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向命定的那個人

[1]

在新生們初步適應大學生活後,軍訓接踵而來。

大一新生們都穿上了迷彩裝,排成方陣,在高溫中進行艱苦卓絕的訓練。

還不到兩天,新生們就被曬得膚色黑了好幾度。在飯堂裏打飯時,大家都能輕易辨認出新生和老生。然而在新生群裏,仍然可以看見白淨無瑕的阮菀,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不過幾天,經濟學院新生裏有個容貌出眾的小學妹就傳遍了D大的網絡論壇,主人公自然是阮菀。學校的論壇上有一個帖子被置頂加精,帖子的名字是《今年有哪些引人注目的新生?不論男女!》,得讚最多的就是一張偷拍阮菀側麵的照片。

那帖子火熱得在論壇上掛了好幾天,因為討論太激烈而被鎖了。

阮菀的名氣就那麽不脛而走,就連她宿舍的幾個師姐也經常被鬧著要阮菀的聯係方式,師姐們都被鬧得苦不堪言。

軍訓最後幾天,為了給新生們放鬆一下,學校特地安排了實彈射擊的課程。

一大早,新生們被車子載到訓練場,進行打靶射擊訓練。

射擊區裏槍聲陣陣,有人打出了十環,時不時發出喝彩聲。

輪到阮菀的時候,她忐忑不安地伏倒在地,用教官教導的姿勢,扶著槍托。

興許是姿勢不對,站在一旁的教官適時地指導她:“手肘的位置不對,手要放在這裏。”

他拿著她的手腕,放在槍托的位置上。

阮菀隱隱地聽出他的聲音,抬頭一看,差點兒把槍給扔了。

她身旁站著的教官,不是陸朝誠還有誰?

陸朝誠低頭在她耳邊,笑謔:“怎麽看呆了?”

隨即,他像是不認識她一樣,認真地指導著:“動作太僵硬了,身子放平。目標、眼睛和標尺要三點連成一條直線。”

他蹲在她身邊,喉結滾動,阮菀全身就像過電一樣。

隨著指令一下,一陣槍響,阮菀也適時地在這期間把子彈全部射擊出去,成績……當然是慘不忍睹。

她打出了四個三環,還有一個五環,全都是因為手抖,加上身上沒有力氣。

射擊完畢,陸朝誠把全身濕了一片的阮菀拉起來,擰眉:“成績還不行啊……”

末了,他又說:“乖乖的,明天我去看你。”

阮菀來不及說什麽,下一批同學又緊接著趴伏在地上做好準備了。

走出射擊區的時候,阮菀的腳步都是虛的,手心裏全是汗,一半是心虛,一半是因為緊張。

她左右看了看,還好大家都因為第一次射擊而倍感興奮,並沒有人因為她和陸朝誠有過多的交流而產生懷疑。

第二天很快到了,又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大熱天。

太陽火辣辣的,然而一路小跑過來的教官卻引起同學們的注意,盡管穿著軍服,頭戴軍帽,仍舊掩蓋不住他俊俏的臉龐和遒勁有力的身材。

瘦是瘦,全是筋骨肉!

陸朝誠先是向同學們敬禮,而後說:“今天你們的方教官有訓練來不了,由我來給你們訓練。我叫陸朝誠,你們可以叫我陸教官。”

底下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陸教官好帥氣啊!”

“好年輕啊,像大哥哥!”

同學們笑成了一團。

“你們也看出來了,我的年齡和你們差不多,但是我不會對你們有所鬆懈,該有的訓練,該要求的動作,我會一個不落地讓你們照做不誤。”陸朝誠的目光掃過了每一個學生,在阮菀的麵前稍稍停留後,抿嘴,“現在,稍息!”

陸朝誠的聲音孔武有力,不到幾分鍾,就讓同學們感覺到了軍隊鐵的紀律。他對動作的要求十分嚴格,稍微有做錯的,必須停下來糾正。

才過去十幾分鍾,所有人都已經累得汗流浹背了。

“現在,休息十五分鍾!”陸朝誠拍手,“原地解散!”

同學們像鳥雀般飛散,紛紛躲到了大樹底下和陰涼的地方。陸朝誠也沒走遠,就近到了一處樹下休憩,眼神微微掠過了阮菀,又很快地看到別的地方去,隱隱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前天他碰巧遇到了教導員,提到了有個親戚在D大軍訓,沒想到教導員大手一揮,給了他來這裏鍛煉的機會。

隻不過,這裏的人太多,他隻能看著阮菀,卻不能說什麽,更不能放鬆對她的要求。

其他男同學圍坐在陸朝誠身邊,都是同齡人,說著說著就聊到了一塊兒。

陸朝誠話不多,大多都是男同學們在聊天,沒承想,他們探討的,居然是前幾天學校論壇上的熱帖,又稀裏糊塗地聊到了班裏的女生。

“我看徐子晴不錯啊,長得高大。”

“那個二排第四的叫什麽名字,我喜歡那種類型的。”

“這你都不知道,論壇貼吧熱帖排名第一,大名鼎鼎的阮菀,軟妹子啊!”

