫筆下的亞洲山間城市廢墟有著不可思議的相似性。
被剝去積雪的黑色山巔上的神秘岩洞在可見範圍內似乎分布得頗為均勻。盡管目睹了這麽多的恐怖景象,我們仍拿出充分的冒險精神和科研熱情,將好奇心投向了神秘山脈另一側的未知領域。
正如先前有所保留的簡報所述,在驚恐和困惑中度過一整天後,午夜時分我們終於準備休息,但在躺下前,我們先初步製定了一套方案,打算駕駛一架攜帶航空相機和地質學儀器的輕裝飛機,在明天上午進行一次或多次跨越山脈的高海拔飛行。我們決定由丹弗斯和我率先嚐試,並且希望能夠盡快出發,因此在清晨7點就早早起床,可惜被強風一直拖延到將近9點才起飛,我們在發往外部的簡報中提到了這一點。
十六個小時後,我們回到營地。之前已經重複過我們向留守人員和外部世界講述的那個模棱兩可的故事,此刻落在我肩膀上的可怕任務就是填補當時出於仁慈而留下的空白,說出我們在山脈另一側隱秘世界中見到的事物,揭示究竟是什麽逼得丹弗斯精神崩潰。我希望他能夠坦誠地描述一下他認為隻有他見到的東西,盡管那多半隻是精神緊張之下的幻覺,但也是促使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最後一根稻草,然而他卻堅決反對我的建議。
我和他共同經曆了深人骨髓的驚恐震撼之後,他在穿過狂風呼嘯的群山返回營地的航程中自言自語,講述到底是什麽嚇得他驚聲尖叫,而我能做的隻是原樣引用他支離破碎的喃喃低語。這部分內容將放在本文的最後。
我將用最清楚的證據證明遠古的恐怖之物依然存在,假如這還不足以阻止其他人前往南極洲內陸肆意妄為,或者至少阻止他們去窺探充滿禁忌秘密、遭受萬古詛咒的極地孤寂荒原之下的深處,那麽喚醒無可名狀甚至難以度量的巨大邪惡的責任就不是我的了。
丹弗斯和我研究了帕博蒂前一天下午的飛行記錄,用六分儀測量後計算出可達範圍內最低的山隘位於營地視野內的右方某處,海拔高度約為兩萬三千至兩萬四千英尺。於是,我們駕駛一架輕裝飛機駛向那個方位,踏上了這趟發現之旅。
營地位於南極高原上陡然躥升的丘陵地帶,本身海拔就有一萬二千英尺,因此實際上的飛行高度並沒有表麵上那麽可觀。不過,隨著飛機逐漸爬升,我們還是強烈地感覺到空氣越來越稀薄,寒冷也越來越刺痛難耐。為了確保能見度,必須打開機艙舷窗。當然,我們已穿上了最厚實的毛皮大衣。
黑暗而險惡的禁忌山峰聳立於布滿冰隙的積雪和岩石冰川線之上。隨著飛機的靠近,視野中攀附在山坡上的古怪規則構造也越來越多,我不禁再次想起尼古拉斯·羅列赫那些離奇的亞洲風景畫。風化的古老岩層完全符合雷克的簡報,證明這些年代久遠的山峰是以同一種方式在地球曆史上某個早得驚人的時期形成的,很可能已經存在了五千萬年之久。
猜測它們原先的高度已經毫無意義,但這個怪異地區的各種證據都表明此處的大氣影響不利於地質變化,反而會減緩能造成岩石剝蝕的通常氣候過程。然而,最讓我們著迷和不安的還是山坡上隨處可見的規則立方體、牆壘和岩洞。
我用望遠鏡仔細查看它們,丹弗斯駕駛飛機時我負責航拍。雖說我的駕駛技術隻是初級水平而已,但有時我也替他駕駛,讓他用望遠鏡觀察情況。我們很容易就看出那些規則結構的主要材質是較輕的太古代石英岩,迥然不同於附近通常地表可見的地質構造。它們的規則性達到了極端和詭異的程度,已故的雷克幾乎沒有提到這一點。
如雷克所說,在億萬年的惡劣天氣作用下,規則線條的邊緣已經崩裂和磨平,但它們的材質異乎尋常地牢固和堅硬,因此沒有徹底消失。許多結構體,尤其是最靠近山坡的那些,似乎與周圍地表是同一類岩石。
