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4 我叫李品

吳家家長的生日宴。

因為是A大校長的身份,今年又是五十大壽,所以少不了要大操大辦一下。

今天吳奇特意提醒暖風不要穿的太隨意,暖風便想,平時的工作套裝應該沒問題,但吳奇來接她時還是搖頭,帶她到百貨商店裏買了裙子和鞋子。

裙子和鞋一襯,似乎變了個人似的,吳奇看的眼睛都亮了,牽著暖風的手不肯放,最後改成了摟著她的腰,有些曖昧的在她耳邊說:“平時輕易不要這樣穿,別人搶了怎麽辦?”臨了還在她耳後親吻了一下,頗有纏綿的意味。

暖風整張臉都紅了,想推又推不開他,隻能任他一路摟著進了吳家在重元酒店訂的宴會廳。

她本來還在怪吳奇給她挑的衣服太酒會了,到了才知這確實是一個酒會,太多人穿著舞會時才穿的衣裙來回走動。

她暗自籲了口氣,還好,沒有穿工作套裝來。

來的人都曾是A大畢業,現在在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暖風認出其中的幾張臉,不由微微的咂舌。

“我爸了不起吧。”似猜到她的心思,吳奇湊到她耳邊說道。

暖風笑笑,心裏想的是,現在這樣的場麵,她替吳爸爸準備的禮物是否送得出手?

吳爸爸腰錐有問題,而自己的母親也有一樣的毛病,上次在電視購物上看到有一款治療儀,聽說挺好用,就買了給母親,結果還真的很有效。

吳家當然不缺這種東西,何況吳奇就是醫生,但上次問過吳奇說家裏沒有這樣的治療儀,她就想不如買了做生日禮物。

小小的一個東西,用紙袋裝著,別人送上去的東西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蜚,而她的雖然由紙袋套著,看不出是什麽,卻顯得隨意了些。

還好因為客人太多,禮物也不會一件件當眾打開看,吳爸爸看了眼紙袋裏的東西,表情卻是很滿意,笑著對暖風道:“還是暖風孝順。”

暖風也笑,道:“祝校長生日快樂。”

一直到現在,暖風仍是稱吳爸爸作校長,聽她這麽叫,吳爸爸故意裝作不快,衝暖風輕聲道:“希望盡快改口叫爸爸囉。”

雖然說的輕,旁邊的人仍是聽到,各自笑開,這讓暖風有些不好意思,而一直放在她腰間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她下意識的看向吳奇,吳奇一臉笑意,眼裏滿是情意,她心裏動了一下,回給他一個笑容。

接下來就是客人間的相互客套,多少有些逢場作戲,暖風一向不太習慣這樣的場合,吳奇也不勉強她,但因為自己畢竟是吳家公子,少不了被拉去介紹,所以他讓暖風待在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自己去應籌那些客人。

暖風端了一盤水果坐下來吃,帶著一臉淡然的笑,邊吃邊看著四周的人們,心裏想著為什麽這麽大了,在有這麽多陌生人的地方還是會怯場呢?

低頭用插子去插盤子裏的聖女果,然後看到旁邊的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應該是將他們帶來的父母忙著應籌,讓他們自己玩耍。

玩耍?現在的情況好像不是在玩耍。

小女孩托著盤子,裏麵放著好幾塊糕點,卻眼睜睜著看著男孩子從盤子裏拿走糕點,小臉是欲哭的表情,卻不敢阻男孩子。

“你敢哭,敢告訴媽媽我搶你東西吃,我就打你。”男孩子這樣威脅著又從盤子裏拿走了一塊塞進嘴裏。

小女孩咬住唇果然不敢哭。

暖風看著他們,也不阻止,站起身,走到那邊放各色糕點的地方,挑了當中孩子喜歡的品味,裝了兩盤又回到那個角落裏。

“來,吃吧。”她把盤子遞給那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轉頭看她,不敢接。

於是暖風又笑得燦爛了些,可能她本就有親和力,兩個孩子猶豫了下,男孩子先接過,小女孩這才跟著接過。

“不可以欺負妹妹哦,”她拍拍小男孩的頭,“要吃的話可以讓服務員阿姨拿,那裏還有很多。”

沒想到小男孩卻不領情,咬了口糕點,又一口全吐出來,從小女孩盆裏抓了一塊:“我就是喜歡欺負她,怎樣?”說完飛快的跑了。

這種情況,換了別人早就又氣又怒,心裏已經罵了好幾遍,太沒家教的小孩!

然後暖風卻隻是看著他跑開,然後看著他的背影發愣。

丁煜當時也是這樣對她的吧?

她猛然間想到丁煜,神情頓時黯下來。

那天她為什麽要逃?像條件反射一樣。

原以為就算那年的事情讓她再恐懼看到他,但這十年裏,在電視裏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到他,聽到他,多少已經有些麻木了,再見到他,自己會冷靜,會像看著電視裏的他時那樣無動於衷。

但事實是……。

落慌而逃。

做錯事情的是他吧?自己為什麽要逃?

