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言敗
一直在玩遊戲的簡浮蘇在這個時候轉過身來看向明西玥,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將暖壺蓋往桌麵上一放,走過來對她說道:“那個……雖然我們不太熟,但是,我還是想跟你說一些話,你……能不能對明孝禾好一點?”
明西玥被說得一怔,她好像沒虐待過明孝禾吧?此話怎講?
見明西玥如此詫異,簡浮蘇當即深深吸了一口氣,醞釀了一會兒才說了起來:“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別人就都惦記你們的錢、你們的事業!明孝禾想要的隻是一個正常且溫暖的家、家人給予的親情。你沒注意到,你們家現在亂成這樣,明孝禾都沒有回去幫忙嗎?他是不想讓你們懷疑,他想趁機插手你家的事情,奪走你們想要的家產!”
被一個陌生人劈頭蓋臉地說了這些,明西玥有些措手不及,竟然不知道該回答什麽。
熊伊凡有些尷尬,當即去推簡浮蘇的肩膀,小聲勸她別再說了。
“小熊,你放心,我不是要吵架的,我還希望明孝禾好好跟她相處呢。”簡浮蘇依舊盯著明西玥,等待她的回答。
“明孝禾跟你說了些什麽?”明西玥扯著嘴角冷笑著看著對方。
她不喜歡將家裏的事情說給別人聽,就算明孝禾在追求簡浮蘇,也不該將家裏的事情都告訴給外人!這讓她十分反感,連帶著,她對簡浮蘇也有了些許敵意。
“我從高中時就知道,他是小三的兒子。”簡浮蘇挺直了腰板,對明西玥顯然冷下來的表情視而不見,繼續說了下去,“他小的時候長得就蠻可愛的,卻因為別人說他是小三的兒子才會長成這樣,不過是靠臉吃飯的母子。然後他將自己吃成了一個胖子,到了高中,又被一群人罵小三的兒子居然長得這麽醜,他是醜是帥都是錯誤,隻是因為他是小三的兒子。他被人戳著脊梁骨長大,上學被同學孤立,放學被男生毆打、索要錢財,他不敢跟家裏要,隻好去打工。”
明西玥安靜地聽著,卻不為所動,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後呢?這又怎樣?”
看到明西玥的態度,簡浮蘇有些被氣到了,當即咆哮起來:“小三的兒子就該死嗎?難道他自己能夠選擇自己的出身嗎?他就樂意做小三的兒子嗎?你知不知道,他高中的時候,書包裏總是放著一把刀,他那麽極端,他那麽恨自己的身份,他甚至希望你們家裏是窮光蛋,那樣就不會有什麽猜疑,或許還能……”
“沒有或許。”明西玥打斷了她的話,提高了些許音量,帶了幾分怒意,“你站在他的立場上看,可以覺得他可憐,可是站在我的立場,我就是覺得他可惡。明孝禾可以是我的叔叔,我也可以不接納他,這都是我的自由。難道一個人可憐,就需要其他被害者也同情他嗎?那麽請問,我做錯了什麽?我隻是不喜歡爺爺的私生子,這也是錯誤嗎?你當我是聖母嗎?”
簡浮蘇被吼得一怔,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角,點了點頭:“好,抱歉,是我冒昧了。”
明西玥並沒有吵架勝利的得意感,而是有些胸口發悶,見到熊伊凡左右為難的模樣,對她擺了擺手:“我沒事。”轉而又對簡浮蘇說,“你可以站在明孝禾的角度考慮問題,但是也請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好嗎?”
簡浮蘇也漸漸冷靜下來,緩了一會兒,才說:“如果你這邊太累了,可以找明孝禾幫忙,畢竟他也不希望明家倒了,這方麵可以放心。”
“好。”
立場不同的兩個人,就算如何開朗、如何健談,都聊不到一起去,話不投機半句多。明西玥開始覺得這個寢室有些待不下去了,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選擇離開。
走出寢室樓的時候,她收到了一條短信,是薛陽的匯款短信,他又還給她四萬元。
看著短信,她怔怔出神,最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如果,當年的她是個傻瓜,那麽,現在這個努力還錢的薛陽,又何嚐不是一個傻瓜呢?