陸朝誠不知道,阮菀竟然因為自己的名字,被安上了“軟妹子”的稱呼,更是一夜之間成為D大男生夢寐以求的對象。

休息回來,同學們突然發現,陸朝誠操練得比剛才更狠了。

原先一個動作隻需要維持一分鍾,突然間加碼成為兩分鍾。

男生們苦不堪言:“陸教官怎麽回事,突然間變成了地獄教官。”

“我快撐不住了。”

“我也是……”

陸朝誠走過來,警告他們:“不要交頭接耳!”

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就連女生也感覺到那股懾人的氣魄,咬緊牙關聽指令做動作。

陸朝誠從眾人麵前走過,一個一個指導動作。走到阮菀身邊的時候,他的手隻不過稍微碰到她的手臂,阮菀整個人幅度很大地踉蹌了一下。

她太緊張了,以至於連最基本的動作都做不好。

陸朝誠皺著眉頭,打量片刻說:“你跟我來,其他人原地稍息。”

阮菀渾身抖得篩糠一般,跟著他走了出去,仿佛英勇赴死。其他同學都用同情的目光目送他們走出操場。

“陸教官不會讓她單獨罰站吧!”

“完了完了,阮菀要遭殃了。”

“那是多可愛的妹子啊!陸教官居然狠心下手整治,也太不憐香惜玉啦!”

[2]

阮菀頭重腳輕地跟著陸朝誠繞過操場,來到一處教學樓前,兩人進了一個無人的教室。

陸朝誠把教室門關上,把身體抵在講台前,朝她勾手:“過來。”

阮菀囁嚅:“朝誠哥哥……”

她站在那裏,不敢動。

陸朝誠挑眉:“你怕我?”

“我、我不是故意做錯動作的……”

阮菀害怕得哭了,雙肩抖動,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

她真的不是故意做錯動作的,隻不過太緊張了,所以才會邁錯步伐!

陸朝誠緩緩吐出一句:“我沒怪你。”

“是我太笨了。昨天也是,我、我好差勁,給陸家丟臉了……”

阮菀心情緊張,一到沒人的地方,就更加忍不住了,眼淚像開閘了一樣,滾落下來,她隻能用手擋。

“別哭了。”陸朝誠黑著臉,想把阮菀的手拿下來,她越發地抗拒。

他不會哄人,翻來覆去就是這麽一句,阮菀哭得更慘烈了。怎麽都哄不好,陸朝誠隻能使出殺手鐧:“再哭,我就親你了。”

這招屢試不爽,阮菀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眼淚立馬止住了,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那樣子,活像是受了驚嚇的小鹿。

陸朝誠走過去,強硬地把阮菀拉過去,按在座位上。

他說:“你在這裏休息一下,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出去。”

剛剛看她那發白的臉色,要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真想強迫她喝下一大瓶水。

盡管知道自己這次過來,隻是想看看她的情況,不能給她開小灶,放鬆對她的要求,但還是忍不住心底的愛憐,想讓她多休息一會兒。

阮菀從座位上彈起來:“這不好吧,萬一讓人發現我在這裏偷懶……”

“沒人會發現的,你就在這裏好好休息。”陸朝誠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眉頭都舒展開。

“朝誠哥哥……”阮菀踉蹌幾步,“我還是出去訓練吧。”

陸朝誠渾身像不受控製一樣,從後麵輕輕地摟住了她。

阮菀渾身僵住了,哆嗦著聲音:“朝誠哥哥,這裏是學校,你快點放開我!”

她越是不肯,就越是激發起了陸朝誠的控製欲,他把她的身體扳過來:“軟妹子的稱呼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論壇上都在討論你?”

“那是別人亂起的……”

阮菀的聲音滯在喉間,被陸朝誠的唇瓣給封住了。

阮菀被他那雷霆萬鈞的氣勢給嚇住了,軟趴趴地任由他摟在懷裏,半天喘不上氣來。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陸朝誠又吻她了……

她縮在他懷裏,小貓一樣嗚咽著,覺得自己太不爭氣。

過後,他伸手摸了摸她嬌豔欲滴的嘴唇,氣呼呼地說:“除了我,不能有其他人覬覦你。”

還沒說完,阮菀眼睛更紅了,小聲地抽泣,奶聲奶氣的,可憐又無辜:“嗚嗚,可是這裏是在學校,你不能這麽不明不白地親我……”

陸朝誠心裏抽疼了一下,伸手抹著她的淚,聲音不由得放軟了:“好了,以後不這麽對你了,別哭了。”

他不安慰還好,一安慰阮菀哭得更凶了,她一想到如果陸朝誠這麽對別人,那她可要傷心死了。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接踵而來的是更大的風暴。

起初,是有人匿名在學校的論壇上發了一個帖子,帖名是《勁爆!某教官疑似追求大一新生?》。

帖子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樓主昨天經過教學樓時看到的一幕:某個教官和一個新生在教室裏,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麽,妹子哭喊著說放開,卻被教官一把抱住。

下麵,有人質疑事件的真實性,認為隻不過是發帖人自己胡亂編造。

很快,那名樓主發了一張模糊的照片,從照片中可以看出,教官正在抱著那個妹子,雖然從背影上看不出來兩人的樣貌,但是卻瞬間引爆了D大論壇。

——軍訓才幾天啊,就這樣啦?

