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鐵龍幫
陳塵慢悠悠過馬路，進入了大樓。
身後那群家夥依然在吵個不停，舉著武器，怒目圓睜，依然處於火拚狀態。
大樓的底層，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靠裏麵位置，有一麵電梯門，門口站著一個胖得跟個球的壯漢，正在靜靜地看著他。
“老大在上麵等你。”
他在陳塵走近後，對他說，然後按下了電梯開門按鈕。
“你們老大知道我會來？”
陳塵好奇地問。
“我隻是個守門的，不知道老大知不知道。”胖子有些繞的回答。
陳塵笑了笑，進入了電梯。
電梯微微震動一下，開始往上。
陳塵看著電梯內變換的數字，到了7的時候，停了下來。
電梯門打開，一陣帶著迷幻的音樂聲，還有酒精混雜著血腥氣味撲麵而來。
陳塵從電梯裏出來，環顧大廳。
這是一個與底樓麵積相同的大廳，中間一圈很長的沙發，一張很大的茶幾，上麵堆滿了各種上癮化學品，幾個人圍坐在沙發上，腦子上的接口插著電線，正處於爽翻了的狀態中。
大廳另外一麵，有十多張手術台，都是他在醫院地下停車場內，見過的那種手術台。
每張手術台上，躺著被開膛破肚的人，白大褂們圍在旁邊忙碌著。
大廳另外一側，有一個占據了整麵牆的吧台，幾個人坐在吧台前喝酒，吧台後麵還有一個身上穿著服務員衣服，身材纖細的年輕吧員。
吧員身體一側是金屬義體，看起來就跟他見過的那個叫“鐵拳”的家夥一樣。
隨著電梯門打開，吧台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坐在吧台邊一個喝酒的人，向他走過來。
“歡迎。”他在陳塵麵前停下，“朋友， 談任何事情之前，我們先一起過去喝一杯，怎麽樣？”
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四十上下，身材高大，濃密光亮的頭發一絲不苟地向後梳著，嘴唇上留著修剪整齊的小胡子，身上穿著一套二十世紀初西方世界的禮服。
總之，就是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的男人。
“我不是來喝酒的。”陳塵淡淡地說，“我是META的調查員，過來調查原材料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
男人連連點頭，“但是不妨礙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談正事吧？這隻是一個主人卑微的請求而已。”
他們來到了吧台邊。
“兩杯威士忌。”男人對吧台後麵的吧員說。
很快，兩杯琥珀色威士忌的酒杯放在了他們目前。
男人端起其中一杯，舉過頭頂，“敬來我們鐵龍幫做客的新朋友。”
他說完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鐵龍幫的頭，鐵龍。”
陳塵隻是靜靜看著他，沒有動麵前的酒。
許多幫會使用仿生材料，製成的一些野獸模樣的生物，作為幫會的圖騰。
他還以為鐵龍幫也是如此。
沒想到鐵龍幫就是以這家夥的名字命名的。
“我已經聽說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鐵龍聲音誠懇，說道：
“雖然我們製作的原材料都是提供給一些小代工廠，但我們知道，最後的成品最終還是屬於META，所以，在原材料的品質方麵，我們從來不敢有絲毫弄虛作假。”
他朝大廳另外一端的手術台，抬了抬下巴，“口說無憑，我知道調查員今天會來這裏，就現場安排了提取原材料的生產過程。還有對原材料進行簡單加工的過程。調查員可以檢查一下，所有的原材料是否合格。對了！我還給檢查員準備了一些禮物。”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會過來？”陳塵看向他。
