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點交稿,你我輕鬆,你說對不對?

“他持劍而立,寒鋒凜冽,百萬伏屍之上,唯聽他高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雖青衫落拓,眉眼卻似萬頃星辰。”

徐知意叼著蘋果,十指如飛地在鍵盤上敲擊著。

待她眯著眼又把文檔重新瀏覽了一遍確認無誤後,這才把蘋果核往旁邊的垃圾桶一扔,並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不慌不忙地點開屏幕右下角跳個不停的小企鵝。

無視掉滿屏咆哮狀的怒吼,她一目十行地瀏覽著其中重要的信息,看了好半天,確定沒錯過什麽情況後,才懶洋洋地敲了幾個字。

“我在。”

而對方也是意料之中的秒回。

責編禾瑾:“為什麽不回我消息?告訴我,為什麽不回消息?你下次要是再給我拖拖拖,信不信我把你電話號碼爆出去?”

小小知意:“哎呀,聽說生氣是會長胖的。”

責編禾瑾:“所以你寫了多少?”

小小知意:“一來就談這個有點傷感情吧。[截圖]”

責編禾瑾:“這截圖的是你文裏的其中一段吧?開頭可以,後麵的呢?都發來我看看。”

小小知意:“都……都發啦……”

責編禾瑾:“所以你這一個月隻寫了這四十多個字?”

小小知意:“其實你算上標題就五十個字了。”

責編禾瑾:“哦,我出門了。”

小小知意:“……”

徐知意“噌”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滿屋開始找衣服。她當然不會善良地以為禾瑾隻是下樓買個水果,或是出門逛個街做個美容。

曾經被堵在家裏二十四個小時,在別人眼皮子底下一把血一把淚才坑坑絆絆地寫完九千字結尾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那簡直算得上她這二十多年以來最難以啟齒的屈辱史。

徐知意胡亂地套了件棉麻的娃娃衫,蹬上一雙平底鞋,這才急急忙忙地出了門。

夏日的傍晚有種別致的溫暖,微風襲來,驅散了拂麵的暑氣。

她漫無目的地在樓下轉著,和幾位大媽聊了聊當代藝術和廣場舞發展的淵源史,估摸著禾瑾快要到樓下了,才不慌不忙地走進小區外的一家冷飲店。

“歡迎光臨,請問要點些什麽?”

“一杯紅豆雙皮奶。”

“請稍等。”

徐知意選了一個有著寬大盆栽的位置,剛好能擋住她的側臉,陽光從稀疏的葉間透過,映照在她的麵容之上,依稀能夠感覺到幹燥的氣息在空中蔓延開來。

店裏的冷氣剛剛好,舒緩的旋律在耳邊流淌,四周都是繾綣的陽光。

她像隻倉鼠一樣抱著靠枕窩在椅子裏,就在上眼皮正顫抖地準備和下眼皮緊緊相貼之時,隻聽旁邊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快的尖叫。

“天哪,禾瑾發微博說知意要發第二部了!”

“哪兒呢?我看看……哇!真的哎!”

“上次看她的《錦衣客》簡直是虐死我,但還是忍不住偷偷看!”

“真的超好看的!我好喜歡世子謝雲丞啊,我的理想型,嗚嗚嗚嗚!”

徐知意在聽到“禾瑾”這個詞的時候,條件反射性地打了個寒噤,大腦頓時清醒一大半。

“好想看知意的樣子啊……肯定超溫柔的!”

“聽名字就是個有氣質的大美女!聽說還是名牌大學畢業的。”

徐知意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看了看,又認命地把手機塞回去,繼而小心翼翼地回頭望了眼談話的一群人。

十七八歲的小丫頭,此時正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她們心中徐知意的樣貌。

而此刻,她們口中的女神——正油光滿麵、畏畏縮縮地坐在她們斜後方三尺開外的巨大盆栽旁躲避著責編的催稿。

在聽見“謝雲丞”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腦海裏不知怎的,開始慢慢浮現一個人的麵容:

夢裏見過千萬次的回眸,那人熟悉的眉眼、清朗的笑容。

似是故人,不曾相忘。

“我之前看上部簡直意猶未盡,等《錦衣客》下部都等了一年了!”