——是哪個教官,哪個新生?

——萬一是師姐呢?

——我啥都不知道,但是從截圖來看,都是俊男美女!好酸啊!

整個網站癱瘓了半個小時。

網站重新恢複後,帖子已經“404”了。

[3]

如果隻是阮菀一個人的事情被放在論壇上,或許不會引起太大的風暴。可是一旦牽扯到教官,事情就從學校傳到了軍校,軍校找個人太容易了,這事情自然瞞不過陸家上下。

沒多久,陸朝誠被一通電話給叫回家。

陸建偉氣憤地把一遝打印著網頁截圖的紙摔在桌子上,雷霆萬鈞道:“說,這是怎麽回事?”

陸崢默默地站在一旁,為自己的兒子捏了把汗。

始作俑者陸朝誠卻像沒事人一樣,眼觀鼻鼻觀心,平和道:“爺爺真想知道?”

“我讓你說!”陸建偉真是被氣壞了,抖著白胡子,抑揚頓挫道,“陸家長房長孫頭一次執行任務,就鬧了這麽一出,追求女學生?你還有臉回來!陸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陸建偉氣得在書房裏來來回回地走,陸崢的眼皮突突地跳著,知道這回陸朝誠是捅了婁子了。

“還不趕快說,想把你爺爺氣死啊?”

他使了個眼色,陸朝誠才吐出一句:“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你是覺得我老了,眼花了,看不出這個人是你?”陸建偉氣得夠嗆,想拿拐杖打他。

可陸朝誠早已經不是十幾歲時的模樣了,經過多年的訓練,他已經是在刀山火海裏摸爬滾打過來的戰士,在訓練中,就算是下刀子也要往前衝,陸建偉的拐杖打在身上,也隻是輕飄飄的幾下。

陸朝誠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隻是幽幽想著,爺爺真的老了,手勁兒都沒有壯年時候大了。

“這個人是我,我不否認。”陸朝誠毫無愧色。

“那另外的女學生呢?”

“是阮菀。”

陸朝誠本以為招出來之後,陸建偉對他能有好顏色,哪裏想到,打在身上的拐杖力度比之前更大了。

是真疼啊!老人家寶刀未老!

陸崢心疼道:“爸,朝誠他畢竟還在訓練……”

“我讓你去招惹阮菀!說,她是不是被你強迫的?”

照片上的姿勢曖昧,再怎麽遮掩也沒有用,擺明了兩個人就是在一起了。

“不是,我是真心誠意要和她在一起的。”陸朝誠咬牙說。

陸建偉更氣了:“在一起的事情,怎麽不早說?啊?非得捅了婁子才讓人知道?你就算了,阮菀一個女孩子家,臉皮薄,你這小子!我好不容易找來的孫女兒,都被你給禍害了!”

陸建偉劈裏啪啦好一頓打,要不是有陸崢在一旁勸阻,恐怕陸朝誠又得在**躺上好幾天。

待陸建偉打折了一根拐杖,才氣喘籲籲地坐下來:“這事情得有個說法,你以後不能辜負了人家。”

陸朝誠覺得全身都快散架了:“別說了,她還沒同意呢。”

“你!”陸建偉揮起半截拐杖又要打,“還沒同意你就這麽對她,你是活膩了!”

陸崢趕緊上前勸說:“爸,小心身體,順順氣。”

不得已,陸建偉下了最後通牒:“我們陸家怎麽就出了你這麽一個不懂得討媳婦喜歡的,要是真的喜歡就趕緊把人追回來!”

陸朝誠說:“她不同意,我有什麽辦法?”

“做小伏低,死纏爛打,懂不懂?”陸建偉撫了撫胸口,順著氣說,“我不管別的,她要是被你壞了在學校裏的名聲,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這事情很快傳到了沈向晚的耳朵裏,她連夜就把阮菀給叫了回來。

吃完飯,沈向晚把阮菀叫到了一旁。

她憂心忡忡地問:“小菀,你和朝誠,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阮菀眼圈一紅,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哽咽道:“陸阿姨……”

沈向晚把阮菀抱在懷裏:“你從小在陸家長大,我對你和對女兒也差不多了,你心裏有什麽想法?”

