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我願意她倒是應承啊

千歲想低調、隱藏身份參加大學城比賽的事情已經不現實了。

有人拍了短視頻上傳到網上,在C市的幾所學校中傳得熱火朝天,認識千歲的都知道是她,包括周周老師。

周周老師後來倒是沒說什麽,就叮囑加緊練習,千歲弱弱地問了句:“能不跟我媽媽說嗎?”

周周老師了然一笑:“知道了。”

但是這口氣沒鬆多久,反而因為突如其來的一件事情加速發酵。有一家演藝公司看到了視頻,覺得三人很有明星潛質,後來又在網上看到真人照片,很是欣賞。演藝公司的經理先聯係到了林老師,林老師把這個消息帶給千歲三人的時候,就被辦公室裏其他幾個同學聽見了。

一時間,Hey組合三人要當明星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開了。

因為三人都沒有成年,又是學生私事,林老師建議演藝公司與三人家長進行商議。林老師想要通知家長的時候,千歲急忙阻攔:“林老師,我對當明星不感興趣,您別給我媽媽打電話了。”

一旁應蘇夢也說:“我也不太感興趣。”

林老師看向爾萌,爾萌閃著大眼,舉手:“老師老師,我感興趣。”

爾萌是真的感興趣,還為此興奮了很長時間,三人在教室私聊的時候,好多來自隔壁班的同學,尤其是男生們,都站在教室走道往裏頭看。

三人都把課本豎起來擋住臉,爾萌咬唇笑:“千歲,我可是體會到你當時被人圍觀的心情了。”

應蘇夢說:“你不是要當明星嗎?到時候成千上萬雙眼睛盯著你。”

“那我也不怕,再說了,現在八字還沒一撇,我得先去公司麵試呢,約的星期天我媽媽帶我去。”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我覺得現在還是學習最重要。”千歲的話,應蘇夢也點頭讚同。

“可是我真的喜歡啊,我就是想試試,我媽把我爸都給說服了。”

爾萌既已決定,千歲與應蘇夢就隻管支持,不再說什麽。班裏走得近的幾個同學還拿著作業本過來讓她們簽名,鬧著說以後成大明星,再簽就沒機會了。

遲到也在倒飭一些簽字本什麽的,寒江在一旁說:“別浪費時間了,應蘇夢是不會去的。”

“說的好像你很了解一樣,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沒有人懂得她了。”

遲到不信,拿起本子過去,沒一分鍾,人回來了。

他往桌子上一臥,滾來滾去:“心傷……她真的不去,我還想畢業了做她經紀人呢。”

寒江瞥他一眼,用筆指了指他亂七八糟的桌麵:“治療心傷的最好辦法就是幹活兒,把你這堆垃圾收拾一下。”

遲到奪過筆湊上腦袋,擠眉弄眼:“你就不好奇河千歲去不去?”

“我為什麽要好奇她?”

“少來了,我還不知道你?”遲到壞笑。

“我不用好奇她。”

她更不可能去的。

爾萌拿到演藝公司的入選通知,請千歲和應蘇夢出去吃了一頓,後來走了程序,正式與公司簽約做了練習生,又請她們倆吃了一頓。

日子一天天地過,時間長了,千歲也沒再受大學城比賽的困擾。

隻不過宋白的生日越來越近,她有些著急。那日放學回家,老五又端著便餐盒在門口等著她,一看到人影就招手:“快快快,抄手,熱乎著呢。”

千歲例行扭捏一番:“媽不讓我吃東西……”

“行啦,她又看不見,你再不吃抄手都該生氣了。”

老五陪她坐在家門口吃完東西,起身的時候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千歲趕忙扶住,瞧著他的臉色異樣蒼白。

“叔叔你不舒服嗎?”

老五站定,隨後笑著擺手:“老毛病,沒事的。”

千歲扶著老五回家,當時子君外出,寒江在學校打籃球也沒回來,千歲根據老五的指示找出藥來,吃了藥之後就讓他半躺在沙發上休息。

千歲知道老五心髒不太好,幾年前剛做過支架手術,所以她沒敢先離去,坐在一旁等著子君或是寒江回來。中途老五接了一個電話,好似明天要給哪個朋友送什麽文件。

因為明天是周六,地點是景區她又熟悉,就說替他送。

老五不想讓她跑:“我讓寒江送就行了。”

“沒事的,叔叔。”千歲抿嘴淺笑,“您平時對我那麽好,這是應該的。”

一聽千歲這麽說,老五內心憂喜參半,當年繈褓中的孩子已是亭亭玉立,他比誰都要關切,天天操心著,生怕這孩子受委屈。如今千歲不僅成人還成才,老五由衷欣慰,但又惋惜,這麽好的孩子,父親卻沒有看見。

