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意外來客

“止生老弟,究竟有什麽要對我說?”

方震孺看茅元儀臉色凝重,問道。

茅元儀歎了口氣,問道:“眼下遼東局勢緊張,方兄是否知道?”

“當然知道,愚兄正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那……方兄也應該有所耳聞,金州衛實際掌握在誰的手裏。”

“知道!”

一提到這事,方震孺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禮部沈侍郎對我說起過這件事,真是豈有此理!”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居然指揮金州衛數千大軍。羅三傑雖然不會打理金州事務,但這也太離譜了。”

聽到他這麽說,茅元儀就知道楊承應的擔心很有道理,這些京官真的不管現實情況,直接發號施令。

看到茅元儀愕然的臉色,方震孺起初怔了一下,繼而醒悟過來。

“是楊承應派你來,對不對?”

“沒錯。”茅元儀如實回答。

“你為什麽要替他做事?他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又沒有朝廷封的正式職位或爵位。”

“方兄說的不錯。隻是,方兄拿著王命旗牌也未必調動金州衛的一兵一卒。”

“什麽意思?”方震孺眉頭一擰,“他敢造反不成?”

茅元儀搖頭道:“這倒不敢。但是他敢帶著兵馬,立刻南下,返回金州衛。”

方震孺先是暗暗鬆了一口氣,現在立馬提到嗓子眼兒。

看著故交平靜的眼神,方震孺知道,楊承應真的幹得出來。

其實,自己在來的路上就問過羅三傑,為什麽這麽聽楊承應的話。

得到的答案是,羅三傑認為跟著楊承應不用操心被排擠,可以安安心心的享受生活。

簡單的一句話,透露了大量的信息。

現在看到茅元儀也這樣,方震孺不得不重新思考熊經略的話。

事實上,熊經略在手令中明確告訴方震孺,隻去監督,多餘的話不要說一句,多餘的事不要幹一件。

方震孺一開始還覺得熊經略姑息縱容,現在看來不是那麽回事。

“既然是楊承應讓你來,他有什麽話托你帶給我?”

方震孺平息了內心的狂瀾,冷靜的問道。

茅元儀搖頭道:“沒有。”

“一句話都沒有?”

“一句話都沒有!”

“嘶……他這是什麽意思?”

“是去是留,全看方兄怎麽表現。”

“他就這麽自信!可以掌握金州衛的一切?”

“方兄難道沒發現水師都聽差遣嗎?”

方震孺徹底的震驚了。

駐紮在旅順港的水師名義上歸登萊巡撫管轄,但方震孺一來就發現情況不對呀。

水師主帥沈得功居然聽羅三傑的,而全體水師都在幹著維持港口貿易的事。

現在,方震孺徹底沒了脾氣。

“好吧。我知道怎麽做了。”方震孺沉聲道,“但我保留意見,等我回朝廷,一定上奏皇帝,討論這件事。”

“這是方兄的自由,沒人會阻攔。”茅元儀微微一笑。

自己的這位故舊還是過於天真,同朝|鮮的貿易大頭是走私貿易。而能幹這件事,隻是朝廷勳貴。

沒了楊承應,就沒人保護旅順港這個重要的中轉站,等於斷了朝廷勳貴的財路,他們還不找方震孺拚命。

不過這些事不能告訴方震孺,以免掀起軒然大波。

有了茅元儀提前打預防針,楊承應和方震孺的會麵還算平靜。

雙方客套一番,就切入正題。

“熊經略和王巡撫希望將軍能北上,最大程度牽製奴酋大軍。”

方震孺望著滿屋子的將領,“相信將軍也是這樣想的,否則不會把金州衛都帶來。”

楊承應點了點頭,道:“確實這樣。不過,我軍目前有一大隱憂,奴酋又非常謹慎,幾乎不從蓋州出來。”

“哦?我軍有什麽隱憂?”方震孺不太相信,甚至認為這是楊承應推托之詞。

聽出方震孺話裏有懷疑的意思,楊承應在心裏小小的鄙視他一下,便回答道:“新來的士兵,不少是從遼陽逃來的。兵無戰心,更要命的是缺乏有威望的將領指揮他們。”

“嗬嗬……將軍指揮不動他們?”

“威望不是一朝一夕能成。這些士兵肯前來,大多是看在有口飯吃的份上,並非真心聽命於我。”

楊承應表現的非常冷靜,“與奴酋的正藍旗的精銳交鋒,容不得半點大意。我還在耐心的尋找一個合適的人,統帥他們。”

方震孺看他一臉認真,似乎不是推托之詞。忍不住上下打量一下,心中暗暗地佩服這少年的沉著。

其餘將領則完全習慣了楊承應這種思路,打仗之前要盡可能的籌劃的詳細,把情況考慮到最極端,才能取得最大的勝利。

這時,有一個士兵走了進來,稟報:“將軍,大明中軍遊擊祖天壽將軍的信使在營外請求相見。”

“咦……!”

眾將幾乎同時發出這一聲。

因為自家軍隊前不久假裝過祖天壽的人馬,賺莽古爾泰出城。

“快請!”

楊承應也很吃驚,還是讓侍衛把信使請進來。

信使來了之後,把貼身藏著的信送到楊承應的手中。

楊承應拆開一看,原來是祖天壽走投無路,請求收留的信。

想睡覺來枕頭,楊承應當即告訴信使,請祖天壽將軍到營中相見。另外怕祖天壽將軍誤會,同意他帶護衛前來。

方震孺更是內心欣喜,有了祖天壽就有了掣肘楊承應的棋子,絕對不能讓楊承應把金州變成自己的地盤,那不和唐末藩鎮一樣!

茅元儀看出好友的心思,決定犧牲一下自己。

“祖天壽的父親做過遼東副總兵,他本人也長期待在遼東軍中,在遼東軍中有一定威望,請他來是不是合適?”

茅元儀問道。

“我正缺這樣的人物,與我一起打敗莽古爾泰。”

楊承應毫不在意。

茅元儀又故意問道:“可是,就怕他不聽將軍的號令。”

“遼東局勢緊張,我相信他會顧全大局。至於事成之後,是前往遼西還是留在複州或者蓋州,都隨他的便。”

楊承應發現了茅元儀的話裏似乎有話,再看方震孺的臉色變化,就什麽都知道了。

原來是用“君子之風”壓製方震孺可能的“不君子”的行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