明西玥自己都有些說不清,她到底在鬧什麽別扭,她又製止不了那種情緒,於是讓自己陷入了跟翁璟城的冷戰。
她開始回避他,不願意見他,不願意接聽他的電話,甚至不願意接受他的幫助。她覺得她簡直有病,突然開始不相信愛情,不相信他能一直陪著她,她怕再這樣糾纏下去,她會越陷越深,然後恍然間發現,讓她沉醉的愛情不過是一場遊戲,讓她成了可笑的玩偶,她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有一種感情,就是明明知道對方不是能跟自己在一起的人,兩人在一起沒有未來,還是抑製不住對他的喜歡,一步步地走向他,甚至想要霸占他……
當發現了對方的缺點,就開始回避這件事情,到最後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為那個不安分的男人,還是不願意麵對現實的自己。
而許奈輕主動找上門,這讓明西玥有些意外,不過她沒有輸了底氣,還是去見了。
繁華商場的一樓有一間咖啡店,室內滿溢著昏暗的色調。高檔的真皮沙發、古典的檀木桌子,以及暖黃色的燈光裝點著整間屋舍。
一旁的書架上放著英文原版小說,下麵還有紐約的報紙,日期卻是一星期前的,平日裏也隻是作為裝飾,很少有人去看。正中間的柱子上掛著複古的時鍾,下麵扁圓鎏金的鍾擺速度均勻地搖晃,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慵懶。
這裏價位昂貴,致使客人並不多。偏這種清冷不顯尷尬,隻是無形之中透著一股子閑人免進的高貴在其中。
見麵時,明西玥沒有故意打扮自己,依舊是平時隨意的裝扮,外加蓬鬆的短發,卻帥氣得有些不像話,走到哪裏,都會引起好多女生的注意。
許奈輕坐在桌前,蹺著二郎腿,隨便的姿勢,都是那樣嫵媚動人,她單手拄著下巴看著明西玥,笑顏明媚。她麵前的咖啡杯中冒著嫋嫋霧氣,氤氳著變換著形狀,奮力地打破兩個人之間靜默的尷尬。
“不好意思,明知道你最近很忙,還冒昧地來打擾你。”許奈輕的聲音並不做作,很平靜,很好聽,溫柔如水,很有午夜電台主持人的味道。
“無所謂,我並不是一點時間都沒有的人。”她回答,隨後點了一杯咖啡。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許奈輕說著,從包裏取出了一麵小鏡子,照了照自己,補了口紅,這才微笑著解釋,“我並不是想要在你麵前顯得如何美麗,隻是對你表示尊重,才在意自己的妝容是否得體。”
這好像意有所指,難道她覺得明西玥打扮太過於隨意,是不尊重她嗎?
“你隨意就好。”
許奈輕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從包裏取出一樣東西遞過去。
明西玥看了一眼封麵,是結婚證,伸手翻開,裏麵是許奈輕跟另外一個男人的相片,結婚日期是一年前。
“想不想聽我追憶從前?”許奈輕問道。
明西玥將結婚證推了回去,並沒有拒絕,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跟翁璟城是高中同學,他從高中開始追我,當時真的是鬧得沸沸揚揚,他被教導主任逮到好多次,最後還是把我追到手了。我們考了同一所大學,他很有生意頭腦,大一就研究在學校旁邊弄個小攤子賣小吃,大二就租了一個店麵賣衣服,大三的時候已經開始研究開咖啡店了。他是一個為了賺錢可以不擇手段的男人,知道他的競爭對手對我感興趣,還會讓我去探查消息。”
聽到這裏,明西玥的表情一變,這種利用女人的男人,一向得不到他人的好感。
許奈輕看出了明西玥的表情變化,隻是笑了笑,便繼續說起來:“然後我看清了翁璟城的全部手段,以及那個男人被他折騰得有多慘。那個時候,我居然不覺得我的男人有多厲害,反而同情起弱者來。可能是我女性心理作祟,母性使然,又或者是我有了負罪感,我離開了他,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了,而他將這視為背叛。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是柔情似水,在兩個男人之間掙紮周旋,現在想想,我還真是電視劇看多了,把自己當成了女主角。最後,我還是選擇了那個男人,放棄了他。”
“我想,那也許會是一部不錯的狗血偶像劇。”
“我今天也隻是想跟你說這些而已,翁璟城是一個為了事業成功,可以不擇手段的人,他甚至為了宣傳新店麵,故意與一些女星產生花邊新聞,如果你真的對感情有潔癖的話,那麽就要考慮你究竟適不適合跟他在一起了。”
“這算是前輩對我這個晚輩的勸告嗎?”
