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縣頂京師
“陛下息怒……”
群臣噤若寒蟬。
一時間，整個朝堂都鴉雀無聲。
私底下，所有人都暗暗交換著眼色。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最痛恨貪官汙吏的陛下，居然包庇張成！’
自詡為皇帝心腹的胡惟庸，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才一天的功夫，怎麽皇上就對張成態度發生這麽大轉變。
禦史中丞塗節也心存不安。
和胡惟庸對視一眼，他眼神一閃，拱手啟奏。
“陛下，微臣其實前些時日曾去過鳳陽調查。”
“發現張成作為鳳陽縣令，衙門卻十分破舊。”
“由此可見，他或許未必有貪汙受賄的行為。”
此言一出，其他人愈發摸不著頭腦。
塗節一直跟胡惟庸穿一條褲子，怎會自打臉替張成說話。
直到他話鋒一轉，圖窮匕見。
“不過，此子離經叛道，同樣世所罕見！”
“就在中都鳳陽，他居然大肆推行所謂的工商改革！”
“妄想以一己之力，顛倒賤商的地位！”
話語剛落，登時引起軒然大波。
一石激起千層浪！
滿朝文武，無不駭然。
要知道自古以來，便有士農工商的說法。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學成文武藝，報於帝王家。
走上官途，便能文以安邦，武定社稷！
農者，更是安撫百姓，休生養息，打造盛世之基礎。
所以士農在前，是穩固天下之國本！
工商者，不過奇技**巧、弄財逐利之輩，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而張成，本就為名門之後。
拜大賢為師，學富五車，竟還置老祖宗流傳的等級製度於無物！
反而舍本逐末，轉而推崇起工商。
這不是站在全天下讀書人的對立麵！
塗節躬身一拜，繼續振振有詞。
“為官者，自當做萬民之表率！”
“張成枉為一縣父母官，卻不顧百姓的意願，強行推崇革新！”
“如此行事，必然招來天下人的非議！”
“陛下江山尚安穩幾年？為此大逆不道之狂徒，招致民間讀書人辱罵，實在不值！”
“所以，臣懇請陛下立刻將張成革職，並打入天牢，從重處罰，以平民怨！”
塗節慷慨陳詞說罷，直接一躬到底。
群臣驟然被張成推崇工商的消息震驚了。
反應慢半拍，才一個個激動下拜。
“懇請陛下將張成革職！”
“此子狂亂，不能任由他禍害一地百姓！”
……
龍椅之上，朱元璋沉默良久。
沉冷的麵色，還是閃過一抹不耐。
百官就聽上首驀然傳來一聲笑。
朱元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龍椅上，不明喜怒地道：
“這麽說，張成的改革你們都不看好了？”
“無論成敗，他推崇工商你們就覺得有錯？”
乍聽這話，幾位尚書麵麵相覷，不由心中惴惴。
開國以來，八年時間，足夠這些老臣分割應得的利益。
貿然改革，當然會觸動他們這些已得利益的功勳們。
何況，聽塗節的意思，張成擺明了重視工商勝過士農。
這簡直瘋狂！
老祖宗傳下千年的規矩，豈能被一個狂悖的年輕人打破！
再加上，朝中絕大多數人建功立業之後，再沒重返鳳陽看過。
不熟悉張成所謂的改革，自然非常抵觸。
但這些年來，老朱大權在握，幾乎已是乾綱獨斷。
除了耿直敢言的鄭士元、韓宜可之流，傻子才敢正麵跟老朱掰腕子。
於是，話雖沒有明說。
幾個大佬對視一眼，當即擺出義正辭嚴的架勢，紛紛表態。
吏部尚書詹同：“陛下，士農工商是聖人傳下來的道理，幾千年的至理我等後人豈可違背！”
前兵部尚書，現翰林學士樂韶鳳也沉聲道：
“工商者，前者勉強為國家根本，可商者奸狡，隻會與民爭利，恕臣實在不解，張成這麽改革有何意義！”
“陛下，還請三思啊！”
“鳳陽乃中都，又是陛下的故鄉，匯聚民間百姓之目光，一著不慎，可能招致無數罵名！”
“就是老祖宗地下有知，也不會允許此子妄為！陛下您明鑒啊！”
……
朝堂之上，一派沸反盈天。
群臣吵得不可開交，但大多數都是不支持張成繼續當鳳陽縣令。
激進推崇聖人者，更是痛罵張成不當人子，枉讀聖賢書。
朱元璋冷眼看著群臣辱罵張成。
好一會兒才意興闌珊地拍了下龍椅。
“好了！爾等所言句句有理。”
“那朕且問你們，咱南京一年國庫收入有多少？”
誰都沒想到，老朱突然拋出這個問題。
吵鬧如菜市場的朝堂，瞬間一靜。
眾人怔愣間，不由齊刷刷看向戶部尚書。
戶部尚書李泰猶豫片刻，才顫顫巍巍地舉起笏板。
“回、回稟陛下，今年國庫存銀五十萬兩。”
“嗬，才五十萬兩！”
朱元璋聽完不由冷笑出聲。
想想自己在鳳陽縣所見的繁榮之象。
對比起來，戶部官員簡直是一群廢物！
老朱忍不住雷霆大怒，指著李泰喝道：
“爾等戶部，掌管國之財政，結果京師一年到頭也才掙得白銀五十萬兩！”
“而鳳陽縣的工業新區，一年就上繳五十萬的稅收！”
“更別說鳳陽縣衙在張成的主持下，在其他方麵的財政收入更是驚人！”
這些數據，都是老朱派拱衛司秘密到後衙，取得公文所見。
正是因為這些公文，叫老朱發現，自己所見的鳳陽縣令字跡與張成本人親筆完全對不上。
所以說，張成交的奏折公文，全都是被人一手按下，更改成極低的稅收情況！
朱元璋就是再蠢，也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胡惟庸等淮西勳貴一黨，處處找張成麻煩，甚至不惜安插耿天喜過去，揚言主持中都營建！
若非早知道鳳陽縣的繁華，他們怎麽會被滔天利益衝昏頭腦，鋌而走險！
雙眼森寒，他淡淡掃過膽戰心驚的胡惟庸等人，暫且按下不表。
隻口頭訓得所有官員抬不起頭。
“讓朕怎麽說說你們好，一縣稅收，足以抗衡一整個京師！”
“任由張成繼續發展下去，他轄下經營工商，都能富可敵國！”
“如此，你們還要反對他繼續革新？那朕倒是要懷疑你們是愚蠢，還是短視！”
朱元璋一頓連消帶打，把戶部的臉都給打腫了。
如此彪悍的執政成績，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尤其，這還是百廢待興的建國初期！
憑工商革新，居然能達成這般奇跡！
群臣震驚。
這下不止戶部，滿朝文武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