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奧林匹斯神話之殤

我們,會是波塞冬與美杜莎嗎?

——晩晩

1.

高二文理科分科後的整整一年,我都活在被物理操控的恐懼裏。高二的暑假,老楚為了給我補習物理,直接把我扔給了謝沉。

謝沉保持他一貫簡單粗暴的風格,講題的時候是耐心認真的,一旦我想要睡一會兒的時候,就保準能直接拿著老楚送給他的戒尺追著我打。

有一次,他拿尺子追我,我就一直跑。

我跑了好久好久,他也追了好久好久,後來我跑不動了,就一麵叉著腰,一麵喘著粗氣對他說:“謝沉,你能不能別像個大人一樣管我管得那麽嚴!”

當時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直接告訴我,不能。

我問他為什麽。

他用他漆黑的眸子在我的身上掃了一圈,然後用萬分認真的語氣告訴我:“因為你太愚蠢了,如果你聰明一點,我就不管你了。”

我不記得那天我是以何種姿態跟著謝沉回家的,隻是很多年以後,我想起我和謝沉之間的故事的時候,仍會想起那一天,他對我說:你太愚蠢了,你不夠聰明。

可是,那個時候分明很多人誇我聰明,說我作業寫得快、文章寫得好,除了物理以外,其他科目成績都還不錯。

那時候,好多人告訴我,我是被人羨慕的,可隻有謝沉,每次都說:你不夠聰明,所以我要管著你。

高三開學的第一個星期,學校組織了一個藝術節的活動,林小壞和陸江北、蘇因三個人分別參加了陸小樟導演的古希臘神話短劇《奧利匹斯之殤》。林小壞扮演美杜莎,陸江北扮演波塞冬,蘇因扮演雅典娜。在故事裏,美杜莎與波塞冬相愛,雅典娜嫉妒美杜莎的美貌將其變為蛇的樣子,希臘眾神皆以為美杜莎是妖,要殺她,最後波塞冬含淚親手殺妖,悔恨終身。

在他的故事裏,美杜莎愛波塞冬,波塞冬也愛美杜莎,雖然美杜莎最終被殺死,可她得到了愛,不可憐。

可古希臘神話的真正故事裏,美杜莎愛波塞冬,波塞冬未必愛美杜莎。波塞冬身死,是個悲劇。

這出短劇搬上舞台之後把老師看得一愣一愣的,不過,這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林小壞演完之後,真的是入戲太深了,謝幕時,她徑直問了旁邊的陸江北一個問題:“我們會是美杜莎和波塞冬嗎?”

她這話一出,全場都笑了。

陸江北一愣,也顧不得台下的老師,趕忙說:“那麽悲慘的結局,絕不是我們。”

林小壞笑了,陸江北也笑了。

後來,他們的家長就被荊老怪直接給請到學校喝茶了。

十七八歲的天空藍得很,世界也簡單得很,嘴裏麵含著一塊糖,手裏麵拿著一支筆,心裏麵再住著一個偷偷喜歡的人,就完完全全心滿意足了。

2.

高三的生活很平靜很平靜,大家都想要為了考一個好一點的大學而努力著,但也不乏有心浮氣躁的人,比如莊洲。

他的心思從來不在學習上也就算了,還總是在各種地方給謝沉使絆子,要麽趁著打籃球的時候撞謝沉幾下,要麽就是當謝沉在全班麵前發言的時候,故意挑釁。

謝沉這人一般都是極其冷漠的,遇事兒也不,但是一遇到莊洲就會忍讓到沒有底線。

為這事兒,我說過謝沉好幾次,甚至想讓他以暴製暴,然而,每一次,謝沉都會搖頭說算了。

喬婧婧說,像莊洲這樣的人,基本上就是自己的生活不好了,也不想別人好,純屬那種死也要拖著謝沉下水的。

對於這個說法,我倒是一丁點兒都不懷疑。

離高考不過五個月的時間,我總覺得以莊洲這種性子背地裏麵怕是會再對謝沉搞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於是乎,某一天跑操結束之後,我特地留在隊伍的後麵叫住了穿著個運動短褲,搖搖晃晃地走著,看上去沒個正行的他。

“莊洲!”