“好棒!希望劇情不要太狗血啊,也不要再虐我們謝雲丞了!”

“有點想當謝雲丞的世子妃,嘿嘿嘿!”

徐知意豎著耳朵聽著,心裏想著要不要告訴善良的姑娘們,其實她們的知意還沒開始動筆這個噩耗呢?

“每次都被知意虐得死去活來,但還是覺得少女心爆棚了!”

“我覺得知意肯定有個超級愛她的男朋友,才能寫得這麽甜又這麽虐!”

“我也覺得……應該是男神級別的男朋友了吧……”

徐知意一怔,隻覺心頭像是被人猛地捶了一拳,她垂下眼,神情明明昧昧。

上學期間因為相貌平平,不懂打扮,被心儀許久的校草當眾捉弄嘲笑,日後每到夜晚,她總會回憶起當時那些刺耳又尖厲的嘲諷,仿佛雖然她早已衝破時間的洪流,但是無論她如今作何改變,她依舊還是當初那個稚嫩又土氣的姑娘。

或許也是因為這點,她獨獨逃避了十年,不敢再去選擇接觸異性,而是把所有美好又純潔的感情統統寫進了自己的小說,仿佛在那片烏托邦裏,愛與尊重才是永恒的話題。

拋去徐知意她爸媽日常詢問對象的事不說,沒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能被讀者認為自己有一位男神級的男友,這該是值得高興還是值得悲傷呢。

剛剛歡喜的情緒迅速退散得了無蹤跡,被現實擊潰的徐知意決定盡早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放心吧,你們的知意還沒開始動筆呢。”她走過那群鬧騰的女孩子身邊時,還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向收銀台。

“五號桌,買單。”

“好嘞,一共是——三十五塊錢,謝謝惠顧。”

“你你你……再說一遍?”徐知意兩手猛地撐在櫃台上,“多少錢?”

服務員很好脾氣地耐心重複了一遍,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一共是三十五塊錢。”

果然和男朋友相比,還是錢比較重要!

“你們怎麽不去搶啊?我隻點了一杯雙皮奶!”

“是的。”服務員笑了笑,“不過最近肉價漲了。”

“肉價漲了和你們有什麽關係?”徐知意咬牙切齒,為她的錢包流淚。

“因為——”服務員把價格表往徐知意麵門上一貼,依然笑著,一字一句道,“我們要吃肉。”

付了天價雙皮奶後,徐知意走出冷飲店,還依稀能看見店裏那群小姑娘抻長了脖子朝她這邊張望。

徐知意笑嘻嘻地衝她們揮手,但由於出門忘記打扮,如今的她看起來和樓下保潔小妹沒什麽兩樣,不免換來小姑娘們集體的搖頭:我們溫柔端莊的知意怎麽可能穿成這副模樣就出了門呢?一定是我們小說看多了出現幻覺了。

徐知意:“……”

她抬頭看了眼天空,暮色四合,天幕呈現著一種絢爛卻又悲壯的色彩。

徐知意心裏盤算著禾瑾應該是捉人未果,估計已經離開了,這才邁著輕快的步伐往小區門口走去。

在被冷飲店服務員挖苦後,徐知意覺得當前她的首要目標應該是掙錢存錢理財,而不是隨便找個男人談戀愛。

如此想來,這個月寫一本,下個月再寫一本,那麽稿費就有——她一邊掰著手指頭算,一邊低著頭往前走著,冷不丁被一個人堵住了去路。

“呃……”徐知意抬頭看了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禾瑾,小聲地替自己辯解,“我剛才出門買醬油去了!”