“我老鐵雖然隻是一個三流幫會的頭，但在各公司，也有自己的人脈。而且很多朋友知道調查員今天來我這裏，就提前想我打個招呼，讓我這種小幫會的粗人不會無意中得罪了大公司的人。大公司的職員可是我們的衣食父母！”
他幾句話，既表明了自己各方麵很有關係，又表達了結交的意思，做人玲瓏八麵，通明透亮。
鐵龍看著陳塵眼睛，表情誠懇，說道：
“陳兄弟，雖然今天我們是第一次見麵，既然我們認識了，以後也就是朋友了，現在你還看不出我的為人，但以後會有很多接觸機會，也一定很有很多合作的機會。”
鐵龍輕輕拍了拍陳塵手臂，臉上帶著親昵的笑容。
“叮咚！”
陳塵接口中的通用通訊模塊傳來一聲提升音。
“您的賬戶剛收到10萬極樂幣。”
好吧！
不光知道自己姓什麽，今天還會，還知道自己的賬戶。
直接就把錢打過來了。
準管理員的時候，每完成一個外包任務，也不過一百左右極樂幣。
三菱重工每月也隻發不到兩百的薪水。
以至於每月月底，他還需要去公司偷電。
他一直懷疑，會不會被狗頭人扣了一部分錢。
可他又沒證據。
"這隻是見麵禮，以後我們兄弟還有更多一起發財機會。"鐵龍微笑著舉起手中酒杯。
過了片刻，
鐵龍將手中酒杯緩緩放在桌子上，輕聲問道：
“陳先生是覺得這點禮物不夠？”
他沉吟一下，臉上又露出笑容，“是我唐突了。陳先生說個價，隻要能給我們鐵龍幫的兄弟們留口飯吃就行。”
陳塵笑笑，看向了手術台邊正在做最後收尾工作的白大褂，回過頭，眼睛裏帶著一點寒意，
“我是來調查原材料的，不是來看你現場解剖活人。也不是來收你吃剩下的殘羹剩飯。你當我是什麽人？”
“大公司的人果然不一樣。”
鐵龍大笑起來，“可是兄弟，你隻是大公司的一個小職員，不是哥哥我說話難聽，你就是他們養的一條狗。這麽負責任真的值得嗎？為什麽不借這個機會，賺點錢多交幾個朋友，給自己留條後路？而且，哥哥我給你露個底，這件事情，憑你是查不出結果的。”
“我不反對交朋友，對錢這種東西我也感興趣。”
陳塵微笑看著他，“但我不願意和畜生交朋友，也不願意和畜生一起賺錢。這件事情，我必須查清楚。”
鐵龍沉默半晌，站起身往旁邊走了幾步，臉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黑蝙蝠是我新兄弟。他被你殺了。”他說，“死得一點不痛快，受到了很多折磨。他身上的那些植入體，是在他還活著的時候，被摘下來的。為了在他還活著的場子，拆卸完他身體上的植入體以及生物體，還給他注射了保持清醒的藥劑。從頭到尾他都能感受到在發生什麽。”
陳塵皺眉，問道：“那家夥不是一個黑人嗎？這麽成了你親兄弟了？”
鐵龍坦誠的回答道：“因為我們的母親是一個妓·女，我的父親是白人，而他的父親是一個黑人。”
陳塵恍然大悟，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很抱歉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雖然這件事情其實不是我動的手，但你也可以算在我身上。”
鐵龍臉上帶著誠懇表情，“雖然我和他從小感情都很好，但是為了生意，為了這幫兄弟們有一條活路，我可以既往不咎，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我是說，這件事情，確實是他有錯在先。沒有查明你的身份，就做出那些冒犯你的事情。所以，就讓這件事情翻篇，我們以後還能在一起合作。我已經拿出最大的誠意了。怎麽樣？”
陳塵端詳著他，緩緩說道：
“合作這種事情是假，不想讓我看原材料才是真的！鐵老大，你越是這樣，我就越好奇了。”
鐵龍沉默片刻，緩緩說道：“你真的以為我是怕你這個小小的公司職員？”
“當然不是！”
陳塵坦然說道：“你隻是擔心我背後的公司而已。”