“楚大小姐,幹嗎?”他回頭,隨意地吐掉嘴裏的棒棒糖棍子,一副痞裏痞氣的樣子。

“我是特地來告訴你,請你不要再找謝沉麻煩,不然,我就會找你麻煩。”我大步走上前,望著他一字一頓道。

聞言,莊洲一雙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眯眼的樣子很像謝沉,準確地說,是像謝叔。隻是,不論是跟謝叔還是跟謝沉比起來,他的身上都多了些戾氣。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近,手指在我的肩上猛地戳了戳,然後冷笑:“不自量力。楚歸晚,像你這樣一直被保護在溫室裏的花朵,不僅找不了我的麻煩,還會給謝沉增加麻煩!”

我被他這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微微怔住,最後隻得對著他冷笑。

我說:“我才不是隻會給謝沉增加麻煩的麻煩精,像你這種到處找事的人最後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憤怒地詛咒他。

莊洲狠厲地獰笑,輕輕地“哦”了一聲,那手指突然就在我的頭上敲了敲。

他說:“楚歸晚,我知道你跟謝沉的關係很好,你看,我長得那麽像謝沉,你也該跟我的關係好才是啊。”

他手指溫熱的觸感在我的額頭上留了好久好久,我隻覺得一陣惡心,毫不客氣地抹了一下我的額頭,我往後麵退了兩步。

我說:“你少惡心人啦,我真是不明白,來早怎麽會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

我一麵說著,一麵回轉身,不想再跟他有太多的糾纏。

不料,“來早”兩個字似乎戳到了莊洲心裏麵的某個點。

在我轉身的時候,我聽見他在我的背後對我大喊。

他說:“楚歸晚,你們不就是站得比我們高些嗎?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和謝沉付出代價的!”

他的喊聲之中帶著無限的對命運的不服,與對我和謝沉的仇視。

我隻覺得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股涼意,從腳底一直到心底,久久揮之不去。

回到教室,謝沉正在教蘇因題目。見我臉色不太好,他問我怎麽了,我擺了擺手,沒有回答,但是一連好多天都不曾睡好覺,並且時常在夢裏麵看見莊洲那猙獰無比的樣子。

3.

3月,迎來了學校的運動會。

班上女生少,愛動彈的就隻有我和蘇因。蘇因初中的時候就已被列為運動員級別的跑步選手了,高中時亦是如此。因此,體育委員在給她報項目的時候索性直接報了個2000米,由於我和謝沉的關係一直被大家戴著有色眼鏡去看,所以大家理所當然地覺得我該去跟蘇因爭一爭。再加上我們班好事者比較多,竟然最後都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直接把2000米給我報上去了。

得知後,我整個人是崩潰的。

我的同桌林小壞鼓勵我,說:“人生總要有一場長跑嘛,以荊老怪那性子還真是不指望你在運動會上拿獎,你信不信,隻要你跑完,荊老怪就會覺得你是在給咱們班爭光!”

我扶額:“信是信,可是這真是要跑個倒數第一,那我可能這嫩臉就不要了。”

林小壞笑著拍打我的肩膀:“沒有嫩臉,咱還有老臉不是。”

我委屈巴巴地搖頭:“萬一老臉也丟盡了呢?”

“那就別出去見人了。”

我歎氣,“砰”的一聲倒在了桌上。

這畢竟是高中時期最後一次運動會,我在心裏麵對自己說,一定要爭氣,一定要爭氣。因此,運動會前兩周,我時常偷偷地翹了晚自習,到操場上練習跑步。

這事兒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但不知怎的,這消息竟傳到了陸小樟的耳朵裏。

他時常會拄著個拐杖到操場前看我跑步,在我跑步跑累了的時候,遞來一瓶水給我,然後我跟他一起坐在操場的草地上看星星看月亮。

陸小樟家是北方的,因為姐姐嫁到了南方,且父母無力撫養他,他就跟著姐姐來南方了。

我問他想不想回北方。

他說不想,他覺得南方挺好的,有人間真情,也有四時風物。

我點頭。

我說,我也覺得南方挺好的,如果可以,我想要一輩子待在南方。

陸小樟聽我這麽說就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眼睛都在發亮。

他說:“謝沉要考景大,你就不想跟著他去考?連我這樣的學渣都想要考景大。”

