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你欠我的,你忘了?

秦暖風放了學就被教導主任叫進教導處,以往的經驗告訴她,丁煜又闖禍了,母親氣得早就不來學校,所以隻要一有事,大家都會找高丁煜一個年級的她。

這次丁煜砸破了同學的頭,縫了五針,少不了教導主任又要上一堂“教導課”。

“我教到現在還沒教過這麽頑劣的學生,要不是九年義務教育,我早把他開除了。”教導主任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脾氣大了些。

暖風唯唯諾諾的聽他一頓說教,而丁煜就站在旁邊冷眼看著。

他總是這樣,喜歡闖了禍由暖風背,看她被教導主任一頓數落後臉色變得蒼白,覺得非常解恨,就像現在他甚至覺得這被打破同學的頭還痛快些。

“明天讓你媽送五百塊錢過來吧,同學家長要的醫藥費。”教導主任終於準備結束說教,說了今天談話的關鍵。

暖風怔了怔,這麽多?

“這已經算少了,我們校方知道你家的情況,已經盡量說好話了。”教導主任看出她的為難,畢竟孤兒寡母的。

都這樣說了,暖風咬著唇,拿出口袋裏的錢包,那裏麵有七百塊錢,是她今天準備用來交舞蹈課學費的,本來母親替她湊了錢,但她給了丁煜交英語補習課的學費,所以才拿出這筆省了一年多時間才省下來的錢。

看來舞蹈課上不成了,她有些難過,卻並沒有遲疑,將今天剛問小賣部換來的整錢,抽了五張遞給教導主任。

丁煜看她順從的將錢遞給老師,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一場爭端總算結束,暖風籲了口氣,出了教導處往校門外走。

“拿來。”有人跳到她的麵前。

她嚇了一跳,看到是丁煜:“什麽拿來?”

“錢。”裝什麽蒜,剛才分明看到她錢包裏還剩兩張。

暖風下意識的護住口袋:“幹什麽用?”

“你管我,拿來。”

“你不是還要上英語補習,哪有時間打遊戲?”其實不用猜的,丁煜的錢都花在鎮上的遊戲房。

“誰說我要上英語補習。”丁煜卻道。

“可是錢都交了。”

“你看到我交了?”丁煜瞪著她,說出後麵半句必定讓她惱火的話,“我都用來打遊戲了。”

暖風倒吸了口冷氣:“你……。”卻說不出話來。

“我怎樣?”丁煜滿意得看到她氣得嘴唇發抖,非常痛快的笑了,“你欠我的,你忘了?”

沒錯,她欠他的,就是這個儈子手害死了自己的父親,現在他自己怎樣對待她都是罪有應得。

“快把錢給我。”他將手攤在她麵前。

暖風死命的咬住唇,不讓怒意逼紅了眼,為什麽自己如此珍惜的補習機會,在他手裏卻如無用的廢物任意揮霍呢?自己省了一年多的錢也因他轉眼成了一場空,她很生氣,真的很生氣,但是......,她咬著唇,他說的沒錯,她欠他的,他父親的死自己無論怎樣也還不清,她有什麽權利生氣?有什麽權利?

閉上眼,又是那年冬天在太平間丁煜怨恨的眼神,她輕輕歎氣,手微顫著伸進口袋,拿出錢包,默默地打開,抽出那僅剩的兩張紙幣。

“謝啦。”丁煜搶過那兩張紙幣,其實心裏並不如表情這麽痛快,他本是想看她哭的,看來下次得再狠些。

他悻悻的走開,隻留秦暖風一個人站在校門口,她好久都沒有動,旁邊操場上有晚歸的同學不小心將足球踢到她腳邊,喊她撿,她動也不動,隻任風,一次次的吹拂著她的頭發。

其他學生都走了,秦暖風站在門口沒有走。

舞蹈部的陳老師從教室裏走出來,看到暖風笑了笑:“暖風,怎麽還沒走?”

“老師,”暖風遲疑了一下,“今天六一的表演真的由我演白毛女?”她記得這本來是祝萍的角色,祝萍又是陳老師的女兒,主角給她無可厚非。

“她?”陳老師歎了口氣,她是想讓自己女兒演,人總是偏私的,隻是她這女兒太不上進,學習不好不說,練舞又怕累,這不,今天又沒來上課,讓她在六一節演白毛女,非丟了她的臉不可,“她沒你好,我這個班裏也數你最棒,白毛女不由你演誰演啊?”

說著疼愛的撫了下暖風的頭發:“暖風啊,這頭發最近不要剪,保持這樣子,六一演出的時候紮成辮子,正好。”經費問題,再加上暖風本身就是一頭漂亮的長發,所以部裏隻準備了白毛女頭發變白時的頭套。

“嗯,我不會剪掉的。”暖風乖巧的點點頭,都說陳老師是好人,連舞蹈班的學費還是她幫著墊上的,自己一定要好好演,來感激她。

而與此同時。

學校廢舊車棚裏。

祝萍。

幾個狐朋狗友一起打牌。

“丁煜,你又輸了,”祝萍把最後一張紙牌扔到桌上,哈哈大笑,“快學狗叫,快學。”

“該死!”丁煜惱怒的扔掉手裏的牌,心想今天自己的手氣怎麽這麽背?

“丁煜,我看今天你還是到此為止吧,你是做定‘司令’了(方言,‘司’字發音和‘輸’相同)。”旁邊的兩個人也忍不住取笑他。

“去!”丁煜揮揮手,抓起桌上的牌,“再來,我就不信我今天會一直輸。”

“好啊,”祝萍笑嘻嘻的看著丁煜一張臭臉,“不過這次你輸了可不能隻學狗叫,咱們打個賭怎麽樣?”