“不算,我現在隻是翁璟城的合作夥伴,我不希望我的合作夥伴在私人生活上費神,從而耽誤了我們的事業。”
最近,翁璟城一直在分神,先是去調查明家的事情,然後是幫助明西玥穩定事業,幾乎將大半顆心放在了她身上,讓許奈輕需要處理的工作一下子多了幾倍。在跟明西玥冷戰的時間裏,他更加過分,在開會的時候居然突然提問,在女朋友生氣的時候送什麽禮物比較好,這都讓她十分惱火,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不然也不會來找明西玥。
明西玥大致了解了許奈輕約她到此的目的,也就釋然了,喝了一口剛送來的咖啡,微笑著說:“你覺不覺得,你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了你最討厭的模樣?你討厭翁璟城,卻變成了他,為了事業順利,不惜勸說合作夥伴的女友跟其分手。還有,不要給你的變心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變心就是變心了,無關同情與厭惡,因為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該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不是嗎?”
許奈輕一怔,隨即輕笑起來,抬手輕撫自己的胸口,一副被氣到了的模樣:“高中時,我真的不知道翁璟城會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你也說了,他為了追你鬧得沸沸揚揚,無非在宣布他對你有意思,給予其他男生警示,這也算是一種手段吧?”
“其實我隻是想要提醒你,翁璟城不是良配,不過,既然他是你喜歡的人,你接受他的全部,你們就繼續交往下去吧……”她說著,話語一頓,“還有就是,這種無聊的冷戰也盡快結束吧,他第一次打電話給你是接聽,第十次打電話給你也是接聽,其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隻是你能確定,他會堅持打九次電話未果後,繼續打電話給你嗎?”
“勞您費心了。”
“我知道,你已經開始猶豫了,但是這種冷戰很幼稚。讓你選擇分手,你肯定舍不得,那麽冷戰的意義何在?在吸引他的注意力,想讓他遠離我而去陪你嗎?你的這些手段很低級,尤其是在翁璟城這種男人看來,你還太嫩了,小妹妹。”許奈輕說完,結賬走人,就算說了一些狠話,依舊那樣從容優雅。
“謝謝你這些莫名其妙的忠告,雖然,我是不會記住的。”明西玥也跟她道別,笑的時候帶著幾分痞氣,就好似在暗暗嘲諷這個自我矛盾的女人。
許奈輕又回頭瞪了她一眼,最後踩著高跟鞋,高傲地離開,姿態優雅,隻是步調極快。
其實,許奈輕來跟她叫囂,得不到半點好處,還擾得自己心情很差,也算是損人不利己吧。
明西玥回到家裏的時候,意外地碰到了明孝禾,他正在安排工作人員修客廳裏的空調,冰箱下麵放著幾個垃圾袋,都是一些過期的食品。
這些日子,明老爺子住院,明奶奶在醫院照顧,她的父母離家出走,她偶爾回來,也隻是睡個覺而已,家裏幾乎荒廢了,如果不是有保潔員定期來清掃,說不定這裏會淪落為倉庫。
她簡單地跟明孝禾打了招呼,便準備上樓,卻被叫住:“暖暖,我聞到你房間裏有股子臭味。”
她一怔,帶著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果然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
進入後,立即看到桌麵上還擺著未吃完的泡麵碗,垃圾桶裏還放著便當盒子,味道最大的恐怕是那玉米棒,酸味刺鼻,因為到了夏天,垃圾桶旁邊還盤旋著一群蒼蠅,很有在她房間裏狂歡的意思。
她有些尷尬,因為她不喜別人碰自己的東西,一向不讓保潔進自己的房間,如今亂成這樣,還被明孝禾看到了,真是有些丟人。她佯裝整理頭簾,實則是用手遮住微紅的臉頰。
明孝禾忍著臭味,幫她收拾了殘局,拎著垃圾袋離開,沒一會兒,又端著一份熱湯以及米飯進來:“最近吃點清淡的吧,對腸胃好。”
看著他轉身要走,她突然叫了一聲:“喂!”