禾瑾冷著臉,視線緩緩朝下移了移。

“結果賣完了。”有些人撒起謊來果真天賦異稟。

“算啦。”禾瑾突然歎了一口氣,“看你可憐兮兮的樣兒,我也不會天天逼你了。”

聞言,徐知意頓時感激涕零,正準備好好稱讚禾瑾一番,卻見後者微微一笑,徑直往徐知意的單元門走去。

“我今天就守著,看你什麽時候把‘謝雲丞世子妃失蹤’那一段給我寫完。”

房間裏寂靜得可怕,牆上的時鍾滴答滴答地走個不停,敲打在徐知意的心上,如同生命的倒計時沙漏。

徐知意小心翼翼地踮起腳扒在門上,拉開了一條小縫觀察著客廳裏的動向。此時,禾瑾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劇笑得前俯後仰,徐知意又默默地關上了房門,老老實實地坐在顯示屏前開始構思故事的情節。

如今,她算得上是一位小有名氣的作者,去年冬天在機緣巧合下因寫了一篇古代長篇言情小說而一炮走紅,文裏的男主角謝雲丞更是收獲了一大票少女的心,圍繞著謝雲丞而衍生出的漫畫、段子同人文更是層出不窮,相比於男主角的光環,其中女主角的人氣就顯得稍微暗淡了。

不知為什麽,今天的徐知意隻覺得自己腦子裏像是糊了一層糨糊,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就連照著細綱繼續補情節她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瓶頸期?

不行啊,徐知意!你可要振作一點!這要掙錢呢!

徐知意抿了抿唇,神情逐漸變得嚴肅。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打開桌麵上的一個文件,幾分鍾後雙手開始在鍵盤上有節奏地敲擊起來。

房間裏僅有一盞台燈照明,顯示屏的白光在少女的麵容上跳動閃爍,明明昧昧。

徐知意神情專注,十指翻飛,在鍵盤上敲擊出一段急促的響聲。

全神貫注於自己世界裏的她,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躡手躡腳地站在了她的身後。

“徐知意——”

隨著房間裏爆發出一個女人的怒吼,頭頂的吊燈同時亮起,徐知意猛地捂住被刺疼的雙眼,心裏暗自懊悔。

“我以為你在寫稿呢?”禾瑾一手撐著桌子,另一隻手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怒極反笑,“我還怕打擾你,看《歌手》我都沒敢開聲音,全程看口型!你倒好,背著我打遊戲呢?”

“看歌唱節目不開聲音都能看下去?”徐知意一臉敬佩,“禾瑾,你真厲害。”

“少跟我貧,你寫了多少了?”禾瑾沒好氣地擠開她,直接搬過電腦自己看,半晌,讚不絕口,“哇,徐知意你手速不錯啊,兩小時寫了八百字,平均一小時四百字,你寫高考作文呢?”

徐知意清了清嗓子,雙頰浮現出一團紅暈:“這不是瓶頸期嘛,我玩玩遊戲找靈感……”

臨近出版合同上簽訂的第二部截稿期限,作為徐知意的責編,禾瑾充分領略到了徐知意死豬不怕開水燙,越到截稿她越浪的工作作風。

“我怕你到時候通宵趕稿對身體不好,所以才讓你均勻分配任務,我是不是為了你好?”

“是的,是的。”徐知意小雞啄米般點頭。

“早點交稿,你我輕鬆,你說對不對?”

“對的,對的。”徐知意點頭如搗蒜。

“那你還要不要背著我打遊戲?”

“要的,要的。”徐知意連忙止住話頭,話鋒一轉,“要不得,要不得。”

在禾瑾的眼神威逼下,徐知意心裏默默流著淚,重新打開了文檔,敲起鍵盤來。

她正好寫到世子妃失蹤一事,陵城被叛軍攻陷,世子謝雲丞以身犯險,深入敵營。

這正是全章最驚心動魄的環節,當寫到謝雲丞以一人之力抵擋數萬名將士之時,徐知意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起來。

“笑什麽呢?”禾瑾拍拍徐知意的腦袋,將徐知意神遊太空的思緒拽了回來,“哎,你實話說,你把這謝雲丞寫得也太深情了吧,女主名字跟你名字差不多,你是不是把你自動代入女主角了?”禾瑾壞笑著問,“我僅代表萬千讀者采訪一下我們單身二十三年,至今仍每天被父母催著談戀愛的知意大大。”

“怎麽可能?”徐知意頭也不抬地繼續敲打著鍵盤,然而嘴上還要替自己爭辯,“女主角的名字是我媽抓鬮選的,都是天意!”