她有些難過的吸了口氣,然後看到小女孩在從她的盤裏拿水果吃,她又笑,將盤子遞近一些,道:“吃吧,吃完阿姨再幫你拿。”

小女孩點點頭,低頭吃水果,暖風伸手撫了下她的頭發,看她吃了一會兒,然後聽到外麵的談笑聲似乎響了些,便下意識的抬頭去看。

一個高個的女子正抱著吳奇,身上竟是一身隨意的休閑服,吳奇笑著回抱她,顯得親熱的樣子。

暖風怔了怔,吳奇的朋友差不多都見過,這女子她卻是第一次見到。

女子又在吳奇臉上用力親了一下才鬆開,卻不顯得曖昧,吳奇笑笑的推開她,不知對那女子說了什麽,然後指指暖風的方向,女子便也轉頭看過來。

暖風有些措手不及,隻好衝他們揮揮手。

然後女子便走開了,去向吳奇的父母問好。

她一身休閑服卻並不顯得隨意,暖風想,看來是個出色的女子。

而吳奇已經跑上來,坐在她旁邊。

“是我高中的同學,與我家有些淵源,在A大讀了一年隨母親再嫁到美國去了,”沒等暖風開口,吳奇先解釋,邊伸手擦著臉上還未擦盡的口紅印,“你男朋友和別的女人熱烈擁抱,你不生氣吧?”

暖風一怔,搖頭,伸手替他擦臉上的紅印。

“真的沒生氣?”吳奇有些不甘,“一點點也沒有嗎?”

“你不是已經說是同學嗎?”暖風笑笑的看他,看他竟然有些咬牙切齒,才收回手,道,“好吧,有一點。”

“就一點?”吳奇不依不饒,像個孩子。

暖風還是笑,點頭道:“很生氣。”

“這才差不多,”吳奇這才滿意,伸手撥了撥暖風的流海,正要湊上去親吻。

“奇怪的叔叔。”身後被乎略的小女孩忽然冒出來一句,鼓著臉,走了。

李品。

不是真的回國來參加吳校長的生日宴,隻是碰巧。

她回來,有更重要的事,也是迫不得已。

生日宴上匆匆敘了下舊,便趕去A大的附屬醫院。

到了醫院門口,助理在大門口等她,她看了眼那間本城最大的醫院,深吸了口氣,問助理道:“他這幾天就一直住在醫院裏?”

“是的。”助理點頭。

“幾樓,我自己過去。”

“八樓。”

進了電梯,李品看著門上不斷變化的數字,有些無可奈何。

天下難道就沒有人能治得了他嗎?太我行我素,從不聽她這個經濟人的話,她剛去國外談一則廣告的事宜,他就說也不說一聲,回國來了。

她自認自己是個夠強悍的女人了,可在這個人麵前卻完全束手無策。

經濟人當成這樣,真失敗。

推開門時,他在聽歌,閉著眼,台燈下顯出他難得安靜無害的臉。

她看著,心裏的火氣竟然就消了一半

半晌,丁煜終於睜開眼,看著她,並沒有太吃驚,道:“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哪有把經濟人扔在美國,自己跑回來的?這樣我是不是太失職。”她有些不甘心的說,手同時想去摸他剪得極短的發,以前開玩笑時她總喜歡踮起腳摸他頭,讓他乖乖打球,不要生事,像老師教訓學生一樣,他也就任她摸。

然而這次,他一把抓住,將她的手拉開,頭也微微的側開。

“丁,你怎麽了?”微微一愕,現在的他有些不太對勁。

“沒什麽,”他關掉音箱,道,“你回酒店,明天再來吧。”

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會再說一句話,她太了解他的脾氣,但還是有些不甘,人走到門口,停了一會兒才出去。

“其實到國外也是一樣的結論,畢竟肌腱有了損傷,醫學可以讓他不疼痛,沒那麽痛苦,但損傷就是損傷,有些身體機能是不能回複的,他可以再打籃球,但這麽強的運動量,總有一天會讓他的肌腱斷裂。”吳奇做了個繃斷的動作,看著眼前的李品。

沒想到,她竟是丁煜的經紀人。

“這麽說不能再打球了?”李品有些煩躁的點了根煙,卻被吳奇拿過,掐滅了。

“這裏是醫院。”他提醒,停了停才道:“從我醫生的角度來說,最好不要再打了。”

李品沉默起來。

在印象中,丁煜沒有什麽東西是特別喜歡的,都是無所謂的態度,唯有籃球,他一直非常努力,也隻有在打籃球時才可以看灼熱的眼神,像看著自己最愛的人。

不打籃球的話…..。

“再怎麽說,我想把他帶到國外再試試。”她看著被掐滅的那根煙。

“也行,”吳奇點點頭,“其實,他一開始就該留在美國治療,我真想不通,他為什麽要回國來。”

李品也想不通。

兩人沉默起來。

好一會兒,吳奇先開口,看著李品,似猶豫了一下,忽然叫了一聲:“品品。”然後停下來。

李品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叫她,而這個小名在那年她去國外後就再也沒有人叫過,似乎被遺忘了,但此時她的表情中竟然有些疼痛的意味:“怎麽還這樣叫我?”