阮菀肩膀一抽一抽的,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是不是朝誠那小子強迫你的?你但凡有一點不樂意,我給你做主。”沈向晚擰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不外乎她會這樣想,阮菀從小被嬌寵著長大,身邊就隻有陸朝誠一個,而陸朝誠呢,生活環境就更單一了。兩個人要是真的把兄妹情給當成了情侶之間的感情,那麽在這個時候把他們拉開,也再好不過。

陸朝誠那愣頭青好辦,就是不知道阮菀心裏是怎麽想的,樂意不樂意。

沈向晚心裏百感交集,有一種錯綜複雜的感情在交織著,又想讓阮菀當兒媳婦,又有點矛盾,總歸是覺得差了點兒什麽。

阮菀哭哭啼啼,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討厭他嗎?”

“……”

“喜歡他?”

問急了,阮菀又是哭。

這時,溫如梅推門進來,心疼道:“怎麽阮菀一直在哭呢,讓奶奶看看。”

阮菀好不容易止住眼淚,就聽見沈向晚在說:“媽,朝誠那事兒……”

溫如梅正色道:“我不管你們其他人願不願意,反正這門親事,要是不成,那麽另說,可要是成了,我可是舉雙手同意的,老頭子要是不同意,就讓他去外頭找一個比阮菀更好的女孩子!”

她愛憐地看著阮菀:“小菀多好一孩子啊,給朝誠我還不樂意呢,怕朝誠委屈了她!”

溫如梅抬起頭:“向晚,這事你不同意?”

“我不是……”沈向晚糾結道,“我隻是在問阮菀的想法。”

“這是他們小年輕的事兒,感情的事讓他們自己說了算。”溫如梅把阮菀推出門外,“去,出去玩去,省得在家裏悶壞了。”

這麽一頓敲打,沈向晚心裏也清楚,除非阮菀不願意,否則溫如梅是不會再接受其他孫媳婦了。

她隻能在心裏默然喟歎一聲。

[4]

阮菀哭哭啼啼的從沈向晚的房間裏出來,看見陸朝誠懷抱雙臂站在門口。

“我媽為難你了?”

阮菀眼圈紅紅的,看得陸朝誠十分心疼。

她搖了搖頭:“沒有。”

“有奶奶在,她不敢為難你的。”陸朝誠吐出一句。

阮菀抬起頭,眼底有抹不開的震驚:“是你讓奶奶來的?”

“這不是沒事了?”

剛剛被陸建偉打到的背部還隱隱作痛,陸朝誠一有動作,就牽動了傷口。盡管如此,他心裏還是挺舒爽的,這事情就這麽曝光了,比他想的要順利多了。

陸家的人都接受阮菀了,以後都不用再遮遮掩掩,而阮菀呢,隻不過是抹不開麵子而已,總會有接受他的那一天。

誰想阮菀又哭了,陸朝誠滿頭黑線:“你怎麽又哭了?”

阮菀囁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真的傷心了。

“學校那邊怎麽辦?”

盡管沒有拍到兩個人的正臉,可該知道的人還是會知道的,萬一學校的人指指點點……那她以後該怎麽辦好呢?

“不用擔心。”陸朝誠拍了拍她的後背,“你大一了,我也畢業了,要是學校方麵有困擾,我帶你去和輔導員解釋。”

阮菀哭哭啼啼的:“我不要,你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嗚嗚……”

陸朝誠想了想,說:“那找一天請你宿舍的人一起吃飯吧。”

“為什麽啊?”

“你還要一起住四年的,我總得和她們搞好關係吧。”

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阮菀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了。

阮菀意想不到的是,吃飯當天,陸朝誠穿著一身軍裝來的。他站在宿舍樓下的時候,整座樓都嘩然了。

宿舍樓上的女孩子們擠在陽台上竊竊私語:“下麵那個不是陸教官嗎?”

“他怎麽來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阮菀紅著臉,和陸朝誠一路招搖地走到了學校門口。

學校門口的小吃街本來就人擠人,他們去的那家飯店生意特別好,幾個人就圍坐在一張小桌子旁吃飯。

陸朝誠和阮菀兩人坐在一起,她有些尷尬,和陸朝誠之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幾個師姐坐在另外一邊,笑眯眯地捅著阮菀:“這就是你青梅竹馬的哥哥啊?”

阮菀臉紅得像小蝦米,不敢看向陸朝誠,隻訥訥地向眾人介紹:“這是我哥,陸朝誠。”

陸朝誠臉色平靜道:“平常多勞你們照顧阮菀了。”

那口氣老氣橫秋,像是她長輩似的。阮菀在心裏嘔死了,又什麽都說不上來。

在飯桌上,阮菀如鯁在喉,連吃飯都沒胃口。

偏偏陸朝誠還一直囑咐其他幾個人多關心她的生活,如果有什麽事情,要及時告訴他。

不僅如此,他還深惡痛絕地抨擊了眼下大學生談戀愛導致的各種亂象,嚴肅道:“阮菀要是交了男朋友,我們家的人都會要求過目的,絕對不會讓她和外麵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龐娟、咪子和宋敏幾個女孩子,戰戰兢兢地吃完了這頓飯,拉著阮菀逃之夭夭。

晚上宿舍夜談會,宿舍幾個女孩子仍心有餘悸。

咪子說:“天哪,今晚這頓飯是我吃過最難熬的了,像是我高中老師到家裏進行家訪。”

龐娟:“你這青梅竹馬的哥哥,是哪兒來的迂腐的人哪,我爸都沒這麽管過我,太可怕了,我居然聽他訓話了三十分鍾!”

