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鷹山莊

李鳳嵐他們看到,開門的是一個女人,三十多歲,保養的很好,隻是臉上帶著七分嫌棄和三分怒氣,有點兒煞風景。

女人抱著膀子,非常嫌棄地說:“呦,這不老七嗎?又上咱們這兒要錢來了?”

朱明玉很尷尬,他偷偷指了指李鳳嵐他們,小聲說:“嫂子,你給我個麵子,真不是來要錢的。”

“那你來幹嘛的?說。”

“咱屋裏說行不行?”

“不行。”

沒轍,朱明玉隻好耐著性子說:“這兩位姑娘,師傅要見一麵……就見一麵,借您這個地兒。”

女人看了看李鳳嵐和琥珀,李鳳嵐已經把遮臉的布拿了下來,俏麗的小臉兒上掛著汗珠,挺討喜。

女人白了一眼朱明玉,說:“進來吧。”

眾人進了院子,女人大聲喊:“都聽好了,莊裏值錢的東西都收起來,別讓人惦記上。”

琥珀小聲問李鳳嵐:“小姐,這個朱道長,人緣是不是不好?”

“別多嘴,讓人聽到。”

朱明玉唉聲歎氣地說:“聽到了……不是我人緣不行,是我師傅……哎算了。”

琥珀這話,女人和朱明玉的三師兄也聽到了,女人對琥珀和李鳳嵐說:“兩位妹妹別介意,剛才這話不是說給你們聽得。”

進了大廳,安排眾人落座看茶。女人不給朱明玉好臉色看,隻準備了五把椅子,眾人坐下之後就朱明玉沒座兒。暮雲看到尷尬的朱明玉,便說:“朱道長,你坐這裏吧。”說著就要站起來。

朱明玉趕緊按下,說:“別客氣,你坐吧,我習慣了。”

說完,上門口蹲著去了。

到底是自家師兄弟,三師兄疼自己,陪著笑臉跟媳婦說:“珊瑚啊,當著外人麵兒呢,我師弟蹲著多難看……給拿個墊子吧。”

“哎呦行啦,”朱明玉終於有點兒耐不住性子了,“我不坐,蹲著挺好,咱趕緊說正事……這兩位姑娘,朝嵐穀裏出來的。這位叫李鳳嵐,這位叫琥珀。這位公子是我們路上認識的,叫暮雲。”

又對李鳳嵐他們說:“這位是我三師兄,石勁鬆,這是我三嫂子,龐珊瑚。”

龐珊瑚看向琥珀,笑著說:“琥珀這個名字不錯。”

琥珀臉上掛著單純的微笑:“我還有個姐姐,叫翡翠。”

“咱們等會兒再玉石鑒賞,”朱明玉說,“十八年前的事您二位都知道,師傅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借貴寶地跟兩位姑娘見一麵。”

石勁鬆問:“那師傅呢?”

“我哪兒知道?我還以為他先到了,早知道他後來的,打死我也不接這差事。我閑雲野鶴的不好?犯得上跑您這兒來挨白眼。”

“老七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龐珊瑚有些生氣,“什麽叫挨白眼?我嫁給你師兄這些年,你們觀裏吃我的少了?哪次來不得從我這兒順點兒。”

“嫂子,那是師傅拿,就算是我來拿那是師傅也讓的。我們家也是大戶,每年給觀裏的比您這兒還多呢。”

“哼,”龐珊瑚冷笑,“老七,嫂子也不是針對你。你儀表堂堂的,是個俊小夥。早些年為了治病才拜師學藝,現在沒病沒災了,趕緊還俗去吧,回家繼承你那家業去。跟著你們那個窮師傅有什麽出息?”

“嫂子,咱別爭這個了,說正事吧。”

“不是說完了?借我這地兒。”

朱明玉一想,對呀,不就這事嗎?沒別的說了呀。

大廳裏的氣氛尷尬了起來。

打破尷尬這事,還得是琥珀來。

“珊瑚姐姐,你們這兒有吃的嗎?我們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了。”

李鳳嵐就很佩服琥珀,在吃飯這事上她從來都不覺得尷尬。從剛才進門李鳳嵐就看出來了,張成慶師徒確實挺招人煩的,自家徒弟都不願意他進門。

好在龐珊瑚還是懂待客之道,反正也是飯點兒,就讓人多準備了一些飯菜。

飯桌上,琥珀和朱明玉倆人吃的比誰都痛快。

“師兄,還得是您府上大廚的手藝,師弟我來這麽多回,就沒吃膩過。”

龐珊瑚說:“說清楚點兒,是我府上。”

石勁鬆滿臉堆笑地對李鳳嵐說:“讓姑娘見笑了,我家這點兒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李鳳嵐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說:“理解,理解。”

這飯吃的及其尷尬,當然,除了琥珀跟朱明玉。半頓飯的功夫,朱明玉被龐珊瑚數落了半天。李鳳嵐算是看出來了,清風觀是真的窮。想來一個武林大宗師,不至於窮到這種地步吧?

飯吃到一半,就在李鳳嵐要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的時候,就聽到大門口有人喊:“勁鬆!勁鬆!”