想到這裏,老五歎口氣:“千歲,你受苦了。”

老五這樣說,千歲多少是有點懂的,她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老五也不想氣氛變得不自然,就開玩笑道:“沒事,等你將來成家了,我給女婿好好說道說道。”他一拍大腿,很是風趣,“我就說,我家千歲從小都是活在我們手掌心的,你敢讓她不幸福,娘家堅決不讓!你必須好好疼她!一定讓他把你沒享受到的幸福都補償給你。”

老五就這樣笑著說著,千歲也隨之沉浸在遐想中。

良久,老五喘氣間隙,她說:“我沒有享受不到的幸福,別人有的我都有。”

千歲鼻尖酸澀:“叔叔,謝謝您。”

第二天一大早,千歲就如約去了景區送文件。老五的朋友大約四十多歲,應該是這景區的負責人,他來拿文件的時候身後跟了好幾個人,都在匯報工作。

千歲本來準備走,但她聽見他們在說急需幾個發傳單的,錢多給點都沒關係,於是就鼓起勇氣問那個叔叔:“我能不能去?”

因為是熟人,工作也簡單,這個叔叔就給她安排了。

千歲在景區待了一天,就在遊客谘詢台附近發新啟動的遊樂項目單子,腿站酸了就蹲在花壇邊休息,中午隨便吃了點麵包。結束的時候一個小姐姐過來跟她說可以去財務室領錢。

小姐姐多問了一句:“明天你有事嗎?”沒等千歲回,她就說道,“明天你要是還能來,就明晚再結算費用。”

千歲心中一喜:“我能來我能來。”

千歲跟這小姐姐又聊了一會兒,周日兩人還一起發了半天單子,算交了朋友。千歲後來拿了400塊錢,單獨請小姐姐吃了些小吃。

晚上臨睡前泡腳的時候千歲還在一張張數著錢,仔仔細細夾在錢包裏。現在她已經有900塊錢了,再把自己存的零零碎碎加起來,應該快夠了。後來又想到了什麽,她顧自說了一句:“嗯,明天問一下。”

早上開門就碰到寒江,千歲也沒說聲早,直接問:“你有TP運動的會員卡嗎?”

寒江點頭:“有,怎麽了?”

“你借我用一下吧。”千歲說。

“你要那個幹什麽?”寒江還在問。

千歲瞥他:“你借還是不借?”

問人借東西還有你這樣的態度,這丫頭越來越過分了!

寒江:“放學回來給你找。”

千歲書包一甩,大步朝前。寒江要不是躲一下,書包就甩到他胸口了,他本來可以更早出門的,隻是一直在屋內玄關處等著某人,想問問她周末早出晚歸都幹什麽去了,可看著前麵那人愛理不理的樣子,肯定問了也不說。

她現在越來越不愛同自己說些什麽。

寒江一想到這裏,有些氣。

但更氣的還在後頭。

寒江在從小賣部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千歲和應蘇夢在說話。

應蘇夢問:“那你後麵還要去景區嗎?”

千歲點頭:“去,費用還挺高呢,所以我得跟林老師請假,到時候就說身體不舒服。”

應蘇夢麵色有些猶豫,想想還是勸道:“千歲,我覺得你這樣不太好,你不能為了……”可是看到千歲噓的手勢,她便也不好再說什麽。

應蘇夢有些後悔了,她不知道這樣支持千歲到底對不對。

千歲是周五那天沒有來上課的,寒江晚上放學回家就一直在門口小路上等,直到天黑,路的盡頭才冒出瘦小的身影,伴隨著咳嗽聲,寒江聽出是千歲。

為了解疑,寒江翌日就去景區,想看看千歲到底在幹什麽。

景區內人群熙熙攘攘,寒江找不到千歲的身影,直到在一群穿著皮卡丘玩偶服發傳單的人中,看到千歲拿下厚重的皮卡丘腦袋,寒江不是驚訝,簡直就是驚嚇。

她滿頭大汗,熱到把單衣都脫了,用手作扇猛扇一番,又把玩偶頭給套上。

寒江耐著性子看千歲發了傳單,陪著遊客拍照,有調皮的孩子跳起來對著皮卡丘的腦袋就是一拳,隨後她又跟著大部隊去搭建的舞台上蹦蹦跳跳。想是因為服裝太過笨重,千歲轉圈的時候差一點摔倒。

寒江再沒忍下去,直接從側麵衝上舞台,將角落那隻歪歪扭扭的皮卡丘給拉了下來。千歲站住腳,寒江替她將頭套摘下。

千歲一看是他,剛想發火,寒江就怒嗔:“你媽送你學跳舞,是讓你在這兒跳的?”

