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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是關著的,衛恩從黑洞洞的電腦屏幕上看見了一個麵容普通,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男人。

身高172cm左右,小平頭,身形瘦削,不算壯實,臉上搭一副金絲眼鏡,水磨牛仔褲,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襯衫,一個十分純粹的理工宅男形象。

雖然這個人表麵上看起來老實兮兮的,但並不見得老實巴交的人,就不會有暴戾狠絕的一麵。

衛恩轉過頭,抬眼熱情地招手問好:“嗨,你好。”

男人踟躕了一下,略略有些緊張,搓了搓手問:“請問你是……”

“是這樣的。”衛恩把筆記本電腦推過去,用事先想好的說辭,“你上次幫我修的電腦又壞掉了。”

林冬平皺眉,不發一言地盯著衛恩瞧,遲疑了很久才說:“我們認識?我幫你修過電腦?”

衛恩眨巴眨巴眼睛,點了點頭:“就前幾個月的事情,你不記得了?我是S大學生,前幾個月我們學校不是有一個電器維修活動月嘛,那時你還給我遞了一張名片,說有問題了可以來找你呢。”

衛恩轉身從背包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林冬平低頭看了一眼,的確是自己的名片。

而他幾個月前,也曾經參加過S大的那個活動,當時不過是給S大計算機係的學弟們幫忙,沒想到後來一傳十,十傳百,找他維修電腦的人排了大長龍。

不過寥寥幾句後,林冬平放下了警惕,緊緊繃著的神經也鬆懈下來。

“原來是這樣,電腦怎麽了?”

“不知道下載了什麽東西,突然藍屏了,不能開機,找了計算機係的人看了也沒用,麻煩你幫我看看吧。”

在自己熟悉的領域裏,林冬平擁有著無邊的自信。他把電腦拆開,時不時地問著衛恩一些電腦使用上的問題。

在林冬平擺弄電腦零件的時候,衛恩一邊眯著眼觀察他,一邊慢條斯理地埋怨:“你說我運氣背不背,那天玩遊戲玩著玩著就黑屏死機了,手機一直在跳,都嫌棄我坑隊友呢……”

林冬平卻是懶得搭理她,隻用螺絲挑出了一塊零件,測試了一下,皺眉頭說:“你玩遊戲的時候是不是把水杯放電腦旁了?這塊區域整個都進水了。”

衛恩點了點頭:“嗯……應該……應該是吧,我記不清楚啦,反正就是運氣背,做什麽都不好,喝水噎著,走路摔倒的都有,考試不及格的更是死了一大片,那叫一個哀鴻遍野啊。我和你說,我們那公寓最近都背得不行,一個一個淨走衰運啊……哎,那這電腦要換個零件嗎?”

林冬平眼皮耷拉了一下:“我再幫你看看。”

這林冬平對待電腦就像對待老婆似的認真,衛恩在心裏默默地記上一條“技術宅”的標簽,又晃**到了他的背後,忽然話鋒一轉,說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我和你說,我們F3公寓運氣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而是最近才這樣的。你知道為什麽嗎?我們那兒出事了,還搭上了一條人命!”

衛恩在林冬平背後冷颼颼地說:“有一個女生,在寢室裏被人殺了,血流了一地哪!”

“滋滋——啪!”

林冬平手上不穩,電筆不知道碰到什麽,迸出零星的火苗子,徹底短路了。

衛恩捂著心口:“哎,你幹什麽,你嚇死我了!”

“短路了。”林冬平把手上的電筆扔到桌子上,又埋頭用另一支測試起來。

“有人說,我們公寓最近時運不高,是因為那個女生死得冤,正在找替死鬼呢!”

衛恩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坐在會客室的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聽說這個女生死得可冤啦,凶手至今沒找到,於是她的魂魄就在我們寢室那兒轉啊轉,八成是在找那個害她的人償命啊。最近我們公寓裏,那叫一個陰森恐怖,跟拍鬼片似的,晚上大院裏都不敢一個人走,上廁所還聽見那呼啦呼啦的風聲呢,嚇得人直哆嗦,昨晚還有一個女孩子半夜從**掉了下來,你猜怎麽回事?她說她大半夜的,看到一抹白影從牆壁上嗖地飛了過去,這才從**掉下來的。我們都猜測是那啥……回來了呢……”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個技能,衛恩已經擺弄得十分純熟,更別說沒事編個小故事什麽了,簡直就是信手拈來。做律師的都有這麽一個壞習慣,沒事忽悠人,嘴皮子利索,編的故事天衣無縫感人肺腑,能把人祖宗三代都套出來。

而衛恩這一大段話,又是嚇唬又是吹噓,連吹帶騙地,在這三伏天裏,居然能把林冬平的冷汗給侃了下來。

林冬平看了衛恩一眼,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腦門子,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了一句:“今天冷氣有點高了,熱得……熱得慌。”

衛恩勾了勾唇,感覺自己今天這一趟,沒白來。

前麵已經鋪墊好了,就差臨門一腳,她忽而從沙發上躍起來,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哎,你說,那人會不會附身在什麽東西上來作怪,我這電腦不會就是那啥啥弄壞的吧?”