單身二十餘年的徐知意當然不會告訴禾瑾,為了這個角色,她搜腸刮肚地把平生所羨慕的一切美好詞匯統統賦予了這個虛擬的人物,每次寫到謝雲丞的出場,自己都會像個懷春少女暗自竊喜。

禾瑾不愧是她的好友,完全心有靈犀。

現實中找不到好男友就算了,難道還不準別人在文裏談戀愛嗎?

恰逢這時,不遠處的客廳傳來一道突兀的音樂,正是徐知意為她爸媽貼心設計的專屬鈴聲。

“你手機響了。”禾瑾望了眼客廳,揶揄道,“你媽又打電話來催你談戀愛了。”

徐知意哭喪著臉,不情願地趿拉著拖鞋慢吞吞地走向客廳,剛接通了來自趙女士的親切慰問,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趙女士一頓機關槍似的語速砸了個頭昏眼花:“知意,還在寫文呢?你先聽你媽說——你猜我和你爸在你臥室裏找到了啥?”

“找……找到了啥?”一聽她爸媽這語氣,徐知意咽了口唾沫,心想你倆可別把我高中藏在床底下的情書給找出來了啊。

“找到了一副象棋!”趙女士小聲地說,“可棋子都丟得差不多了,還剩了一對,你再猜猜是啥?”

“呃……”徐知意想了想,試探著問:“一……一對炮?”

“一對象!”趙女士偷偷地說,難掩喜悅之色,“對象啊!知意!對象!”

徐知意:“……”

你倆催我談戀愛的方式真是越來越別出心裁了。

“媽,先不跟你說了,我這要交稿了,忙著呢!”徐知意朝禾瑾擠眉弄眼。

後者頓時福至心靈,佯裝薄怒地高聲道:“徐知意你寫了多少字了?馬上就要交稿了,你還在這兒跟我玩過家家呢!”

趙女士在那頭恨鐵不成鋼地嘟囔了幾句,徐知意便賠著笑草草敷衍幾句掛掉了電話,長舒一口氣:“總算糊弄過去了——”

禾瑾搖了搖頭,遞給她一個蘋果,又好氣又好笑:“哎,你老這樣躲著你媽也不是個辦法呀。”

“那有什麽關係。”徐知意咬了一大口蘋果,吃得雙腮鼓鼓的,含混不清道,“緣分這事兒說不準的,保不定哪天下大雨刮大風從陽台吹來一個理想型男朋友呢,我可就金屋藏嬌了。再說了,我現在覺得找男朋友還不如掙錢呢,至少錢不會嫌棄我。”

“你就做夢吧。”禾瑾嗤笑一聲,不予置否,她望了眼陽台,幸災樂禍地說,“不過這天氣,看來是要下雨了。”

徐知意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去,大風已至,窗外樹影婆娑,夜風將窗簾吹得鼓起,像一隻展翅的白鶴,泥土的清香味在鼻尖彌漫開來,山雨欲來。

“我得回去了,曬的衣服還沒收呢。”禾瑾歎了口氣。

徐知意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等到了這句話,她連忙點頭,連拖帶拽地把對方送到門外,生怕禾瑾反悔似的,還頗為貼心地為對方按了電梯:“那你快回去吧,這雨下大了就麻煩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發個短信,咱們江湖有緣再見!”

等目送到電梯門緩緩關閉後,徐知意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邁著輕快的步子去洗臉敷麵膜了。

人生苦短,當然要及時行樂嘛!