千歲抹了一把汗,突然就有些發暈,她不想與他理論轉身想走。寒江拉住她又問:“你昨天是不是也來了?你腦子有問題嗎,為了什麽事情你敢逃課出來跑到這兒瞎鬧?你想幹什麽你?”

連番發問讓千歲心煩,她回頭:“跟你有關係嗎?”

這倒把寒江噎住了。

“我……”

千歲不理他,又跑到台上去蹦躂。寒江也氣,索性不管她,自己先回去了。

晚上寒江在寫作業,多次衝動想要打電話告訴靜姝阿姨,好好治一治她,但一想到她耷拉腦袋那受氣包的樣子,也就偃旗息鼓了。

老五給寒江送橙子進來,順口問了一句:“怎麽我星期天都見不上千歲,是在學校練習嗎?”

“不知道。”寒江語氣有些硬。

老五“嘶”了一聲:“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啊,這長兄如父,你……”

老五話說到一半,寒江把筆用力往書桌上一拍:“長兄如父長兄如父,我願意她倒是應承啊,天天鼻子都要長腦袋上去了,這個爹誰愛做誰做!”

“你……”老五張大嘴巴,莫名其妙,“你小子,把炸藥包吃了嗎?”

子君聽到聲音上樓,就看見老五捂著胸口指著寒江嗬斥:“小五,你遲早有一天能把你老爸氣死,我就讓你關照下千歲又怎麽了,掉你肉還是流你血了?哎喲,氣死我了,我這心……”

寒江起身,有些歉意,想去扶老五,子君上來對著寒江後背就是一陣打。

“你氣的不僅是你爸,還是我老公!”

老五撇嘴,對子君點頭:“嗯,就是的。”

寒江青了臉,親爸太會演戲,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哪次是真疼哪次是假疼。

他真的是要瘋了,在那個人麵前受氣,回家還要受氣。

千歲感冒了。

寒江在景區看到她不停地擤著鼻涕,還多次蹲在花壇邊揉著太陽穴,看來身體很不舒服。他心裏明明還有氣,雙腳卻控製不住往前走去。

千歲發覺有人擋住了光線,她皺眉抬起了頭,又是對門煩人的鄰居。

“又幹什麽?”千歲有氣無力。

寒江說:“跟我回去。”

“我不。”

千歲埋頭,手中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亂畫,她其實有些想回家,腦漲鼻塞的難受讓她也不好工作,但又舍不得外快,所以一時有些糾結。

“我要打電話告訴你媽了。”寒江下最後通牒。

“喂。”千歲噌地起身,瞬間頭暈目眩站不穩腳跟,要不是寒江拉上一把就直接倒灌木叢中去了。

兩人距離隻有幾毫米,近到可細數彎彎睫毛。不知為何他的眸子如此深邃,千歲突然就不敢直視,繼而垂眸盯著他潔白的下顎。

他的皮膚,也挺好啊,千歲咽了咽唾液:“回家就回家。”

“有什麽了不起”六個字就是沒說出口。

千歲是坐寒江自行車回家的,他們穿過森林公園,又經過陵江。江麵吹來的風有些涼,千歲一開始隻是抓著寒江兩邊的衣角,後來冷得不行,就緊緊抱住他的腰。

“有些冷。”也不知道是解釋給寒江聽的,還是安慰自己用的。

寒江側首看了看她,開口:“後麵別再去了,要是被靜姝阿姨知道,你又得挨罵了。”末了,他又說,“你要是缺錢,我給你。”

風將他的聲音帶到千歲的耳中,她的心中五味雜陳。

晚上星子高掛,千歲伏在書桌前補作業,對麵傳來口哨聲。她抬頭,看見寒江卷了書,示意她靠邊,隨後用力一扔,書穩穩落到桌子上。

書是用帶子綁起來的,千歲解開,一個牛皮紙信封夾在裏頭。

上麵寫著:不拿我就告訴你媽你去景區的事情。

千歲抽出,裏麵是十幾張紅票票。說不感動是假的,沒想到關鍵時候是寒江幫她一把,這份小恩情,她記下了。

錢的後麵還有張字條,千歲好奇打開,醒目的“借條”二字映入眼中,她掃過內容,上麵寫著年息按30%算,千歲當即氣得翻白眼。

王八蛋,以為自己放高利貸的嗎?

對麵,寒江早已拉好窗簾,躲在後麵偷笑。

他的腦海中是那人氣到跳腳的模樣,她生氣而泛著白光的小巧鼻翼,敢怒不敢言的杏眼圓瞪,全部都是他的繾綣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