宋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是不是還兼了幾天教官?聽說大一很多學妹很迷他呢……”

龐娟暗搓搓道:“去掉他那老幹部式說教,我覺得其實陸教官很有魅力。”

“我以為隻有我一個人有這種想法呢。”咪子轉而問,“阮菀,你和你哥哥有沒有可能啊?如果沒有的話,我想當你嫂子啊。”

宋敏咳了咳:“咪子,那你得到後麵排隊了。”

幾個人笑成一團,雖然知道隻是開玩笑,但阮菀心裏還是不好受,她沒想到陸朝誠一到學校裏就引起這麽大的**,還有這麽多人喜歡。

可那是她從小到大的朝誠哥哥啊……

阮菀的心思暗暗地藏著,之後也沒再見到陸朝誠了。

緊張的軍訓過後,在上課之前,學院突然公布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要在正式上課之前進行摸底測試。

大一新生們剛被軍訓折磨得苦不堪言,接著又被這摸底測試打了個措手不及,都紛紛跑去圖書館學習。一時之間,學校圖書館一座難求。

阮菀本來就是超常發揮吊車尾考上的,這一下更是飽受壓力,每天一早就到圖書館報到,看書也總是看到很晚才走。

這麽扛了一個星期,阮菀終於扛不住了,在考試前得了重感冒,阮菀在圖書館一邊抱著熱水袋,一邊寫數學卷,寫得頭昏眼花,難受得趴在桌子上小聲啜泣。

“同學。”有一雙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遞給她一張紙巾。

阮菀想也不想地接過去,揩了揩鼻子。

她揉著眼睛,轉過身,正準備說謝謝的時候,就看到了陸朝誠的臉,他還伸手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阮菀太過詫異,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陸朝誠扶起她,很快和她身邊的同學換了座位。

圖書館裏是不許大聲喧嘩的,阮菀拿起筆記本,在上麵寫:“你怎麽來了?”

而後她把本子遞給陸朝誠,陸朝誠又在她的字下麵添了一行。

“他們說你在準備摸底測試,周末沒有回家。”

陸朝誠的字寫得行雲流水,阮菀也不知道回他什麽,正在迷糊著,陸朝誠已經把她桌子上的數學習題集拿過去,低頭細細端詳。

阮菀轉過頭,看見他拿著筆,很認真地在上麵寫著什麽。

習題集推過來的時候,阮菀發現陸朝誠在她不會的題目旁邊詳細地寫明了公式和注解。

阮菀有點羞赧,紙條再傳過去,寫著:“我不是解不出來,隻是暫時沒想到而已。”

陸朝誠的答複很直接:“再不好好努力,測驗該不及格了。”

阮菀吐了吐舌頭,埋頭苦學。

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習題,就在她正在想一道函數題時,有個女孩子悄悄地走過來,拿著手機小聲問陸朝誠:“這位同學,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掃一下你的微信二維碼嗎?”

下一秒,阮菀的筆尖停頓了,腦子空白一片,手心開始冒汗。

陸朝誠仰起臉,聲音清亮地說:“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不喜歡我加別的女生。”

那名女生看了阮菀一眼,失望地離開了。

阮菀一張臉全紅了,腦子裏像是有很多小蜜蜂在裏頭嗡嗡叫。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陸朝誠逼近她,敲了敲桌子:“題目寫多少了?”

“我不會……”

陸朝誠拿起筆,清朗地說:“X2+(y+ 3 X2)2=1,這是一個二元二次方程式,可以轉換成函數圖形。”

他在紙上畫了X軸和Y軸,先畫了一條波動曲線,又把筆遞給阮菀。

“我畫了一半,還有一半你來試試看。”

阮菀都快哭出來了,她哪兒懂這個啊,不然也不會複習大半天了還解不出來。

“我不知道……”

陸朝誠接過筆,在上麵畫了對稱的圖案。

“這兩條曲線是對稱的。”

阮菀歪著頭看了半天:“可它為什麽是一個心形?”

陸朝誠快內傷了,這時坐在對麵的人忍不住叩著桌子提醒:“同學,表白可以到圖書館外麵嗎?”

話音剛落,其他自習的人眼風齊刷刷地往這邊瞧,眼神裏頭全是怨懟,那表情仿佛在說“為什麽明明在圖書館自習,還得被喂一口狗糧”。

阮菀算是全明白了,臉紅得要燒起來:“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那同學說話直爽:“別解釋了,剛剛有人跟他要聯係方式,你不是不肯嗎?”

“我沒有不肯啊。”

“別鬧,你剛剛都急得快哭了。”

阮菀又羞又臊,在她想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之前,陸朝誠起身,麵色平靜地拉著她走出圖書館。

兩人繞著圖書館外圍走,阮菀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委委屈屈地說:“你以後讓我在學校裏怎麽見人哪?”