“嗯?”明孝禾一怔,回過身來看她,一副靜待吩咐的模樣。
“你……要不要一起吃?”
明孝禾當即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笑著點頭:“好啊。”說著,小跑著出房間,沒一會兒便端著自己的那一份進來了。
在這個時候,明西玥才突然想起,她第一次邀請他一起吃元宵時的模樣,那時的他險些喜極而泣,此時,他同樣這般高興。她腦中回想起簡浮蘇的話,讓她有些鼻頭發酸,最後還是忍住了。不知是不是最近經曆的事情多了,讓她變得成熟了,她居然有些心疼明孝禾這個孩子了。
兩個人一塊兒吃飯的時候,她忍不住問他:“你在追小熊的室友?就是那個簡浮蘇。”
“嗯,是啊,你知道啦?”明孝禾的反應很平常,好像這並不是一件多難以啟齒的事情,他追簡浮蘇追得坦坦****、認認真真。
“嗯,小熊跟我說了,我前幾天在小熊的寢室見過她一次,她……個子有點矮吧,好像連一米六都不到。”
明西玥是高個子女生,明孝禾作為她的家人,同樣是一個高個子,192厘米的身高足夠明孝禾鶴立雞群,偏偏那個簡浮蘇隻有155厘米左右的身高,看起來……不太和諧吧。
她覺得,她跟翁璟城的身高看起來才十分合適,翁璟城好像還比明孝禾矮幾厘米呢!
“她天天穿內增高,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高。不過,不嫌棄的……”明孝禾說著,不由自主地笑彎了眼睛,好像想起簡浮蘇,他就忍不住微笑,“無論她什麽樣,我都喜歡。”
看著明孝禾這副蠢蠢的樣子,她突然有些羨慕,總覺得這個年紀,就該有他這樣純粹的感情,青澀的喜歡,曖昧不清,卻十分美好。不像她,跟一個大自己十歲的男人糾纏不清,感情太過於成熟,就連情敵都太過於老練。
“她對你還不錯。”
“對我不錯?”明孝禾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還露出一副“你根本不懂我們”的表情。
“她為了你,上我這裏來打抱不平了。”
話音一落,明孝禾當即噴飯,生怕噴到明西玥,噴到一半又忍住了,還把自己憋得夠嗆,看得她都難受起來。
明孝禾狂咳了一陣,擦著眼角咳出來的眼淚,問她:“真的假的,她怎麽說的?”
“我騙你幹嗎?”
他想了想,突然開心得不得了,不管不顧地握住了她的雙手,激動地問:“你說,她是不是也有點喜歡我?”
她被他興奮的模樣嚇住了,她很少跟討厭的人舉止這麽親密,遲疑了好半天才猶猶豫豫地回答:“也許吧……”她也不了解這兩個人,上哪裏知道去?
如此模棱兩可的回答,還是讓明孝禾美滋滋了好久。
這種小男生真容易滿足啊……
在明爸爸因為婚變而避世,明老爺子因為病重無法管理公司的時候,他們還是選擇讓明孝禾一同幫忙。
明孝禾處事謹慎,都會詢問明西玥的意見,而在公司最糟糕的時期,在翁璟城的幫助下,明西玥成功地談成了一個合作項目,且在穩步進行中,很快就到了約定交貨的時間。
出於對這次生意的重視,她跟明孝禾兩個人一同去倉庫驗貨,仔仔細細地查看了貨物的型號、數量是否正確,以此來確保這次生意萬無一失。口碑好了,也能提高交易額,對扭轉公司衰敗的局麵很有必要。
在驗貨的時候,明孝禾突然跟她閑聊了起來:“你最近跟翁總吵架了?”