我笑了笑,用手去拍打他:“景大不是在北方嗎,那你還說你要留在南方。再說了,你哪裏就是學渣了,我們班主任一直說,你是二班的一匹黑馬。”

陸小樟搖頭,在我麵前晃悠了一下他的拐棍,然後聲音突然提高了一個調:“你別東扯西扯別的話題,你就說說吧,謝沉想要考景大,你不想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抱著膝蓋沉思了良久良久。

然後,我說:“景大那麽好,誰不想考呀,可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不是誰想誰就能夠上的。”

頓了頓,我繼續道:“每個人都想當英雄,可我覺得吧,我不去做那個壯誌豪情的夢,我就不會失望。”

聞言,陸小樟笑了,用一種非常認真的目光打量著我。他說:“如果是謝沉希望你跟他一起去做這個英雄夢呢?”

月色下,他眸光沉沉。

我惶惑地看了他一眼,許久,許久,沒有出聲。

如果是謝沉希望跟我造這個英雄夢?這個問題,似乎我從未想過。

跟謝沉認識了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問過他的夢想,他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夢想,我是個走一步看一步的人,而他卻是個心中有大計劃的人。

我信任他,如同信任老楚一樣。

所以,一步一步都是他帶著我。每次我為自己的前進而感到心滿意足時,似乎從未關心過他想要的是什麽。

這一天,我的腦子徹徹底底地亂了。

晚上回家,我跟在謝沉的後麵一步一步地走著,他看出來我的心情不是很好,便問我:“你怎麽了?”

我搖搖頭不說話。

他卻笑了笑:“你不像是有事情不說的人,今天心裏麵藏著的事情莫不是關於運動會?”

我繼續搖頭,良久,扯住了他的衣角。

月色下,我望著他那一雙黑亮黑亮的眸子,問他:“謝沉,你希望我考景大嗎?”

他怔了怔,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麽問,眸光一下子變得犀利。

“你能考上景大是我最希望看到的結局。”

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低沉,低頭看我的時候,那一雙眸子裏寫滿了認真與希冀。有那麽一刻,我覺得謝沉就像我爸一樣,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好,也比任何人都巴望著我好。

我仰著臉看他,說:“那如果我考不上呢?”

他眉頭蹙起來,在我的額頭上敲了一記狠狠的暴栗,厲聲道“怎麽盡說這些沒長進的話”之後,就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自顧自地往前走著,不再理我。

我背著個小書包就在他的後麵一晃一晃地跳。

我說,謝沉,你給我等著,你能考景大,我也能。

他說,好,我等著。

4.

運動會來臨,我還在發蒙,林小壞和陸江北就已經給我領來了號碼牌,並且看在我是運動員的分上,不時地給我捶腿、捏肩。

“晩晩,你的大腿肌不要抽搐嘛。”林小壞拍我。

我委屈地點頭:“知道了。”

然而,收緊我的大腿肌之後,我的手又忍不住顫抖。

林小壞無奈:“不要怕,乖,摸摸頭。”

我吸氣,頗有些絕望。

離比賽還有二十分鍾的時候,我覺得林小壞和陸江北把我越捏越軟了,便不讓他們動手了,而是直接就去廁所洗了一把臉,想要振奮一下自己的精神氣。

在廁所,我遇到了也同樣去洗臉的蘇因。

“運動前洗一把臉確實是有助於清醒,別忘了再拉一下韌帶,不然在那麽多人的操場上麵摔倒可是一點兒都不好看!”蘇因甩了甩利落的短發,對我一笑,可是那笑意裏有非常大的敵意在。

我白了她一眼,說:“不牢您費心,您還是管好自己。”

蘇因原本準備踏出去的腳突然就在原地停住了,她回頭看我,目光之中帶著一絲嘲諷:“被從小寵到大的孩子說話都是這麽帶著火藥味嗎?”

我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回敬道:“我不知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是我不像你,一天到晚裝腔作勢!”