陸朝誠一臉無奈說:“難不成你想把我推給別人,那我隻能回去找剛剛那個女生了。”

“不要去……”

阮菀想也不想地揪住他的衣角,癟著的小嘴可以掛油瓶了。

“為什麽?”

“因為、因為……”阮菀眼睛左右亂瞟,急得手足無措。

“我能教你射擊,還能教你函數,除我之外,你去哪裏找這麽好的人?”陸朝誠咳了咳,“小菀,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不是的。朝誠哥哥,我隻是……”

陸朝誠捏她鼻尖,哂笑:“不是?我就當你同意了,好好學習,不然下周我還來。”

那天之後,陸朝誠徹底坐實了“阮菀男朋友”之名,D大的人都知道阮菀的男朋友不止是一名鐵血教官,還會用函數表白。

托陸朝誠的福,自此之後,阮菀身邊別說追求者了,就連一隻蒼蠅都看不見。所有男生見了她,都是規規矩矩的,誰都知道她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

當然了,這些話也不知道是誰散布出去的。

臨近畢業,阮菀才想起來,這或許是陸朝誠故布疑陣也說不定,他就是想絕了追她的人的念想,好把她牢牢地捏在手裏。

盡管如此,阮菀和陸朝誠的感情也並沒有突飛猛進的變化,陸朝誠自畢業後,每天都有特訓活動,兩人見麵的時間少之又少,可陸朝誠還是時刻把阮菀的生活控製得密不透風。

[5]

“你真的考慮好了?”

“真的考慮好了。”

班主任吳老師把阮菀的資料放在桌子上:“去美國讀書不是兒戲,你真的考慮清楚了?有沒有和家裏人商量過?”

阮菀咬著下唇:“我……他們不會不同意的。”

事前她問過沈向晚,沈向晚是這麽說的:“如果你有心想繼續深造的話,我肯定會支持你的。”

至於陸朝誠……

阮菀並沒有問過他的意思。

大學四年期間,盡管兩人過著聚少離多的生活,可陸朝誠還是時刻把阮菀的生活控製得密不透風。

整個大學期間,她總要時不時地向他匯報自己的行程,他的行蹤卻總是不能對她說明,他總是突然出現在她身邊,又突然離開。她不能跟身邊的異性有過多的接觸,不能參加一些社團的活動,不能幹這個,不能幹那個……阮菀覺得自己就像個被人控製的木偶,而陸朝誠就是那個對她有著絕對操控權的人。這些無形的壓力把阮菀壓得喘不過氣來。

每次見到陸朝誠時,阮菀不再懷抱過去那樣的期待和開心了。

她怕見到他時他又給她說什麽不許做的事情。直至大四這一年,阮菀得到了學校導師的推薦,可以申請國外的大學,攻讀研究生學位。

阮菀很想去這個學校,先是問了沈向晚的意見,在得到她的準許後,向學校提交了申請表。

可現在又剛好卡在了最重要的一步,申請表下來了,需要家長簽字。

阮菀把表格帶回陸家,沈向晚那關是過了,陸崢那兒就不是那麽容易過的了。他坐在書桌前,踟躕道:“小菀,朝誠知道這件事嗎?”

阮菀眨巴眼睛,低頭:“他不知道。”

陸崢語重心長地說:“你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和朝誠一路走來,我們都看在眼裏,現在你想讀書深造,我和向晚都支持你。但是朝誠畢竟是你的男朋友,這件事情我覺得還是得告訴他。”

阮菀囁嚅:“我不是想瞞著他,隻是不知道怎麽告訴他。”

“你不知道怎麽開口,就讓我來說。”

陸崢還沒打電話,陸朝誠已然站在門口:“不用打了,我媽都告訴我了。”

陸朝誠顯然是風塵仆仆趕回來的,連衣服都沒換,身上髒了一塊,是訓練的時候,在地上蹭的小塊泥巴。

他本是直來直去的鐵血軍人,隻不過在阮菀這件事上,有點兒拖泥帶水了。

陸崢皺眉:“你不是還在集訓?”

“我請假了。”

陸朝誠入伍不過幾年,胸前已然有閃閃發光的軍功章了,都是他拿命換來的,他沒有依靠陸家的任何力量,在軍隊裏更不肯向人透露自己是陸家人。哪裏最危險,他就搶著去哪裏,也由此和阮菀聚少離多。

陸崢是個開明的長輩,把外套拿在手裏:“我出去會朋友了,你們兩個人好好聊聊。”

走之前,他拍拍陸朝誠的肩膀:“小菀是個好孩子,無論怎麽樣,你都得支持她的選擇。”

陸朝誠抿著嘴,什麽都沒說。

陸崢把門帶上了。

阮菀心裏戰戰兢兢的,不敢去看陸朝誠,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發脾氣,她甚至想好了會有怎樣的暴風驟雨。

書房裏靜悄悄的,連外麵的蟬鳴都能聽見。

阮菀低著頭,聽見陸朝誠在吞咽口水,喉嚨上下翻滾。

他把衣領扯開,說:“這麽久沒見,不準備和我說點什麽?”