“也不算是吧。”她回答得心不在焉,其實她挺回避這方麵的問題的,總有些尷尬。
“這次生意多虧了他幫忙,這次交易成功後,公司說不定就會有起色,到時候,我們該請他吃飯才對。”
“哦……”
“嗯,你也順便跟他和好吧,總這麽僵持不是辦法。其實在老了之後,回憶從前,就會覺得前半生都是匆匆而過,時間那麽有限,何必用來爭吵、冷戰?”
她看著產品清單,扭頭看向他,不由得咧嘴,嘲諷了起來:“明明自己就是隻單身狗,結果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
他苦笑了起來,雙手環胸,打量四周,突然皺起眉頭:“這裏最近在裝修嗎?”
被他這麽一問,她也注意起來。這間倉庫是在郊區租用的老廠區,廠區倒閉,空下來的房子會低價出租給他們公司做倉庫。由於附近十分荒涼,去最近的超市都要去村子裏,導致這邊漸漸荒廢,除了守夜的老大爺,再沒其他人,何談裝修?
隻是,這倉庫裏總是有種刺鼻的味道,好像是油漆,又好像是汽油,由於味道時隱時現,還伴著倉庫內有些發黴的味道,讓人分辨不清楚。按理說,這間廠區就算之前是工廠,荒廢了這麽多年,殘留的味道早該散了,怎麽還會有味道?
兩個人在倉庫裏逛了一圈,也沒看到哪裏有翻修過的痕跡,味道的來源也沒弄清。
“我出去看看。”明孝禾說了一句,直接走出了倉庫。
明西玥並未多想,點了點頭,繼續在倉庫裏四處檢查,確保萬無一失後,她才放心不少。這時,倉庫內突然出現了刺鼻的煙味,她心裏咯噔一下,不一會兒就看到了後方冒起的滾滾濃煙。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第一時間跑到了消防栓的位置,發現消防栓的玻璃門被上了鎖,她沒能第一時間找到趁手的工具,隻好用手肘去撞外層的玻璃,一下接著一下,因為著急,根本沒有控製好力道。
艱難地破壞了玻璃門,看到那些消防措施,卻根本不會用,覺得控製滅火器的難度應該低一些,便退而求其次,在取出滅火器的時候,才發現那隻胳膊已經拎不動滅火器了。
她單手拖著那重家夥到了火源,才發現火已經越來越大,蔓延了整個倉庫後方。等用時才發現這滅火器已經老化了,十分艱難地打開,不但未能撲滅大火,還噴得到處都是。
她罵了一句髒話,回過身便粗魯地搬起貨物,盡可能隔離出一道隔離帶來,讓火勢不會蔓延到貨物。
“暖暖!”明孝禾焦急的聲音在外麵響起,聲音甚至有些顫抖。她回過頭,就看到他正在往倉庫裏跑,注意到她沒事後,才回身去取消防栓,接通後,捧著水槍到了她身邊,對著火源狂噴。
她沒有遲疑,繼續搬運貨物,由於著急,取貨物的動作並不按照規律來,抽出一個距離她最近的箱子後,其他的箱子齊齊倒塌,向她砸了過來。
明孝禾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一隻手來幫她擋了一下,無奈下落的貨物十分不給情麵,就好似不高興的孩子發泄情緒一般砸在他們身上,直到一個箱子砸到他的頭,他手上的水槍直直地丟了出去。沒了控製的水槍就好似發了瘋的蛇,到處亂噴,不僅僅是噴向火源,就連他們身上都被噴得濕淋淋的,周圍的貨物也遭了殃。
在這一瞬間,她突然紅了眼睛,如此狼狽,讓她無助得想哭。
“沾上點水也好,能防火……”他說著,一個躍身到了水槍旁邊,拾起後,再次向火源噴過去。
她抬手用濕漉漉的袖子擦了擦眼角,再次站起身來,不去管疼痛的身體,繼續搬貨物。
經過一番忙碌,倉庫內部的火基本可以控製,外麵則是由老大爺喊來的村民,幫著撲滅了。
兩個人來不及顧及身上的傷,首先去確定貨物是否穩妥。清點之後,發現被水殃及了一些,擦幹淨換了包裝盒後還可以用,至於被火燒到,或者是搬運過程中損毀的,則是在總貨物的六分之一左右。
明西玥蹲在貨物堆邊,雙手捂著頭,嘴裏嘟囔著:“馬上就到交貨日期了,突然沒了這麽多貨……”
“先把可以挽救的貨物整理一下吧,我這就給工人打電話。”明孝禾走到她身邊,從口袋裏取出手機,甩了甩屏幕上的水,試了試,能開機,才鬆了一口氣。