“既然這樣……”鐵龍似乎依舊不死心。
“停！”
陳塵伸手阻止他，“我一會兒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做，現在我們家別浪費時間了。那個超夢芯片是怎麽回事？”
鐵龍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什麽超夢芯片？”
“雖然是分享的意識體驗，但是通過技術手段，也能找到分享者的具體信息。”
陳塵說道：“從表麵上看，那些超夢體驗隻是與家裏的仿生服務型機器人ooxx而已，這簡直是不值一提的低端超夢內容。但結合這段時間市麵上自毀的機器人，就有些不同尋常了。還沒有聽說過機器人會自殺。所以，是什麽人會遠程操控這些仿生機器人自毀呢？也許是那些分享超夢的人。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我是一個很負責的公司職員，所以公司安排的任務，必須要盡職盡責完成。 ”
他說完後，還對著眼前的幫會老大露出了一個笑臉。
鐵龍臉色陰晴不定，忽然哈哈大笑，“所以說，公司認為我們提供的原材料有缺陷，為了不造成更大的損失，我們就通過安裝在原材料上的後門，遠程銷毀了那些不合格的機器人？”
他歎了口氣，說道：
“其實，我向你坦白，前幾次提供的原材料確實……”
“停！”
陳塵打斷他的話，“別演戲了。我給你一個提示，你就立刻沿著這個思路說下去了！
其實，我想說的是，不光原材料可能有問題，那些分享這些在小圈子內傳播的超夢體驗的家夥，也一定有問題。
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吧。這次我不殺你，我答應了別人，把你留給她。”
身後忽然一股勁風襲來。
陳塵的頭發瞬間被吹直，偏向了一側。
一顆幾乎和水桶一樣大小的拳頭，帶著呼嘯聲，向他橫掃過來。
陳塵身體後仰，拳頭從他身體上方掃過，風刮得他臉隱隱作痛。
巨大的拳頭在半空中一個轉折，又從上而下，朝他砸下來。
轟的一聲。
這一拳砸在地上，房間陣陣顫抖，幾塊窗戶玻璃嘩啦碎裂。
巨大拳頭移開，地麵已經被砸出一個大口，幾乎就要穿到下麵一層去。
“你輕點！這是老房子，塌了我們就得搬去別的地方了！”鐵龍在一邊抱怨。
年輕吧員訕訕一笑，機械液壓聲中，巨大金屬拳頭收了回去。
“敬酒不吃吃罰酒！”
鐵龍低聲說著話，湊過來，俯身往地麵大坑裏一看，忽然臉色一變。
“剛才沒有打中他。”
一個人影從天而降，一腳重重踩在鐵龍後腦勺上，直接將他的腦袋踩到了這個大坑裏麵，嘩啦一聲，地麵一陣震動，估計下層的人已經可以看到屋頂忽然出現的人臉了。
機械液壓聲響起，巨大鐵拳帶著呼嘯聲，向他胸口位置橫掃過來。
陳塵鬆開踩在鐵龍後腦勺上的腳，身體後退一段距離，金屬拳鋒擦著他一副，一掃而過。
吧員身體三百六十五度轉了一個圈，身體轉成了一個陀螺，鐵拳又一次橫掃過去。
但陳塵已經出現在他的麵前，臉對臉鼻子對鼻子，幾乎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陳塵抬手就是一肘子擊在吧員臉上。
巨大的鐵拳繼續往前橫掃，吧員身體往後翻倒。
砰的一聲！
吧員肩膀上與機械義體連接部位頓時斷裂。
橫掃的鐵拳脫離了束縛，高高飛起撞擊屋頂，帶著一片碎石灰塵落下。
吧員這才仰麵倒在地上。
“太笨重了。”陳塵看著躺地上渾身不斷抽搐的吧員，點評了一句。
忽然身體往下方一潛，幾串流炎交叉掃過他剛才頭頂的位置，將大體兩側牆上射出大片的彈孔，一時間，大廳內被巨大的轟鳴聲淹沒，金屬風暴一樣的子彈如同燒紅的鋼鋸，犁過所有地方。
巨大的轟鳴聲終於停止，大廳中一左一右兩個人影出現。
他們雙手手臂被改造成多管旋轉機關槍，背後背著幾乎超過他們身體的子彈箱。
四組多管機關槍，依然因為慣性而轉動的槍口還在冒著白煙，地上堆積的子彈殼幾乎已經成了小山。
