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相親
李秋月小姨是母親的親妹妹，家住安山府的府城，姨夫在府城裏擔任著不低的軍職。
尚馨欣表妹是他們的三女兒，比上官諾要小一歲，其上還有兩個女兒已經嫁做人婦，其下有一個弟弟和靈兒差不多，現在也已經開始入學堂啟蒙讀書了。
小姨雖然年齡比母親小，但是出嫁的比母親還要早，所以，孩子們年紀比上官諾歲數還要大。
兩人在出嫁前感情最是深厚，最近受到母親的邀請特來小住一段時間，以續當年的姐妹情。
但上官諾理解，這是官麵上的解釋，他明顯可以感覺到，小姨看他的眼神不對，有一種丈母娘挑女婿的探究，表妹每次看他的眼神，也是羞澀中帶著炙熱。
想起古代盛行姨表親相互嫁娶的惡俗，上官諾心裏就忍不住抵觸。
不是說尚馨欣小表妹長得不漂亮，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尚馨欣都是一個婀娜多姿、眉目如畫、豔麗無雙的少女，尤其是嘴角的一點美人痣，更是將她襯托的如同畫中的人兒。
加上大家族的教導，言行舉止規規矩矩，讓人挑不出錯兒來。
關鍵是作上官諾為一個現代人，深知近親不能結婚的道理，無論如何他都不敢對表妹升起男女之情。
或許是因為他要去雲曹城青園書院讀三年書的緣故，從年初開始，他的母親便開始為他婚事著急。
上官家這一代就他一根獨苗，上官夫人想讓他早點開始散葉承繼香火，上官老爺無比支持，二人一拍即合。
請媒婆帶著相看了不少，輪不到上官諾出馬，就紛紛被上官夫人否決了，五河鎮所謂大家閨秀，太小家子氣，實在看不上。
五河鎮的看不上，他們隻好將目光放到外麵，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妹妹家的女兒，於是親自寫信邀請李秋月母女兩個來小住。
上官老爺婦唱夫隨，把尚馨欣當成未來的兒媳婦，一應接待都是高規格。
尚馨欣顯然很合他的意，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贏得他點頭附和。
他們來之前，上官夫人已經在上官諾耳邊念叨過，說回家省親的時候，對比了諸多親族女孩，尚馨欣是其中最出類拔萃的，無論樣貌、才華、性情無一不好，如果能成為她的兒媳婦，簡直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話裏話外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愛。
上官諾對尚馨欣不討厭、不喜歡，完全抱著看美女的心態，來到古代這麽多年，沒怎麽看到過傳說中的仕女，心中難免有些好奇。
他無所謂，不代表尚表妹也無所謂，即使活過兩世，他也想不到，在這個封建時代，女兒家的心思同樣難以琢磨，更想不到，從小看著才子佳人故事長大的閨中小姐，對一見鍾情有著多麽難以想象的執著。
李秋月、尚馨欣對上官諾什麽態度？
客觀講，她們被驚豔到了。
來之前，李秋月對姐姐的想法不置可否，心中認定小地方出不了金鳳凰，並沒有將女兒下嫁的打算。
她千裏迢迢跑到偏遠小鎮的目的，很簡單，為了躲躲清淨。
家裏簡直沒辦法待，她相公新納的幾個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燈，隔三差五的鬧幺蛾子，恨不得把家裏的房頂都掀了，她被氣得頭疼，恰巧姐姐來信，正好順水推舟，將爛攤子扔給相公自己個兒去處理。
好不容易到了五河鎮，在官道上下轎，目光在迎接的人群掃過，立馬被一襲白衣、束發如玉的少年吸引，他迎風而立、卓爾不群、英俊瀟灑。
簡單的寒暄，亦覺他談吐間，典故文章信手拈來，帶著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超然，周邊的人仿佛襯托明月的星星，光華暗淡。
李秋月驚詫於多年未見，外甥這種繭化為蝶般的蛻變，那自信、陽光、開明的氣質，就是在府城的官宦子弟中都難得一見。
尚馨欣則帶著挖到寶藏的欣喜，眼前耀眼的男子，讓她怦然心動。
她以前從未見過這個表哥，他的事情皆是長輩們口耳相傳。
然而，打小見過太多盛名虛士，對大人口中優秀的表哥是不屑一顧的。
可是這個初夏，那個午後，當她和母親踏著山水麓嶺來到這個偏僻的小鎮時，那個洋溢著醉人自信的少年，衝她的展眉一笑，在她的心房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一頓飯在平靜輕鬆的氛圍中結束，上官夫人和李秋月小姨不停給尚馨欣和靈兒夾菜，顯得親密無間，冰穎姨娘也微笑附和，使得氛圍更顯和諧，悠然自得的上官老爺，還自斟自飲了幾杯，看起來近些日子過得大為順心。
假裝悶頭吃飯，盡力躲開表妹的盈盈秋水，尤其是眸子裏的濃情蜜意。
偶爾抬頭，見上官老爺紅光滿麵更顯年輕，腹誹道：“怎麽看起來跟您在相親似的，比我這個當事人還開心。要不是我帶著小穀子甘冒奇險采集藥材，合成治療藥劑，冰穎姨娘能痊愈大半？您能喝得這麽開心”。
腹誹歸腹誹，但是能夠早日看到冰穎姨娘的痊愈，也是他多年的心願。
自從艾麗蘇醒以後，他先把醫療艙給鼓搗了出來。
因為要保密的原因，不能直接給她冰穎使用，隻好退而求其次。
好在，用醫療艙合成的藥劑的效果也不錯，雖不能很快祛除病根，卻使冰穎姨娘恢複了不少，現下，除了偶爾咳嗽，平時看上去根本不像病人。
用完晚飯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外麵新月初升，星辰浮現，又是一個星光燦爛的夜晚。
見眾人興致正濃，都沒有歇息的意思，上官老爺吩咐下人，將糕點茶水擺到院落中，請大家移步，到院落中乘涼聊天。
按著座次坐好，上官諾正好與尚馨欣隔著茶幾相對而坐。
其他仆人都退下，隻留兩個伺候的小丫鬟。
正是話癆年紀的靈兒，繞著大家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使氛圍沒有一刻不熱烈。
李秋月品著清香淡雅的花茶，拉著上官夫人的手，興奮地回憶著兒時的趣事，看兩人的神態好似完全的沉浸其中，不時地發出開心的笑聲。
上官老爺和冰穎姨娘受到感染般，輕聲談論年輕時共同走過的歲月，嘴角時不時露出甜蜜的微笑...