半小時後,徐知意頂著一張被火山灰麵膜塗得黑不拉幾的臉出現在了顯示屏前,也許是久違的良心隱約起了作用,在看電視和碼字之間思慮良久的她還是選擇了掙錢。

“禾瑾,你可別背地罵我,我這次是真的要好好工作了哦。”徐知意小聲嘟囔著坐在了書桌前,文檔還保持著她離開時的頁麵。

她剛準備伸手,卻莫名心虛起來。

文中謝雲丞的世子妃失蹤了,那麽失去一個深愛的人是什麽滋味呢?

沉默半晌,徐知意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瓶頸期究竟來源於何處。她根本沒有深愛之人,自然也沒有體會過失去摯愛的滋味。

而這些寥寥數筆就能描寫的情節對於她來說,卻如同隔著雲霧描繪青山。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臉上的麵膜隱約已經有了幹硬的跡象,她才認命地將雙手覆上鍵盤。

“算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徐知意心中憤憤不平,不就是談戀愛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她夢裏經常見呢!

她正在心裏自吹自擂呢,下一秒,隻見白色的文檔頁麵之上,黑色的字體以眼見的速度迅速變成一堆莫名其妙的亂碼。

徐知意心頭大驚,默念菩薩保佑,連忙關了文檔重新打開,留有一絲僥幸祈禱這隻是她家電腦和她開的玩笑,可無論她怎麽嚐試,頁麵依舊是亂七八糟的符號。

“天哪,不會這麽慘吧!”徐知意捂著胸口頗有些痛心疾首,寫好的文檔成了亂碼,即便保存了也是毀壞狀態,這就意味著她這幾個小時全都白忙活了。

恰逢這時,窗外的瓢潑大雨傾盆而至,似乎要將一切隱秘的心事掩埋。

徐知意隻是沉默了半秒,便果斷地把鼠標一扔,也不去管這亂碼稿件,先趿拉著拖鞋去搶救她白花花的銀子了。

陽台外的小花園裏還放了幾盆前些天她托她爸買的君子蘭,這價格不菲,都是精品,萬一被這暴雨淹死她豈不是虧大了。

當初徐知意她爸一眼就看中了她家陽台上的小花園,想著以後能和女婿一起在這小花園裏開個棋局,殺它個一天一夜,但幾年過去了,女婿不僅沒找著,雜草都快一米高了。

徐知意快步走到陽台口,鬼使神差地抬頭看了一眼,而這一眼生生地將她剛準備邁出的步子定在原地。

素淨的窗簾上有人影一晃而過。

她一愣,後背陡然升起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而對方幾乎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一隻手緩緩地從門後伸了出來,扶在了門框上。

這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手指白淨修長,扣住門框之時手背上浮現出淡青色的血管。

徐知意大腦頓時“嗡”地炸開,一陣眩暈感從眼底湧了上來。與此同時,腦海裏迅速掠過各種驚悚恐怖片的橋段,就連要喊出的話語也哽在了喉間,化作了無聲的嗚咽。

她手忙腳亂地往後退著,直到後背抵上冰冷的牆壁,才讓她的理智恢複了些許。

徐知意迅速地掃了一眼四周,眼疾手快地把之前禾瑾送的鐵晾衣杆牢牢攥在手裏,一邊努力讓顫抖的牙齒平複下來,一邊讓後背貼著牆小心翼翼地移到陽台門的窗簾後屏息以待。

就在那人揮開窗簾剛剛踏進客廳,徐知意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模樣時,手裏的鐵晾衣杆已經不客氣地砸了下去。

管他是男是女,先打了再說!

想來對方也沒有料到會天降棒槌,一個趔趄栽進屋內。徐知意見狀,毫不猶豫地舉起晾衣杆狠狠地補了兩下,等到對方徹底趴在地板上沒了聲,她才驚慌失措地扔下晾衣杆,跌跌撞撞地跑到家用呼叫器前按響了保安室的警鈴。

“保安!504有小偷!快來!”徐知意又急忙補充道,“不過我已經把他敲昏了!你們趕緊上來!把繩子帶上,我們先把他綁了送派出……”派出所的“所”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徐知意就跟卡殼似的說不出話了——

有一隻手帶著溫熱的氣息悄悄攀上了她的肩膀。

“喂——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