整個大廳的牆麵，就如同布滿隕石星球。幾乎找不出一塊完整的地方。
陳塵從一個機槍手身後探出頭來，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鐵龍幫這些家夥瘋了！居然在這裏使用這樣的大殺器。”
這句話剛出口，他臉上一變，立刻往一邊閃開。
大廳對麵的機槍手立刻槍口對準這邊，一片子彈如同瓢潑大雨，灑了過來。
剛才陳塵藏在身後的機槍手身體立刻迸射開數百個洞，整個人如同被拆掉的積木，嘩啦一聲，坍塌了小去，在地上碎成一片。
最後這個機槍手調轉槍口，對準了陳塵，植入在兩隻手臂上的多管機槍又開始轉動起來，就要開始新一輪射擊。
陳塵驟然加速，瞬間已經橫跨數十米大廳，出現在機槍手麵前。
高高躍起，膝蓋撞擊在機槍手麵部正中。
機槍手身體後仰，兩隻植入在身體的多管機槍噴射出的火舌劃出由下到上的兩條弧線，在大廳頂上留下了大片彈痕。
砰的一聲。
機槍手被這一擊，腦袋爆漿，身體倒飛了一段距離，撞碎身後已經成為馬蜂窩一樣的牆壁，大半身體倒掛在了外麵。
大廳中恢複了安靜。
陳塵轉頭看周圍，他剛來這裏時候，看到的那些半躺在沙發上正在爽的家夥，還有大廳另外一端嘎人腰子的白大褂，包括手術台上的人，都已經被剛到的金屬風暴全部幹掉了。
現在大廳中彌漫著一層鮮血與灰塵混雜在一起的薄霧，反而有一種異樣的靜謐。
“嘣！”
一聲類似於開酒瓶塞子的聲音，打破了這份靜謐。
陳塵轉頭看過去。
鐵龍幫的老大，鐵龍剛把自己的腦袋從地上的洞裏拔出來。
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一切，又抬頭，更加不可思議地看著陳塵。
“這些人都是你幹掉的？”他問。
“一部分，不是全部。”
陳塵很誠懇地說，“其中大部分都是被你的機槍手幹掉的。”
鐵龍表情有些失神，喃喃自語道：
“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一切都沒有了也好，我們重新開始。新的合作夥伴，新的業務方向！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他艱難的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呸呸呸，往手掌心吐了兩口唾沫，抹了抹兩遍鬢角，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伸出手，說道：
“我們談一下具體合作方式吧。”
陳塵看看他的手，後退一步，覺得這家夥還真是一個人才。
“你真的是鐵龍幫的老大？”
他有些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個冒牌貨了。
“貨真價實！”鐵龍對陳塵明顯拒絕自己的行為絲毫不以為意，正色道：
“我知道你可能會懷疑我為什麽不能打，但事實上，我們鐵龍幫真正的武力是靠我弟弟黑蝙蝠來負責！我靠的是腦子。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組織，或者，單個人來說，大腦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他抬手按下了腦袋上的一個隱秘的開關。
他的耳垂下方，彈出來一塊指甲大小的芯片，遞過來說道：
“你可以檢查這裏麵的數據。就算我再會騙人，這裏麵存儲了我幾十年的數據，這種不可能是騙人的。”
這家夥現在的舉動，還真的讓陳塵有些意外。
“怎麽樣？我的誠意足夠吧？”
鐵龍咧開嘴，嘴角上翹，盡可能的露出滿口整齊的白牙，做出標準的舊時代動畫片裏人物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