上官諾沒有那麽多的感慨，拿起折扇輕輕搖晃，望著浩渺無垠的星空，頓覺心胸刹時寬廣，些許煩惱小事隨著微風消散。
拿起仆人們端上來的冰鎮西瓜，愜意地吃了兩塊，更覺冰爽快意，傾聽著耳邊傳來蟲鳴蛙叫，感受著夏始春餘攜著淡淡香氣的暖風，頓覺這個時代、這個夏天、這個夜晚人生無比的美妙。
他對麵的尚馨欣，默默坐在自己位置，靜靜品著香茗，耳邊不時傳來靈兒絮叨，但大部分注意力卻始終放在表哥身上。
但見他入座後，輕搖折扇，脊背筆挺的端坐椅上，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俊朗的容顏、幹淨的白衫反襯出一股柔和的朦朧，更顯儒雅瀟灑。
囫圇的吃了兩瓣西瓜後，仿佛甚是開懷，自得其樂的在那裏搖頭晃腦。
沉默些時，尚馨欣瞬間不爽起來，丹鳳眼瞄著上官諾，帶著考較的語氣道：“常聞表哥才華橫溢，於詩詞經義一道頗有所得，此刻良辰美景、家人團聚，我觀表哥甚是暢快，何不借此機會作詩一首，一抒胸懷”。
其實，她想法簡單，來到上官府多日，雖然時常聽到仆人們讚頌上官諾的才華，卻一直沒有機會直觀感受。
這次正好看他不爽，順帶著讓他展示展示，俗語說得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是草包是才子做首詩聽聽”。
本來諸人正聊得熱烈，聽出她話中的火氣，不明所以，紛紛閉口看過去。
李秋月哪能不明白女兒的心意，臉上笑容不減，神補刀：“姐姐，欣兒此提議甚佳！在府城時，親族團圓、友人相聚，大家多作詩慶賀，以為雅致。今日月朗星高，大家難得有空閑相聚而談，若有詩相伴，可稱為一段佳話矣”。
上官老爺沒察覺女兒家的小心思，單純覺得小姨子提議不錯，大咧咧吩咐道：“諾兒，既然你小姨和欣兒有此提議，你就即興賦詩一首，也當是對你最近讀書成果的一個小小考較”。
上官夫人見大家期待地等著上官諾作詩，也是興致高漲，鼓勵道：“諾兒，今日大家難得有此雅興，你就作詩一首，與你小姨和表妹共同賞析”。
“是，父親、母親”上官諾應道。
而後轉過頭對著李秋月、尚馨欣道：“小姨、表妹今夜星月生輝，暖風愜意，親情縈繞，我心下甚為暢快，剛好略有所得，便效仿古人作詩一首，請多指教”。
言罷不再矯情，拿起茶杯，站起身形，舉杯邀月朗聲吟誦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清澈幹淨的嗓音，念著詞句特有的抑揚頓挫，一段一段回**在眾人耳中，讓人沉浸其中。
在座諸人，除了小靈兒外，都是識文斷字、見識不凡之輩。雖然談不上詩詞大家、鴻儒學士，可單純品評詩詞的好壞，還是能做到的。
上官老爺認真傾聽、細細品味，初始兩句平白直述，雖然韻律工整，但並不如何出眾。
但當後兩句詩出來後，瞬間便被深深地吸引，一字一句仿若晨鍾暮鼓敲擊心頭，縹緲出塵、禪韻盎然。
口中忍不住喃喃重複：“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手掌無意識地摩挲著手邊的茶杯，一雙洞穿世情的眸子，望向白冰穎。
仿佛心有靈犀般，白冰穎恰好也看向他，四目無聲對視，好像有千言萬語蘊意其中，又好像有千萬承諾交織糾纏。
足足沉默盞茶功夫，上官老爺喟歎道：“好一個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拿起杯悶頭大大喝了口茶，像是要消掉心頭某種遺憾。
李秋月卻品出了另外的意境，解讀道：“清心不被塵世擾，瀟瀟灑灑走人間”。
心中流露出向往，疲憊的靈魂猶如得到救贖。
可回到現實，想起自家妻妾間爭風吃醋的糟心事，忍不住搖頭苦笑道：“自自然然，超脫世塵之上，瀟瀟灑灑，行走山水之間，何其舒適、何其安詳，但人生在世又有幾人真的能夠放得下？”。
什麽是好詩，好詩的標準是什麽？
能讓不同的人，生出不同的人生感悟，便是能夠千古傳誦的好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