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眨眼之間便翻船
等到一名小太監將周世清手中的奏章接過來，送到崇禎皇帝手上後。
崇禎皇帝拿著奏章把玩了半晌，都未曾解開眉頭。
這事是在是太過蹊蹺了一些。
李念恩的奏疏前腳送到自己手上。
緊接著便有禦史台言官開始彈劾李念恩。
哪怕隻是光憑直覺，崇禎皇帝都察覺到了這其中的蹊蹺之處。
所以崇禎皇帝打算將這件事先放一放。
等曹化淳派出京調查的人手匯報了結果後，再來處置。
於是，崇禎皇帝將手中彈劾李念恩的奏章放在禦案上。
揮手道：“此事待我看過奏章再做決定，你先下去吧。”
但讓崇禎沒想到是，周世清卻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般。
依舊站在原地，伸著脖子說道：
“此等魏逆餘黨，不僅禍害地方，收刮民脂民膏，罪大惡極。”
“於朝廷之中還有眾多黨朋為其撐腰壯膽！”
“還請陛下速發天兵，將此等賊子抓捕回京，交由三司刑審！”
眼看著周世清說完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歸位的樣子。
崇禎皇帝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恨不得立即喊人來將這個膽敢忤逆自己的言官拖出去。
但表麵上卻隻能強壓著自己的不耐煩，收斂著自己心中的怒意。
一旦他此時發火，哪怕是把周世清拖出去斬了。
那他周世清不懼皇權的清正之名也就算是打出去了。
而崇禎自己說不得還得落個暴虐之名。
“你彈劾李念恩之事，可有實證？”崇禎繼續問到。
周世清淡定的點了點頭，“逆宦李念恩的一應違法事宜，臣皆以列入奏章之中，人證物證齊全！”
崇禎皇帝不得已，又拿起已經放在了禦案之上的奏章。
打開後，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
刨除掉那些修飾性的強調李念恩罪孽深重的文字。
奏章中關於李念恩的具體罪狀也隻有三條。
一是買官賣官，培植黨羽。
二是指使錦衣衛進入當地縣衙大牢劫持犯人。
三是當著知府知縣的麵，強行擄掠當地士紳鄭季通。
造成常州城裏上至各級官吏，下至黎民百姓，無不人心惶惶！
大致將奏章看完，崇禎皺著眉頭說道：“你奏章中所提到的鄭季通此人。”
“李念恩也已經上報奏疏前來稟報。”
“說此人雖然身為常州士紳，但卻常年勾結海盜，殘害百姓，大肆收刮民脂民膏。”
“對於此事，朕已經著令西廠廠衛，前去常州府核查。”
聽聞了崇禎皇帝的這段話，周世清一時忍不住猶疑了起來。
他之所以會在今天早朝時彈劾李念恩。
是因為他和常州府武進縣縣令許壽是同科的故交。
兩人座師皆為目前內閣中排名第三的錢龍錫。
所以許壽來信相求，周世清在請示過錢龍錫後。
兩人一直認為這是一個繼續對閹黨殘餘追繳的好機會。
於是這才有了今天早上的這一幕。
周世清的猶疑沒有持續的太久。
幾乎就是一個刹那之後。
他便撩開衣擺，雙膝直挺挺的跪在了禦案前的台階之下。
口中大聲說道：
“稟報陛下，微臣便是常州府周邊人士，自由便聞鄭家經書傳家之名，絕非作奸犯科之輩。”
“更絕無逆賊李念恩汙造此等罪名，臣願以身家性命作保。”
君前無戲言，周世清這番話可謂是決絕無比。
但此時的他也別無選擇。
因為他已經在彈劾李念恩了。
若是不能將李念恩定罪。
那麽作為禦史台言官的他，也就該被貶官出京了。
而在此時，安排了周世清出麵彈劾的錢龍錫也站了出來。
隻見這位站在滿朝官員前三位的閣老，從官員隊伍中走出來。
上前一步躬身對崇禎皇帝說道：“陛下，臣有奏。”
崇禎皇帝抬了抬眼，看了看錢龍錫後悶聲道：“奏。”
“稟報陛下，微臣的籍貫便是常州府，自幼也在常州府長大。”
“對於鄭家之名，微臣也多有耳聞。”
“鄭家實乃是詩書傳家的良善之家，於鄉間修橋鋪路的善舉眾多。”
“而那閹黨餘孽李念恩，卻是魏逆親收的義子，專門在常州府為魏逆斂財，作惡之舉甚多。”
“所以此時定是汙造罪名殘害鄉裏，還往陛下明鑒。”
看著就連身為閣老的錢龍錫都站出來為鄭家打包票。
崇禎皇帝一時還真有些拿不準了。
難道此事真如這二人所說，是李念恩在汙造罪名，殘害常州府鄉紳？
就在崇禎皺眉時，突然皇極殿外的走廊上，一個小太監手捧著一張托盤，托盤上放置著一個信封，腳步匆匆的朝著崇禎皇帝這邊走來。
曹化淳見狀，立即走了過去，將信封取了下來。
檢查之後移交給了崇禎皇帝。
同時低聲稟報道：“萬歲爺，急遞鋪加急送來的軍情！”
聽見軍情兩字，崇禎皇帝的瞳孔頓時縮了一下。
如今西北不穩，東北方向的女真人又一直蠢蠢欲動。
雖然崇禎皇帝已經重新啟用了名將袁崇煥。
並將遼東軍務托付給他。
但因為大明國庫的極度空虛，崇禎的心裏卻一直還是極不安穩的。
深怕什麽時候就戰端再起。
可等到崇禎皇帝將奏章打開後。
卻才發現，這份軍情不但不是來自遼東。
居然還是一份捷報！
發出這份捷報的不是別人。
正是李念恩。
他幾乎是剛一收到方澤兩人大勝消息。
就立即安排人用急遞鋪的路線。
將這份捷報送抵了京城。
看著捷報上的江浙官軍，在錦衣衛情報的配合下。
以不足百人之兵，斬寇三百餘人。
還繳獲海盜船六艘，物資大批。
崇禎皇帝也是心裏說不出的歡喜。
作為一個立誌要成為聖明之君的君主。
文治武功都是他所追求的。
隻不過，眼下更為關鍵的是，這批海盜的存在。
已經說明了李念恩奏疏中所稟報的鄭家通寇之事完全屬實！
而崇禎現在的麵前，卻還有兩個拿著身家性命為鄭家擔保的臣子。
崇禎歎了一口氣，對禦案台階下的兩人說道：
“常州府剛送來的捷報。”
“鄭家所勾結的海盜上岸銷贓，被李念恩遣兵一網打盡。”
“斬首三百餘，繳獲戰船六艘。”
崇禎幾句話說完，台階下的錢龍錫和周世清都忍不住麵紅耳赤。
這打臉實在來的太快。
剛才兩人還在為鄭家作保呢。
這眨眼之間卻就是翻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