這一句話頓時把林冬平給嚇了一跳,電光石火間,他已經向後退了一大步,手上像是碰了什麽燙手山芋,巴不得把麵前的電腦給扔得遠遠的,再也不要看見才好。

衛恩像隻小狐狸一樣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地把林冬平的動作收入眼中,正想開口呢,沒想到從窗外飄過來一串刺耳的警鈴聲。

林冬平突然心生警惕,拿起手中的螺絲刀,緊緊地盯著衛恩瞧:“你到底是誰?”

看著林冬平眼裏的戾色,衛恩連冷汗都下來了。

寧崢一行人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就來到了林冬平所在的會客室,推門而入時見到的場麵,卻讓他們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一個雙眼發紅的男人,左手拿著一把螺絲刀,右手挾持著一個女人,螺絲刀的刀尖緊緊地貼在女人的脖頸處,再深一點就可以要了人的命。

進來的探員幾乎是下意識地、不假思索地拔了槍,紛紛對準了麵前的那個人。

“你要幹什麽,不要亂來!”

在這樣咄咄逼人的情勢下,林冬平手抖得更厲害了,聲壯人膽,迫不及待地吼了一聲:“你們都別過來——再過來,我就……”

尾音都破了音,顯而易見,他現在已經紅了眼,很有可能做出傷害人質的事情來。

雖然進公司的時候,前台就說林冬平在幫S大女學生修電腦,但驟然看見衛恩那副精巧的麵孔,還有在挾持下還是淡定從容的冷冽目光,寧崢的眉頭還是無可避免地挑了挑。

他揉了揉太陽穴,想著今天早上似乎才見過她的,還沒過幾個小時,情勢就急轉直下了,到了隨時能把小命交待的份上。這個女人,也實在太不讓人省事了。

“都把槍放下。”

在這關鍵時候,寧崢開口了。

他深知拿槍的探員會深深激發林冬平的反抗性,林冬平是不是案件的嫌疑人似乎毫無懸念,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人質的安全。

“退後,退後,都給我退後!”林冬平手舞足蹈地揮舞著手裏的螺絲刀,又把那刀尖抵在衛恩的脖子上,惡聲惡氣地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我就知道你們會查到我頭上來!老子告訴你們,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我和她沒有一點兒關係!”

林冬平和探員們對峙著,空氣在無聲地湧動,仿佛凝滯了一般。

寧崢揮了揮手,指揮著探員們往後退一步,一邊用眼風徐徐地觀察著周圍的地勢。

會客室四麵都是牆,唯一的入口也不過是一扇門,後麵全是白花花的牆壁,中間是一大張桌子,連個遮蓋物都沒有,要在這裏製伏林冬平顯然是不可能了,隻能和他周旋。

探員們又退了一步,衛恩也跟著林冬平挪了一小步,她抱著那隻橫亙在自己脖間的手,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殺人?什麽殺人啊?不會是那啥啥吧,可那犯人已經抓住了呀……”

脖子上的手揪緊了,衛恩感到一陣窒息,耳邊仿佛還傳來林冬平咬牙切齒的威脅:“別亂說話!”

窒息感迎麵而來,衛恩有點兒呼吸艱難,但還是忍痛說:“是我找他幫忙修電腦的,他可是個好人啊。探員大哥,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搞錯了?”

林冬平壓低了聲音:“你跟他們不是一夥的?”

“我,咳咳……你先鬆手……”

衛恩的話,明顯打亂了林冬平的節奏,也緩和了當下的情勢。衛恩忙著和林冬平鬥智鬥勇,腦子轉得飛快,卻又苦於窒息而生的缺氧感,好不容易插科打諢解除了危機,卻驟然發現,麵前一堆探員裏,寧崢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躲到了人群後的角落裏,隻隱隱地探出半個身子。

這孫子……衛恩牙癢癢了老半天,左手忍不住往自己的褲袋裏摸去。

在過來之前她就做好萬全的準備了,貼身攜帶一瓶辣椒水,足以讓人在一秒內失去抵抗能力,要不是麵前這堆探員來攪局,她早半天就能走人了。

衛恩一邊顧著和林冬平說話,一邊朝褲袋探去,就在她的手堪堪碰觸到辣椒水瓶身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那在角落裏的人,趁著三麵牆角的掎角之勢,忽而淩空而起,伸長了腿,一下盤腿掃到了林冬平的麵部。

與此同時,衛恩抽出辣椒水,閉著眼睛一陣狂噴。

“滋滋滋”的聲音持續了兩三秒,停頓下來的時候,衛恩也睜開了眼睛。

然而被她的辣椒水波及的,卻不止林冬平一個人。

林冬平已經赫然倒地,一手捂著眼睛,一手捂著麵部,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而寧崢呢……雖然隻是伸手擦了擦眼角,但從眼睛發紅的程度來看,顯然是傷得不輕,隻不過是在死忍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