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逃難

“老三！別再造殺孽了，孩子你都不放過。拿了糧食咱們趕緊走，當心查子。”

為防止土匪搶劫，各地地主豪紳一般都會雇傭一些護院打手。而普通百姓，隻能自發的組織鄉勇來對抗這些土匪，鄉勇們又被稱作查子。

別小看這些查子，他們為了守護自己的家園，往往敢於拚命。甚至，土匪們不怕官兵，卻怕這些不要命的查子。

“咣咣咣...”一陣急促的敲鑼聲，使得青山村為數不多的青壯年集結起來。

看著地上李寡婦的屍首，馬匪們紛紛上馬。隻有那個刀疤馬匪對著李寡婦的屍首‘啐’了一口，顯然還沒有發泄完心中的戾氣。

馬匪不想與這些村民自發組織的‘查子’過多糾纏，一聲口哨。馬匪們縱馬繞著村子疾馳，他們取出馬背上的火把點燃。一路瘋狂叫囂著，紛紛將手裏的火把扔向了村子裏的房屋。

除了唐小寶這樣的地主家庭住得起磚瓦房，尋常百姓的家都是低矮的茅草屋。這些茅屋遇火即燃，霎時間，整個村子籠罩在一片火海中。

這下馬匪們總算是盡興了，他們吹著口哨，嗚哇亂叫著，縱馬飛馳出了村子。

十幾個鄉勇追上來的時候，馬匪們早已不見了蹤影。

整個青山村陷入一片火海，百姓們扶老攜幼，哀哀的哭泣著。現如今，就連他們唯一的庇護所，自己的家都被燒沒了。

‘吱呀’一聲，就在這個時候，唐小寶打開了院門。院子外麵，擠滿了無家可歸的村民。

大火燒至黎明方熄，唐家也受到了波及。不過像是唐小寶這樣的地主家庭，在蓋房的時候都會做一些防火處理的。他家，隻是西院的三間廂房被燒。

村民們多少是羞愧的，當初時縣衙役們將唐小寶家裏值錢的財物洗劫一空。而村民們，則瓜分了唐小寶家的糧食。

村民們的房子被燒，唐小寶家成了唯一的庇護所。沒有人開口，眾人隻是滿眼期盼的看著唐小寶。

看著這些同樣因饑荒而慘不忍睹的村民，唐小寶卻沒有多說什麽，他隻是對著村民們說道：“你們都進來吧。”

這是和解的信號，唐小寶的父親唐繼宗為人豁達樂善好施。可是，饑荒之下的村民們卻搶了他家的糧食。

這個時候的唐小寶不計前嫌，收留這些村民避難，也算得上是寬厚仁慈了。

實際上，唐小寶並沒有那麽好心。人性是複雜的，他知道這些村民們已經無家可歸，人被逼上絕路的時候，就算是自己不肯讓村民們進屋，也會有人強行霸占。

與其如此，倒不如做個好人。

李寡婦為了保護半袋糧食而被殺，沒有一個村民關心。在自己都看不到明天的時候，誰還會去顧及他人的死活呢。

李寡婦的女兒囡囡就跪在母親的身邊，輕輕的搖著李寡婦，嘴裏不停的喊著“娘、娘...”

唐小寶也並不關心，生逢亂世自保尚且不暇。這個小女孩任其自生自滅吧，帶著她終究是個累贅。唐小寶這麽想著，和那些村民們一樣冷漠的進了自家院子。

唐家院子很快被村民們占據，客廳、後院、偏房，甚至於柴房都擠滿了人。好在，眾人還是給唐小寶留下了一間單獨的廂房。

沒有人說話，誰都知道等待他們的隻有絕望。村子裏是待不下去了，唯有剩下逃難這一條路。

唐小寶回到自己的房間，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囡囡那瘦小無助的身影一幕幕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唐小寶很清楚，若是他管了，就等於給自己找了個巨大的包袱。災荒年景帶著一個小女孩，就是帶著一張吃飯的嘴。

所以，唐小寶決定狠下心來不聞不問。

唐家擠滿了無家可歸的村民，有人開始覬覦唐家還有沒有值錢的東西，有人開始翻找有沒有吃的食物。還有人盤算，明日該離開青山村去逃難了。

唐家院門外麵，小囡囡大概也明白了母親不會再醒過來。她蹣跚的站起身，奈何長久的饑餓與營養不良，使得她剛剛起身又一跤摔倒在地。

小囡囡喘息一口氣，再次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兩隻綠油油的眼睛，正在一步步的逼近。那是一頭，餓急眼了的青狼。

災荒之下，野獸同樣也會出現食物短缺。是村子裏的血腥味，將它們引了過來。

小囡囡嚇得一步步後退，可當她一回頭，身後一隻身材更加高大的灰狼，同樣攔住了自己的去路。

狼是聰明狡猾的動物，這兩匹狼一前一後，逐漸向著李寡婦的屍首靠近。雖然知道闖進村子很危險，可是饑餓使得這兩頭野獸已經顧不得這許多了。

相比於地上李寡婦的屍體，眼前這個小孩顯然更安全。隻要叼走這個小孩逃入山林，就可以大快朵頤。

麵對緩緩逼近的兩頭野獸，小囡囡嚇得呆在了當地動彈不得。

兩匹惡狼一步步的靠近著，突然，“嗷嗚”一聲，身後的那匹灰狼慘叫一聲，夾起了尾巴轉身就逃。

而前麵那頭青狼一愣之下，也是掉頭飛竄。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嚇傻了的小囡囡緩緩回過頭，這才發現是唐小寶站在了門口。而唐小寶的手裏，還拿著半塊磚頭。

好吧，唐小寶承認做不到，盡管他覺得自己內心早已冰冷如鐵。可最終還是走過去，牽住了小囡囡的手。

“小寶哥。”小囡囡抬起頭，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他。

唐小寶知道，牽住了這小丫頭的手，自己就永遠都放不下了：“別怕，有哥哥在。”

去他娘的吧，自己在這個世上已經舉目無親，就認了這個小丫頭做妹子吧。自今而後兄妹二人相依為命，不再孤苦無依。

門口擠滿了圍觀的村民，這一切村民們都看在眼裏，他們看向唐小寶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走到門口的時候，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夥伴，那是鐵頭和黑娃。二人意味深長的看著唐小寶，黑娃手裏還拿著一根木棍，唐小寶不確定他是不是想要幫忙的意思。

這年頭感動人容易幫助人卻難，天亮之後，村民們陸續的離開了青山村。畢竟要想活下去，隻能去四處逃難。

眾人的路各自不同，有去投奔親戚的，有想去京城碰碰運氣的。更多的則是想去時縣縣城，看看官府如何安置他們，畢竟那裏離著家還近一些。

隻是，這些陸續離去的村民，竟然還給唐小寶留下了半袋糧食。

現如今唐小寶麵臨的窘境是如何的活下去，他不想去京城，他知道此時的京城早已戒嚴，流民根本進不去。去時縣更是做夢，此時的官府哪裏還顧得上百姓死活。

南下經漕運，有漕運的地方才有活路。再由水路到南方，據說南方的災情相對輕一些，唐小寶決定帶著囡囡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