蘇因冷笑了一聲,沒有再理我,直接走了出去。

那一刻,我恍惚明白,不僅僅是我對蘇因有敵意,事實上,蘇因對我,也一直有著莫大的敵意。

於是乎,在這場比賽之前我突然有了一股子想要贏她的衝動。

但是,事實上,在比賽踏出第一步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輸了。

蘇因就像一支離弦的箭,而我則似一隻慢吞吞的小蝸牛。比賽不過才一分鍾,我已經光榮地變成了倒數第一名。

我聽見喬婧婧和林小壞兩個人扯著嗓子一直在喊:“晩晩,加油!晩晩,加油!”

學校的塑膠跑道是新修建的,堅硬得很,近一年不停地有學生在上麵磕破皮,盡管我努力地想要跑快,但是比起名次來說,我把性命看得更重一些。

與此同時,在我跑第一圈的時候,跟我跑一個項目的人已經開始跑第二圈了,其中一個就是莊洲。

他悠悠地跑到我的旁邊,吹著口哨挑釁我:“楚歸晚,你說說平時都那麽優秀,跑步倒數第一,你丟人不?”

“你給我閉嘴!”我懶得理他。

卻不料,他竟是直接跑到了我的跑道裏麵,不停地擋著我前麵的路,我往哪兒跑,他就往哪裏擋。

天熱得很,我已經很累了,看東西也有些重影。他這樣一弄,我就有些急了,忍不住一麵跑,一麵對他吼:“莊洲,你到底要做什麽?”

彼時,謝沉剛好是主席台上麵播報比賽情況的,似乎也發現了我們這個跑道的不對勁,原本對運動員的官方鼓勵聲立刻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壓著火氣的一聲:“請跑道上麵穿著黑衣服的運動員注意自己的行為!”

莊洲忍不住笑了一下,把嘴裏麵一直嚼著的口香糖吐了出來。

他冷冷掃了我一眼,說:“喲,某人急了。”

我蹙著眉頭掃了他一眼,隻見他重新溜回了自己的跑道,之後在我盡量跑到最快的程度的時候“嗖”地又回到了我的跑道,以一個非常迅猛的姿勢,絆倒了我。

我摔倒的時候,是腦袋著的地。

左半邊臉在跑道上磨蹭而過,火辣辣地疼。這一摔,倒真真是把我摔蒙了。刺眼的陽光在我的眼前虛浮著,我聞到我臉上有著濃重的血腥味,耳邊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是蘇因,她擔心我倒在地上發生踩踏事故,也就沒再繼續跑,而是把我扶到了一邊。

我整個人都沒什麽力氣,被扶到旁邊的時候,隻知道捂著臉,滿腦子空空的。

耳邊由一開始的單一的蘇因的聲音,變成了無數人的聲音,嘈雜得厲害。再之後,我記得就不是那麽清楚了,隻知道我蹲著的時候聽見了“120”的聲音。那時候我被摔得腦子一陣混沌,感覺連腦電波都被摔出去了,我想,如果不是被摔得太混沌了,我的第一反應一定是我是不是摔成豬頭了,而不是蒙蒙的,什麽都不知道。

5.

我一直覺得上天一定是妒忌我這絕美的容顏,不然它一定不會讓我的臉在初中被樹皮劃傷之後,在高中又被塑料跑道蹭傷。

我的意識重新回到我腦子裏的時候,是在醫院裏麵。當時我的臉已經被紗布包紮得好好的了,醫生說除了破皮以外沒什麽大礙,雖然流了很多血,但是礙於我上次臉受傷也沒有留下疤痕,所以這一次應該也不會留疤。

與上次不一樣的是,這一次老楚不在我的身邊。

守在我身邊的隻有喬婧婧和謝沉。他們的臉色都很不好,尤其是謝沉,眼底的猩紅還未褪去,看上去格外疲憊。

“你們怎麽都不說話,醫生不是說我摔得不嚴重嗎?”我強行扯出一個笑容來,覺得此時此刻的氣氛詭異得讓人害怕。

“沒什麽,晩晩,你休息休息。”喬婧婧摸摸我的腦袋,笑容有些牽強。

而謝沉一直眉頭緊鎖,似乎是在想著些什麽,緊接著站起了身。

“謝沉,你別出去!外麵亂得很,你還是在這裏待著吧,我去給你看看怎麽樣了。”喬婧婧扯他的衣角,然後回頭吩咐我,“晩晩,等一下不管發生什麽,別讓他走出去知道嗎?”