“不該先報警嗎?”她突然抬起頭看向他,眼神有些怪異,“外麵有汽油味,你剛出去就失火了,好巧啊……”
聽出她話語中的不對勁,他的表情一僵,打電話的動作僵在原處,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在話筒裏傳來說話聲時,他也沒能及時回答。
須臾,他回過神來,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重新拿起電話,跟工人說起倉庫發生的情況,詢問有沒有多餘的貨物儲備,可以補充庫存。
她扯著嘴角,嘲諷地笑,剛準備站起身,才發現自己的褲子已經被刮壞了,右腿從大腿到膝蓋被刮出了一道血痕,最慘烈的還是她的手肘,已經血肉模糊了。血跟水,讓衣服黏在她的傷口上,生生地疼。
明西玥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再去看明孝禾,發現他並不比自己強多少,身上傷痕累累不說,最明顯的還是他額頭的傷口,似乎是覺得流血影響視覺,他隻是抬起手來,用手胡亂地將血擦了擦,便繼續打電話了。掛斷了第一個電話,他主動打電話報警。
明西玥去了守夜大爺的房間,簡單地清洗傷口。大爺還在村子裏找來了大夫,幫她進行傷口消毒、包紮。
“小夥子,你額頭的傷口有點大,而且在不停地流血,得去大醫院縫針了。”村裏的大夫幫明孝禾處理傷口的時候,更加手忙腳亂,顯然他的傷口更加棘手。
“要不要叫救護車啊?”守夜的大爺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他在這裏看倉庫,卻起了大火,正怕擔責任呢,雇主出事,他比誰都著急。
“讓小王開車送區醫院去,快!”
守夜大爺當即將明孝禾推了出去,他好像還想跟她說點什麽,最終也沒能說出口,乖乖地去了醫院。
過了一會兒,守夜的大爺回來,取來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拿起桌麵上的茶缸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水,歎惜了幾聲,戰戰兢兢地詢問這件事他需不需要擔責任。其實,這廠區周圍出現了汽油,說明是有人故意來這裏布下的,在倉庫裏有貨的情況下,還發生這種事情,隻能說老大爺玩忽職守。
可是,麵對這種年紀的老人,她狠不下心來,隻能怪公司太粗心大意,防護意識太差,裝了幾個監控器,安排一個守夜的大爺,給倉庫加幾道鎖,就覺得萬事大吉了。她思量了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她不準備怪老大爺,如果真是有心人為之,這些事情是防不住的,隻是這大爺日後是不能再用了。
大爺鬆了一口氣,這才感歎起來:“那小夥子可真是拚啊,過來跟我打聽廠區是不是有哪裏翻修了,我說沒有,他就拽著我一起去排查,結果就碰上著火了,他剛把外麵的消防栓連上,就聽到裏麵乒乒乓乓的聲音,當即瘋了似的跑過去救你,看樣子挺關心你的,是你男朋友?”
明西玥聽了一怔,隨後搖了搖頭:“不,他是我叔叔。”
“叔叔?這麽年輕的叔叔?”
“嗯……”
“長得挺帥呢,他有對象了沒?我親戚有個不錯的閨女,也是大學生,可漂亮了……”
她扯著嘴角笑了笑,沒回答,取出手機來給翁璟城打電話。這種時候,她需要他的幫助。
接到她的電話,他顯得有些驚訝,卻還是微笑著問她:“不生氣啦?”
“我……”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如實說了這邊的情況。
翁璟城聽了,幾乎是立即詢問她的情況,對貨物的損失一點也不關心,在他看來,沒有什麽利益比她的安全更重要。
聽到他關心的話語,她當即哽咽起來:“我真是什麽也做不好,公司剛有了點轉機,就被我搞砸了,不能按時交貨了。”
“沒事的,不怪你,你在那邊等著,我現在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