整體而言,它們就像安第斯山脈的馬丘比丘遺跡,或者牛津菲爾德探險隊1929年挖掘出的啟什城原始基牆。丹弗斯和我偶爾會覺得有單獨的巨大石塊一閃而過,雷克提到過他的飛行夥伴卡羅爾也有類似的感覺。解釋這樣的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實在超出了我的能力,身為一名地質學家,我產生了奇特的卑微感。
火成岩時常會塑造出怪異的規則線條,就像愛爾蘭著名的巨人堤道。盡管雷克剛開始曾覺得他見到了冒煙的火山錐,眼前這條巍峨山脈的可見結構卻明顯與火山無關。
這些古怪結構似乎聚集在詭異洞口的附近,但比起洞口的規則形狀的詭異程度,隻能算小巫見大巫。正如雷克的簡報所稱,洞口往往接近矩形或半圓形,像是有魔法的巨手將大自然的孔洞打磨成了更對稱的形狀。值得注意的是它們數量極多,分布廣泛,說明石灰岩地層中的水蝕隧洞像蜂窩似的遍布整片區域。
盡管驚鴻一瞥之間很難望進洞穴深處,也足以讓我們看清岩洞裏明顯沒有鍾乳石與石筍。外麵與岩洞相鄰的山坡似乎總是頗為平整和光滑,丹弗斯認為這些風蝕造成的岩隙和坑洞傾向於構成某些不尋常的圖案。他腦海裏充滿了在營地見到的恐怖和怪異景象,甚至聲稱坑洞與遠古綠色皂石上令人困惑的點陣不無相似之處,同樣的圖案也令人毛骨悚然地出現在埋葬了六個畸形怪物的瘋狂雪丘上。
我們逐漸爬升,越過較高的丘陵,飛向相對較低的山隘。隨著飛機的前進,我們偶爾俯瞰地麵路線的冰雪情況,考慮有沒有可能用從前的簡單裝備完成攀登。我們有些驚訝地發現,地形遠不如想象中那麽難以逾越,盡管一路上也有許多裂隙和險要之處,但恐怕擋不住斯科特、沙克爾頓或阿蒙森的雪橇。有一些冰川以不尋常的連續性綿延通向狂風呼嘯的山隘,我們選擇的那個也不例外。
我們即將越過峰頂,得以望見一個人跡未至的新世界。盡管沒有理由認為山脈另一側與我們已經見到過和研究過的區域會有任何本質上的不同,但心中緊張的期待心情依然難以用文字形容。屏障般的山脈中透出一絲邪惡的神秘氣息,山巔之間偶然能瞥見的乳白色天空仿佛在召喚我們。語言無法清楚地解釋這些極為微妙而稀薄的情緒,更像某種模糊的心理象征與審美聯想糅合了描寫異域的詩歌和繪畫,再加上潛伏於不該被閱讀的禁忌典籍中的古老神話,就連不斷的風聲都含著特定的蓄意惡毒。
有那麽一瞬間,這個複合聲裏似乎包括了一種類似音樂的怪異哨聲或笛聲,它音域寬廣,來自狂風吹過那些無處不在、仿佛共鳴腔的洞口。這聲音裏有一種讓人厭惡的陰沉因素,勾起的印象複雜而難以界定,一如我心中其他的陰鬱感覺。
經過一段漫長的爬升,根據氣壓計的顯示,我們來到了海拔兩萬三千五百七十英尺的高度,已經遠遠超出了積雪覆蓋的區域。上方隻有光禿禿的黑色岩石山坡和參差不齊的冰川起點,那些令人好奇的立方體、牆壘和風聲回**的洞口為這幅景象添加了詭異、離奇和猶如夢幻的不祥氣氛。順著排列成行的高峰望去,我似乎看見了雷克提到過的頂端有牆壘聳立的那座山峰。
它在怪異的極地霧靄中時隱時現,讓雷克剛開始誤以為是火山煙霧的,恐怕就是這種霧靄。山隘位於正前方,夾在兩側鋸齒般的險峻塔門之間,長年累月的狂風將它打磨得分外光滑。山隘另一側的天空中雲氣繚繞,被低垂的極地太陽照亮。那片天空之下就是從未出現在人類視線中的神秘世界了。
海拔再高幾英尺,我們就將看清那個世界。刮過山隘的呼嘯狂風中帶著笛音,毫無遮掩的發動機也在轟鳴,丹弗斯和我想交談隻能大喊大叫。我們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飛機爬升過最後的幾英尺,我們的視線越過龐然巨物般的分界線,見到了首次出現在我們麵前的秘密。
那是——另一個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