說罷,喬婧婧獨自一人打開病房門走了出去,隻留下我和謝沉兩個人在病房裏麵待著。

我見他愁眉苦臉的模樣,便對著他笑。

我說:“謝沉,你也笑一笑嘛,你笑一笑多好看。”

他抬眼看我,那一雙深邃的眸子之中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複雜,但盡管如此,他的嘴角還是扯出了一個牽強的笑容來。

有那麽一瞬間,我看著謝沉,其實覺得他挺寵我的,真的,即使臉上有傷,我心裏也挺樂嗬的,並且覺得老楚這一生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跟謝沉他爹成了發小,才能夠讓我有一個如此優秀的鄰居。

然而,美好總是不過三秒,在我安安靜靜地打量著謝沉的時候,病房的門突然被人給踢開了。

是謝叔。

他邁開大步子走上來,二話不說就給了謝沉一拳。

他這一拳的力道極大,謝沉被他打得整個人都往後麵退了幾步,嘴角霎時之間有了血跡。

“孽子!”謝叔指著謝沉就開始痛罵,“你是才知道你弟弟身體不好嗎?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他的心髒不好,如果說了些什麽刺激你的話也讓你多多擔待。你今天倒好,你那樣打他,萬一當時真的把他打死了怎麽辦?你是想要讓我一麵白發人送黑發人,一麵在家裏等著監獄裏的兒子嗎?”

謝叔指著謝沉的手都有些顫抖,似乎還覺得剛剛那一拳打得不夠,又跑到外麵找到一根棍子,往謝沉的身上猛砸。

我嚇蒙了,也顧不得什麽別的,一把上去就抱住了謝沉。

當時的場麵混亂得厲害。在我抱住謝沉之後,一直站在門口沒有說話的老楚便連忙走了進來,他特怕謝叔拿著棍子誤傷到我,於是乎,在謝叔還不罷休的時候,他一把上前拉住了謝叔。

他對著謝叔大吼:“謝臨風,你瘋了是不是?你教訓兒子,別搭上我閨女!”

謝叔原本激烈的情緒在那一瞬間平複了下來,興許也是意識到自己剛剛對兒子的行為太粗暴了,他的眼眶有些泛紅。他歎了一口氣之後,將那棍子直接扔到一邊,再之後,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謝叔走之後,我一時控製不住情緒,抱住謝沉就開始號啕大哭。

他也不推開我,隻是任我抱著他哭。

倒是老楚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一直在旁邊拉拽我:“晩晩,你別哭了,你這樣哭老爹心煩!”

我不理他,將謝沉抱得更緊了之後忍不住對老楚吼:“你女兒被人欺負了,你看不見嗎?為什麽謝沉什麽都沒有做錯,謝叔還要這個樣子?”

那個時候,我是真的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麽明明謝沉做了對的事情,卻要被斥責……

老楚歎了一口氣,望了我一眼,然後又望了謝沉一眼。

他說:“你們都是好孩子,隻是,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打我一拳,我還你一拳,就可以結束的。”說罷,似乎覺得在這裏有些尷尬,就搖著頭走了出去。

我坐在病**,一直抱著謝沉,死活不肯撒手。最後還是這個姿勢維持得太累了,謝沉扯著嘴角笑了笑,然後對我說:“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嗯。”我乖巧地點頭。

由於先前摔倒的時候,腿也在跑道上擦傷了,這一晚,是謝沉把我給背回去的。

月色寒涼,我把我的小腦袋埋在了他的肩頭。他的肩膀很寬很厚,我靠在他的身上,還能夠聞到一絲絲的肥皂的清香氣。縱使這一天真的很疲憊很疲憊,我也仍舊保持著一貫的煽情。

我說:“謝沉,我覺得我爸這一生做得最對的事情就是有一個能夠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來的發小。”

謝沉點頭:“我也這麽覺得。”

我笑,然後說:“謝沉,如果我這個性子以後沒有人願意娶,那我就會賴上你。”

他的身子明顯僵直了一下。朦朧的月色下,我看到他英俊的側臉的曲線明顯越發柔和了。但是,他涼聲對我說:“你這麽任性,誰要娶你?”

我撇嘴,有些惱了,就不停地用腦袋磕他的後腦勺。

“別鬧。”

“沒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