“我不是一直這樣叫你的,”吳奇輕輕的說道,又停了停才道,“這幾年在美國,過的好嗎?”

李品撐著頭,輕笑了下:“你現在終於想到問我死活了,我很好,你沒看我已經是球星的經紀人了?”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

“我當然會回來。”

“我,對不起,那時……。”

“好幾年前的事了,”李品打斷他,“那時我們都年青不是嗎?年青時的情感是做不得數的,我早忘了。”

“何況,”她吸了口氣,“你也有女友,我們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了不是嗎?”

“品品…..。”吳奇有些無奈。

“上次沒時間,下次把你女朋友介紹一下我認識吧,讓我看看是怎樣的人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了。”她不想聽他後麵的話,故作輕鬆的站起來,半開玩笑的說。

李品回到丁煜的床房時,發現丁煜站在窗邊,望著窗外。

窗外是一片草地,有病人在散步。

“看什麽?”李品走到他旁邊問到。

丁煜在看著草地上的兩個人,邊走邊聊著天,女的是暖風,男的,似乎眼熟,卻想不起哪裏見過。

“醫院說我的腿怎麽樣?”丁煜沒有答李品的話,回過頭問道。

“很難恢複,如果再打球,肌腱可能會斷掉,”李品實話實說,“球隊等著你續約,你怎麽打算?”

丁煜的神情裏看不出什麽表情,又看向窗外的暖風,好一會兒,對李品道:“讓阿Ken送個籃球過來,我想打會兒球。”

“你現在在治療中,丁。”

“我隻是一般的運運球。”他扔下這句話,人走了出去。

為什麽要打球,其實隻不過草地旁有個籃球場。

說過不再做蠢事,但是又不受控製的做了,隻是在看著暖風時,他就想起那晚她的倉惶逃跑,像打籃球時一投不中,就想投第二次,他此時隻是很簡單的想再出現在暖風麵前,看她是否還會逃跑。

其實孩子氣的不可理喻。

暖風本來是等著吳奇一起下班的,但因為吳奇臨時有事,讓她等一會兒,便又去看了吳征,不想在五樓吳征的病房,因為那裏離丁煜很近,所以她選了在樓下的草地和吳征閑聊。

她沒發覺丁煜一直在八樓看著她,所以很安心的和吳征談那天吳家生日會的事,說到李品這個人時吳征愣了愣,打斷暖風的話:“吳奇說那個女的叫李品?”

“是的,很高,很漂亮。”暖風一向都喜歡這樣的女性,看上去獨立的,自我的。

吳征卻若有所思,半晌,他問暖風:“你準備什麽時候答應吳奇的求婚?”

暖風一怔,抬頭看天邊的夕陽,本想考慮一下再答吳征的話,卻看到有人拿著籃球過來,背著光,身形高大。

不過一眼,她就認出那是丁煜,人愣在那裏。

是不是要再次落荒而逃?她忽然想,然後聽到身後的吳征說了一句:“那不是丁煜嗎?”

丁煜到現在才覺得自己是個傻瓜,真的拿了球下來,難道真的要裝模作樣的在籃球場上打籃球?如果暖風再次逃開要怎麽樣?是不是再追上去?

自己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麽?那次去暖風家時他猛然有了結論:是為了見暖風。

而見暖風又要做什麽?他想不出所以然。

所以現在暖風沒有逃跑,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辦,拿著球停在她麵前,像個傻子。

李品站在丁煜的身後,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暖風,認出是吳奇的女朋友,然後才看到吳征,一愣之下,朝他微微點頭。

四人之間,氣氛微妙。

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走開,直到又加入了一個吳奇。

“暖風。”他喚了一聲,走上去,才看到丁煜和李品,也是一愣。

“我這寶貝說要打球,所以陪他下來,正巧碰到吳征和你的女朋友了。”還是李品先笑起來,拉著丁煜道。

“打球?”吳奇看著丁煜手中的球,“你在治療中,不能做跳躍動作。”

丁煜隻是哼了哼,球從手中脫手,在地上拍著。

吳奇討了個沒趣,微微有些尷尬。

李品卻適時的拉住吳奇,插開話題:“剛才不是說讓你哪天介紹你女朋友給我認識嗎?不如就今天,我請客,一起吃晚飯吧,丁你也一起,感謝一下吳醫生這幾天的辛苦。”

就算是李品這樣的女人,關鍵時刻也要抓根救命稻草,麵對吳奇和他的女友,她終是做不到孤軍奮戰,所以拉上了丁煜。

丁煜拍球的動作停下來,抬頭下意識的看了眼暖風,卻見到她眼中的慌張,不知怎地,胸口有股莫名的怒意,難道他真的是魔鬼嗎?於是口中直接答應道:“好啊。”

“那我要挑個貴了點的地方。”吳奇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伸手圈住暖風,半開著玩笑。

暖風沒有任何表示,她知道這樣的情況根本沒有辦法說不去,卻又很為難,這裏的幾個人誰都不知道她和丁煜間發生過什麽,她當然也不會為了不去而把這個理由搬出來,抬頭下意識的看向丁煜,丁煜也看著她,眼中不知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