阮菀泫然欲泣,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憋在眼眶裏:“朝誠哥哥,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

她抬頭看他,眼睫毛上已然帶了晶瑩的淚珠。

陸朝誠說的沒錯,距離兩人上次見麵,都已經八個月有餘,陸朝誠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告訴人他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這次他比上次黝黑了不少,也更瘦了,臉上還帶了傷。

陸朝誠漸漸靠近她,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摩挲她的手指。

“嗯。”

他也不說什麽,隻是把她的手拿捏在手上,一根一根地親著。這次一走,他按捺得太久了,隻想把她揉在身上,嵌到心裏。

阮菀渾身戰栗,汗毛都豎起來,夾帶著哭聲:“朝誠哥哥……”

她的哭聲裏雜糅了許多,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求饒。陸朝誠心裏難耐,隻覺得虧欠她許多,他等她太久,她也等得太久了。

怎麽這大學的四年,這麽難耐呢?

他把手撫上她的臉:“畢業論文寫完了?”

“寫完了。”

“什麽時候開始答辯?”

“快了。”阮菀心裏打鼓,鼓起勇氣說,“其實我們學校有個人才培養計劃……”

陸朝誠把她抵在書桌邊上,她的腰卡在桌沿上,低頭就能看到那份出國申請書。

阮菀看見陸崢和沈向晚都在上麵簽了字,長籲一口氣。然而不容她多想,陸朝誠的雙眼看著她的唇瓣,把手放在她後頸,不由自主地貼了上去。

放開她的時候,兩個人都是氣喘籲籲的。

阮菀臉上像天邊的晚霞,緋紅一片。

陸朝誠像是銅牆鐵壁一樣,把她禁錮在那方寸之間,他的氣息盡數噴薄在她臉上。

他的嗓音醇厚,有無比的**力。

他說:“阮菀,我們結婚吧。”

阮菀腦海裏轟然一聲炸開了,臉上慘白,咬著下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隻是揪著他的衣角喃喃:“朝誠哥哥,我……”

陸朝誠挑眉,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

“怎麽,你不願意?”

阮菀避無可避,隻能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語氣仿佛不容置疑,阮菀搖了搖頭,說不出拒絕的話。

“我隻是……”

“你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我……”

“陸家對你不好,還是你討厭我?”陸朝誠皺眉,急切地等著答案。

在他的追問之下,阮菀連話都說不全,哆嗦著聲音:“不是的,你對我很好,陸家的人也都對我很好。”

“難道你不想嫁給我?”

阮菀深吸一口氣,吃力地說:“朝誠哥哥,我想……在結婚之前去國外深造。”

她不敢去看陸朝誠的臉,不知道他會不會盛怒。

“怎麽不敢看我?”陸朝誠把她的臉扳起來,加重了語氣,“你有那麽怕我,嗯?”

阮菀越發想哭了,心裏覺得委屈,可憐巴巴的,嘟囔著:“我、我原先就想去了,不過一直都不敢告訴你。”

陸朝誠神色輕鬆:“想去讀書,你做好準備了嗎?”

“我已經申請過了……”

阮菀說完就後悔了,這不就說明她之前一直在瞞著他嗎。

果不其然,陸朝誠手上加重了力氣,深深地看著她,嘴上說笑,眼裏卻是認真的神情。

“我怕你不同意。”阮菀眼淚汪汪的,“我保證,隻去一年,一年後完成學業了我就回來結婚,好不好?”

陸朝誠不怒反笑,用手背擦了擦她的眼淚:“想讀書而已,我又沒有說不行。”

“那你是答應了?”

“可是你一個人去國外讀書,我又不能跟過去,你孤零零在國外怎麽生活?”

“我……”阮菀愣愣的,“我會努力自己一個人生活。”

陸朝誠揉了揉她的頭發:“那我呢,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這四年裏,我們才見了幾次?你再過去一年,那一年之後你想繼續深造呢?”

“我、我不知道……”

“那裏沒有我媽,沒有陳姨,也沒有爺爺奶奶,他們想你的時候怎麽辦?”

阮菀之前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現在一想到如果離開了家人,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心裏又難過極了。

“我沒想過這個。”

“爺爺奶奶身體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每天都念叨著你,奶奶要是看不到你得多傷心啊。”

“嗚……朝誠哥哥,你別說了。”

陸朝誠愛憐地摟著她:“你好好想想。”

阮菀被他三兩下說得眼淚汪汪的,她想到了陸家人對自己的好,又想到自己終歸還是喜歡陸朝誠的,隻能捂著心口點了點頭。

“我不想和你們分開。朝誠哥哥,我同意結婚……”

[6]

婚紗店裏,阮菀身著一條一字肩的白色曳地婚紗從試衣間裏走出來。

那天之後,陸朝誠把兩個人結婚的事情告訴了陸家長輩,不到幾天,長輩們就把結婚事宜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了。她像是一個提線木偶,隻能跟著他們的節奏走,完全身不由己。

陸朝誠不在,唐思楠拿著兩杯奶茶坐在休息室裏,看見她的時候朝她擺了擺手。

阮菀把衣服換下來,唐思楠塞給她一杯coco。

“你就這麽倉促地把自己給嫁了?”