是個老頭的聲音,但是聲音洪亮,聽得出氣息高漲。

石勁鬆和朱明玉急忙放下碗筷,出門兒迎接,龐珊瑚又撇了個白眼,隻是不知道這次的白眼是撇誰。

不多時,三個人走進了飯廳,一個道袍洗的發白的老道士走在石勁鬆和朱明玉前頭。

朱明玉對李鳳嵐說:“李姑娘,我來介紹下,這位就是我師父。師傅,這位就是李鳳嵐,這位是琥珀,這位是我們在路上遇見的,暮雲。”

李鳳嵐連忙站起來,一拱手,恭恭敬敬地說:“見過張道長。”

張成慶則眯著眼睛看著李鳳嵐,不說話,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過了半晌,張成慶開口:“莫長風今年才五十出頭吧?”

李鳳嵐不明所以,回答:“是的。”

“怎麽才五十多就老糊塗了?派幾個嬌滴滴的小丫頭出來能做什麽?送死嗎?”

張成慶在說話這點,跟李昌年很像。

不等李鳳嵐辯駁,忽聽龐珊瑚說:“哎呦,師傅,您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麽叫嬌滴滴的小丫頭?我以前也嬌滴滴的,不照樣操持了這份家業?您這麽大歲數了,怎麽不懂‘不可以貌取人’的道理?”

聽到徒弟媳婦這麽說,火爆脾氣的張成慶竟然難得露出笑容,甚至有點兒諂媚。

“哈哈,他媳婦兒,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

“打住,”龐珊瑚說,“食不言寢不語,吃飯呢,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說。”

龐珊瑚現在是這屋裏的絕對領導者,她的話就是聖旨。聽她這麽說,石勁鬆和朱明玉趕忙回到桌子邊吃飯。張成慶在一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還是徒弟心疼師傅,石勁鬆笑著說:“師傅,您在這兒站著也不好看,要不您去客廳等會兒吧。”

“行啦,”朱明玉說,“別占嘴上的便宜了,師傅你沒吃飯呢吧?趕緊坐。”

說著給張成慶搬了把椅子,張成慶坐下來,臉上的表情恢複到剛才的高傲,冷冷地說:“我不餓。”

龐珊瑚頭也沒抬地說:“老七,多吃點兒,回觀裏了還得挨餓。你們師傅仙風道骨,辟穀的功夫練得好,你可沒人家那道行。”

朱明玉咧嘴一笑:“師傅,聽見了嗎?您就別拿架子了,在三嫂子麵前不好使,吃吧,今兒這燉雞腿兒做的不賴,再不吃就讓琥珀姑娘吃完了。”

張成慶確實餓了,他昨晚就到白鷹山莊外麵了,一直在等朱明玉來。他也知道自己三徒弟媳婦兒嘴上不饒人,也不願意先來挨白眼,誰知道自己徒弟竟然來的這麽遲,害老道爺在門兒外麵餓了一宿。

不多時,吃罷了飯,龐珊瑚看著一桌子幹淨的碗碟,譏諷地說:“這頓飯吃完,後廚都不用洗碗筷,太幹淨了。”

朱明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笑嘻嘻地說:“嫂子,你這就冤枉人了,吃的最多的是人琥珀姑娘。”

龐珊瑚又撇了個白眼,命人撤了碗筷,收拾幹淨。一屋子人圍坐在桌子邊,大眼瞪小眼,隻等著誰開口。

“咳,”張成慶幹咳一聲,覺得還是得拿起來武林宗師的架子,“那個……李鳳嵐是吧?”

李鳳嵐回答:“是。”

“當年那事,牽扯眾多,大半個武林都有參與,這事,你們應該知道。我問你,就算查出了幕後主使,你們又能怎麽辦?”

“前輩,上官家、李家,還有我們長風樓,都需要一個交代。”

“我問你話呢,查出了幕後主使,你們又能怎麽辦?殺了?如果幕後主使是一百多、兩百多人呢?都殺了?”

李鳳嵐不說話。

“嗨,”張成慶說,“我懂你們的心情,貧道也不是勸人大度的人。但是此事牽連眾多,你們殺不過來。何況江湖苦三家久已,就算十八年前沒出事,十八年後還是會出事。算了吧。”

李鳳嵐笑了笑,看似雲淡風輕地說:“長風樓四百多人,一百多人被殺,一百多人流離江湖。我們也想算了,可是,前輩你可知道,那些人並不打算放過我們。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已經開始獵殺那些散落在江湖的門人。如果我們不是想忍耐,十幾年前樓主就會帶人殺出來。就算我們忍氣吞聲,可是有人忍得住嗎?”

這話把張成慶問住了,是,莫長風行事滴水不漏,他能忍,李鳳瑤能嗎?喬飛已經被毒死了,如果長風樓依然按兵不動,下一個被毒死的是誰?

李鳳嵐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了兩圈,又說:“您問我,查出來會怎麽樣。我可以回答您,如果幕後主使是一兩個人,那我們肯定要血債血償。如果,人數眾多……那就殺掉一部分,留一部分。當然,如果最後事態失控,會死多少人,我說了就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