“先來再說。”丁煜不是笨蛋,祝萍這樣說肯定是又想到什麽鬼主意了。

“不行,先說好,”祝萍按住他正忙著發牌的手,“不然,今天就到此結束。”

丁煜無奈,抬頭看看祝萍一臉鬼精的表情,再看看旁邊兩個夥伴,他們也正看著他,想了想,點頭:“好吧,你說。”

祝萍眼睛靈活的轉了轉,手指穿過腦後漂亮的長發。

“如果你輸,你就把你姐姐的那頭長發給剪了。”祝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周圍一下子靜下來,這不是學狗叫之類無關緊要的賭注,會闖禍的,旁邊的另外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還以為是什麽?隻是這樣嗎?”誰知丁煜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可比學狗叫還容易,行,就賭這個。”

“丁煜---。”有人忍不住開口,暖風和他同一班,怎麽說也不忍心看她一頭漂亮的頭發被剪掉。

丁煜卻火了:“幹嘛,好像我一定會輸似的,來,快繼續。”他揮著手,又開始發牌。

看勸不動,那人聳聳肩,決定不再管閑事,可能丁煜隻是說說的。

於是新一輪又開始。

而隻不過幾分鍾的時間。

“丁煜,你輸了,哈哈哈!”祝萍笑起來。

清晨。

一聲尖叫劃過萬裏無雲的青空,母親符蕾正在做早餐,聽到尖叫嚇了一跳,手中的鍋鏟掉在地上也來不及撿,人奔出去:“怎麽了?”

卻見秦暖風拿著鏡子,站在臥室門口,原本一頭漂亮的長發,此時被剪去,參差不齊。

“怎麽回事?”她走上去,抖著手去摸暖風的頭發。

暖風動也不動,整個人都在發抖。

“誰剪的?告訴我誰剪的?”符蕾看到她的樣子有些害怕,一把抱住她。

暖風不說話,隻是盯著鏡子裏的自己,人還是抖著。

“暖風,暖風,你不要嚇媽媽?”手有些慌亂的揉她的發,腦中卻在同時忽然想到一個人,於是轉頭尋找著,“丁煜,丁煜呢?”

丁煜從房中出來,手中拿著一截頭發,冷眼看著母女兩人抱在一起。

“是你。”符蕾一眼就看到他手中的頭發,鬆開暖風,人衝過去。

丁煜向後躲了躲,看一眼還在發著抖的暖風,道:“是我,又怎麽樣?成醜八怪了。”說著衝暖風做了個鬼臉。

“你該死!”符蕾已經氣瘋,抬手就要打他。

他當然不會任她打,一轉身就逃開了,人跑到門口,看符蕾略胖的身子追過來:“追不到。”又未威似的向母女兩人揮了揮那截頭發,人奔了出去。

“走了就別再回來!”符蕾衝著他逃開的地方吼了一句,回頭,暖風仍然站在那裏。

“暖風。”她心一痛,人走上去。

暖風終於放下鏡子。

“媽媽,今天的演出我去不成了。”她低下頭,輕聲的說著,眼淚淌下來。

符蕾這才想起六一節演出的事,昨天暖風還特意在洗了頭發後用了她的發油。

“這造的是什麽孽啊。”她眼淚也被逼出來。

白毛女的角色又換成了祝萍,陳老師聽了暖風的的情況後,什麽也沒說,隻是歎了口氣。

暖風知道她一定失望,排練了這麽久的舞蹈,費了她這麽多心血,就因為她的頭發而前功盡棄,之前陳老師對她的好,她的保證,成了無奈,讓她越發難受,到頭來,她竟連自己的頭發也保護不好。

人坐在小區裏的秋千上,就這麽頂著一頭參差不齊的發。

心裏是怨的,卻不知該怨什麽?怨丁煜嗎?還是更怨自己,自作自受。

腳上微微用力,秋千**開,四周景物回旋著,她輕聲的哭泣。

丁煜在外麵混了一天才回來,他先把那截頭發向祝萍炫耀了下,聽到因為他剪了暖風的頭發,而讓她失去了演主角的機會,微微有些不悅,覺得祝萍利用了他,但想想這樣反而讓暖風下場更慘,便又原諒了祝萍,問她要了一根皮筋,將那頭發紮了起來,拎在手裏。

說實話暖風的頭發確實漂亮,烏黑油亮的,湊到鼻端聞聞還有淡淡的發香,其實炫耀完就可以隨手扔了,但一直到現在仍在他手中把玩著,想想看可以將它掛在牆上,有空就去震震那討厭的丫頭。

經過小區“運動角”時,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想看看有沒有人在打籃球,反正回去肯定被罵,不如再在外麵待一會兒。

他的籃球打的很好,學校都沒有對手。

然而沒看到打籃球的人卻看到**著千秋的暖風,他停了下來。

暖風還在哭,沉默無聲的,淚珠卻不停的滾下來。

丁煜盯著她。

將她弄哭是自己的目標吧?然而這丫頭卻從不哭泣,外表溫順,實際倔的很,無論自己使出渾身懈數,都不曾見她掉過一滴眼淚,現在終於哭了啊。

他想他應該大呼一聲,然後指著那丫頭的臉大聲的笑,向所有人宣布她終於被她欺負哭了,丁煜的嘴巴動了動,卻不知為何發不出聲音。

“哭什麽?”他哼了一聲,低頭看看手中的那截頭發,那是他的戰利品,此時卻忽然覺得無趣的可以,“走了,打遊戲去。”說著又轉過身,往小區外去。

秦暖風沒有看到他,隻是坐在千秋上來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