唐思楠穿著正裝,剛剛從律師事務所麵試完回來,對阮菀畢業後馬上結婚的想法有點不理解。

阮菀耷拉著頭,眼神迷茫:“我也不知道,其實我挺想去國外深造的。可是朝誠哥哥說了一大堆話要我好好考慮清楚……”

唐思楠把袖子擼起來:“還有什麽好考慮的,你不過就是去一年而已,他都不同意?”

阮菀囁嚅:“陸家對我太好了,朝誠哥哥他……他又想要我嫁給他,我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你得把你真實的想法告訴他啊。”

阮菀搖頭:“算了,我已經決定不去了。”

唐思楠接著說:“其實你也不過是去讀書,一年後就回來了,這事情和結婚又不矛盾。你真舍得在陸家蹉跎一輩子嗎?”

阮菀咬著唇:“一年太長了,我舍不得他們。”

結婚前夕,陸朝誠趕回來試禮服。

阮菀呆呆地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樣子。

陸朝誠叫住她:“你不試你的?”

“我上次試過了。”

“伴娘服呢,你也選好了?”

陸朝誠問了好幾句話,阮菀全都沒聽進去,腦海裏亂糟糟的,全是上回唐思楠勸她的話。

要不要說出來呢……

“阮菀,你在想什麽?”陸朝誠穿了一套深色禮服出來,禮服嚴絲合縫地貼合著他的身體,竟然驚人的好看。

阮菀深吸一口氣,勉力說:“朝誠哥哥,我想……我還是想在結婚之前去國外深造。”

她不敢去看陸朝誠的臉,不知道他會不會盛怒。

“怎麽突然又轉變心意了?”陸朝誠加大了音量,“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

阮菀越發想哭了,心裏覺得委屈,可憐巴巴的:“我想過了,一年太長的話,也可以去短一點的課程……”

陸朝誠手上加重了力氣,深深地看著她,臉上在笑,眼裏卻是認真的神情。

“這次要去多久?”

“我問過了。”阮菀眼淚汪汪的,“有半年的進修班,完成學業了我就回來結婚,好不好?”

陸朝誠不怒反笑,用手背擦了擦她的眼淚:“可是現在結婚的事都說開了,婚禮事宜也準備得差不多了,總不能因為你的任性,把整個婚禮都改期吧?”

阮菀心下惶惶,眼淚又大滴大滴地掉下來:“那怎麽辦?”

“三個月,”陸朝誠最受不了她的眼淚,隻能服軟,說,“最多隻能給你三個月的時間。”

阮菀聽從陸朝誠的建議,報了國外一個學習烘焙的進修班。

不久之後,阮菀飛往澳大利亞學習烘焙。

隻不過悉尼之行也並沒有很久,不過才上了一個多月課,陸朝誠就飛了過去。阮菀上課的時候,他在外頭等著,也不說什麽其他的,就說婚事臨近,過來看看未婚妻。

這樣弄得阮菀也受不了,隻能丟盔棄甲,乖乖跟著他回來舉辦婚禮。

盡管時間上十分倉促,但阮菀和陸朝誠的婚禮還是辦得十分體麵。

陸家隻請了近親過來,其他朋友就更少了,賓客們都是經過陸家挑選的。阮菀在教堂內,穿著一襲華美的白色婚紗,在陸崢的引導下,緩緩步入禮堂。

陸朝誠西裝筆挺,站得筆直,臉上是少見的放鬆神態,可緊緊握著的手又暴露了內心的緊張。

阮菀一步一步走上紅地毯,走到命定的那個男人麵前。

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婚禮前一晚,沈向晚囑咐她的話。

——小菀,你從小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把你當我的親女兒一樣看待,現在又成了我的兒媳婦。我知道你心思細膩,敏感多思,你也不用太為旁的事擔心,以後隻要你們兩個人互信、互愛、互敬,就好了。

主婚人問:“陸朝誠先生,你是否願意娶阮菀為你的妻子,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阮菀的手挽著陸朝誠,耷拉著頭,聽見他堅定地說願意。

主婚人又轉而問:“新娘阮菀女士,你是否願意與你麵前的這位男士結為合法夫妻,無論是健康或疾病,貧窮或富有,無論是年輕漂亮還是容顏老去,你都始終願意與他相親相愛,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離不棄,你願意嗎?”

阮菀用重重的鼻音,踟躕:“我……願意。”

陸朝誠掀開婚紗蓋頭想要親吻她,卻發現阮菀早已淚流滿麵,竟是哭成了淚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