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拉攏

楊承應的住宅是一座小院。

臨時的指揮使府,那是羅三傑的住處。

公開的軍議,都在臨時指揮使府內進行。

機密則在楊承應住的小院。

楊承應選擇在這裏見旅順港的水師將領,有表達親近、信任之意。

遊士渾派駐在旅順港的水師將領,名叫沈得功。

沈得功並非遊士渾的“心腹”。

駐紮在旅順港的上千水師,隻有數十人得到分紅。

不巧的很,沈得功是這塊蛋糕裏分得最小的那一塊。

這數十人都是遊士渾的親戚故舊,關係太硬了。

沈得功在寧完我的引路下,來到小院。

楊承應出門相迎。

“沈將軍大駕光臨,令鄙舍蓬蓽生輝啊。”

“楊兄謬讚了。”

“不敢,不敢,以沈將軍的年齡,足以做我的叔叔。”

“那……以後叔侄相稱?”

“求之不得,沈叔。”

“賢侄。”

兩人邊寒暄邊往正堂走。

進了正堂,兩人在四方桌兩側麵對麵的坐下。

寧完我陪坐。

一道道菜端上桌子,雖然簡陋,也是楊承應盡自己最大能力弄到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楊承應說起和沈得功合作的事。

沈得功道:“寧先生已經和我說了,我自然是十分樂意。有生意大家做嘛,隻是……遊士渾是陶巡撫親自任命的,動他不容易。”

“我明白。如果是沈叔自己上奏,陶巡撫會認為沈叔在‘爭權’,反而對沈叔起疑。”

“是這個道理。遊士渾背後的達官顯貴很多,我……嗬嗬……不能過於明顯。”

楊承應邊為沈得功倒酒,邊緩緩道來自己的計劃。

“我會請李參將上一本,就說自己住的地方被全部霸占,被趕出了中左所。沈叔也上一本,隻寫兵力布置的情況。”

這一手惡人先告狀,用的時候很考究。金州衛是明著告,沈得功的塘報屬於暗告。兩本塘報交叉,坐實了遊士渾的不法行為。

沈得功起初沒懂,仔細一想,不禁眼前一亮。

“陶巡撫為人正直,的確有可能召回遊士渾。可是,我未必能做這支水師的統帥。”沈得功擔心道。

“就因為正直,沈叔才有機會坐上水師統帥的寶座。”

楊承應自信地說道。

“哦?”

“如果全體水師和金州衛士卒,都一致推舉你呢?”

“原來如此,佩服,佩服。”沈得功恍然大悟。

做到讓全體士卒一致推舉沈得功,看似很難,其實也很簡單。隻要把利益給到位,一切隨之化解。

遊士渾做不到這點,所以他的部下會背叛他。

隻是沈得功沒有想到很重要的一點,這利益是誰給的,是楊承應啊。

當水師上下都知道,還會聽他這個統帥嗎?隻會讓你怎麽上來的,就怎麽下去。

沈得功想不到的事,楊承應早想到了。

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歸之。

出自六韜首篇《文師》。

在楊承應的授意下,羅三傑以金州的名義向遼東經略熊廷弼上書,沈得功則以水師遊擊的名義向陶朗先上書,明裏暗裏劍鋒直指遊士渾。

對於這些,遊士渾因被楊承應“物理”隔絕而不知道,還在想方設法的把自己被困的消息傳出去。

很不幸,這名使者不出意外的被蘇小敬逮到,送到楊承應的麵前。

以前抓住都是直接送到大牢,關在一起。

這次略有不同。

“大人,這小子的嘴很硬,死活不說密信藏在哪裏。”

蘇小敬指著被綁的嚴嚴實實的密使,語氣略帶嘲諷的說道。

“這麽說是心腹死士咯。”

楊承應不僅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大概是吧,不然屬下也不會送到大人麵前。”

楊承應聽了,點點頭。

他起身到密使麵前。

密使叫道:“你不用問我,我是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

“你不說,我也猜個大概。”

楊承應蹲下身子,盯著他繼續說道:“你家主人頂不住,又擔心沈得功不可靠,派你豁出性命逃到旅順港,再乘船入京求援。”

密使不吭聲,既不反對,也不承認。

是一個冷靜的死士。

“隻要經過必會留下痕跡,你不說話,也沒有用。”楊承應起身,命手下把密使身上的衣服都搜一遍。

他則在一旁偷偷觀察,注意密使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忽然,楊承應注意到密使的嘴,似乎咬的很緊。

這不是咬牙切齒的那種咬牙,而是嘴裏似乎有東西。

“你捏住他的嘴,看他口裏有什麽。”楊承應小聲告訴蘇小敬。

蘇小敬點了點頭,上前,親自動手一把捏住密使的下巴,逼著他鬆開了口。往裏一瞧,立刻瞧出端倪。

把手伸進他的嘴裏,無名指和大拇指夾著一根細細的線,再往上慢慢地提起來,一個竹筒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蘇小敬用布擦了擦纖細的竹筒,從裏麵扯出一個很小的紙張,上麵寫滿了字。

他把紙條遞給楊承應。

“有意思,遊士渾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楊承應看過之後,冷笑不止。

笑的同時,把紙條轉給身後的寧完我。

寧完我笑道:“狗急跳牆,這證明中左所裏已經如鍋中沸水,隨時都會冒出來。”

“怎麽讓它徹底沸騰,就看先生的大才了。”楊承應笑道。

“沒問題。我這就去臨摹一封,保證讓看到這紙條的人能被他氣死。”

“有勞先生了。”

“告辭。”

寧完我走後,蘇小敬才湊了上來。

他問道:“這個人怎麽處理?”

楊承應看了一眼始終板著臉的密使,說道:“我不喜歡見血,你把他帶到大牢,和其他的使者關在一起。”

“不太好吧,這人可是死硬到底。”

“我已經勝券在握,就算是他能逃回去,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屬下明白。”

蘇小敬大手一揮,數名士卒上前把密使拖走。

他也向楊承應行禮後,退了下去。

他們都走了,原本空無一人的房間,卻出現一個人……

寧完我。

“大人,這招攻心之計實在高明。”

“我這也是無奈之舉。”

原來楊承應發現這樣耗下去,士兵餓著肚子,沒力氣訓練。

這不等於把自己前麵的努力,自己親手毀掉了嗎?

等陶朗先撤換遊士渾,已經等不起了。

於是想出了這個攻心之策,讓遊士渾自己頂不住主動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