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知識下載就像內力傳輸
“哐當！哐當！哐當！”
陳塵使勁拍打鐵門，聲音回**在空****的貧民窟大樓的走廊中。
這條走廊上還有許多麵緊閉的門，但沒有任何一扇門打開。
聽到這種類似於尋仇或者要債的拍門聲，不會有人探頭出來看熱鬧，否則很可能會引火燒身，在這個時代，所有人都是懂得明哲保身這個道理的。
“嘩啦！”
鐵門被從裏麵拉開，砰砰博士那張充滿了怒氣的幹巴巴的臉，出現在拉開的鐵門後。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麽一副拆房子的模樣出現在我這裏？”
“這樣的行為，才是對你這裏最好的保護。”
陳塵回答道：“這說明你有一些不好惹的朋友。”
老頭仰著頭看看陳塵，哼了一聲，又偏著腦袋，看向陳塵身後。
一個苗條婀娜，身上穿著一件連體運動外套，衣服的兜帽蓋在頭上遮住臉龐的身影，安靜地站後麵。
“你去給她新買了衣服？”
老頭看著女孩，臉上的怒意稍微減輕了一些，“我搓義體人的手藝還不錯吧？”
“沒有新買衣服。”陳塵搖頭說道：“這都是她媽媽的衣服，她正好合身。”
小墨水醒了後，他才發現女孩沒有穿衣服，雖然現在渾身上下都是金屬和合成材料製成的義體，但對於一個女孩來說，依然不能以這樣的樣子見人。
他卻女孩家裏給女孩找衣服，雖然這裏已經被鐵龍幫翻成了一片混亂，但衣服這樣的東西，他們沒有什麽興趣，所以都還在。
可是，幾乎試了所有衣服，竟然都不合身，全部都小了！
他看看女孩，忽然恍然大悟，又嚐試去把她媽媽的衣服拿過來，竟然合身。
小墨水現在已經是一個成年人的身體了。
“這不能怪我！”
砰砰博士側身讓他們進房間，“這些義體的尺寸都是模塊化的，我攢這套義體已經花了我很多錢和時間，你又要得急，不可能按照她身體尺寸再去找一套義體。反正人都要長大，你就當她提前長大好了。”
小墨水默默跟在陳塵身後，進入房間。
“嘩啦！”
鐵門在他們身後被拉上。
“你在電話裏說，需要她在我這裏待一天？”
陳塵點點頭，說道：“我要去公司一趟，讓她一個人在家有些不放心。就暫時在你這裏待一天，可能不需要一天的時間，反正我盡快回來。”
“你當我這裏是托兒所了？”
砰砰博士捏著小巴，“你在電話裏，還沒有說寄養的價格！發生了那天的事情，她可是一個高風險物品！你不會又想白嫖我吧？”
“當然會有報酬，但風險也沒有那麽高。”
陳塵很誠懇的解釋，“昨天晚上，這個任務的一級承接人，已經來過我住所，我們進行了交流，那人再也不會找到這裏。然後我打算今天回公司敘職後，主動去找他們的老大談談。”
“你打算去把他們一鍋端了？”
一個胖胖圓圓的家夥，忽然從房間裏的竄出來，就跟一跑出來一條肥肥的狗兒似的。
陳塵看到這家夥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叫汪旺的小黑客，竟然還在這裏。
“這小家夥很有趣，我受他當徒弟了。”
砰砰博士說。
“什麽叫收我當徒弟？”
汪旺立刻反駁，“你明明說的是，你的義體硬件製造業務，需要一個具有軟件開發能力的強力夥伴。”
“確實需要一位強力的夥伴，但你顯然並不強力。”
砰砰博士表示道：“你隻是一個三流黑客，就算是黑入這片貧民窟的老舊網絡，也會被人揪出來。所以，你現在隻能以我的徒弟身份在這裏工作。當然咯，如果你在以後技術能達到合格水平，我可以考慮把你的身份晉升為合夥人。”
砰砰博士也不理會汪旺，拉著陳塵到一邊去，低聲嘰嘰咕咕，開始商量起寄養費。
“財迷心竅的家夥！”
汪旺低聲罵了一句，走到小墨水麵前，低頭看看女孩隱藏在兜帽裏的臉，失望的發現女孩臉上也帶著麵具。
“不至於把自己遮得怎麽嚴嚴實實吧！你這麽大個人，如果那天我真得手了，還不知道怎麽把你帶走。”
小墨水低垂腦袋，沒有說話。
“別誤會啊！”
汪旺又繼續說道：“我其實沒有任何惡意，隻是因為接了一個任務，來帶走你和一塊芯片。但剛開始的時候，我其實都不知道任務具體內容是什麽，到了這裏才知道的。畢竟那個任務也是外包了好幾層，到我手裏都沒有什麽利潤了！”
他嘰嘰咕咕說了半天，女孩依然低垂著腦袋，沒有說一句話。
“你要不要吃點什麽？”汪旺又問，“這見錢眼開的老頭子雖然很混蛋，其實家裏還有一些自然植物製成的食物，你要不要試試？”
“她現在不吃這些東西。”
砰砰博士的聲音出現在他們身邊，手中拿這一個小小的罐頭，遞給女孩，“這才是她現在需要的食物。”
他手中拿著的這個拳頭大小的罐頭，看起來就仿佛是一個小小的貓罐頭，但上麵寫著“銅糖”，下麵又寫著出產日期，還有一行小字：殼牌（157號城市）有限公司。
陳塵從砰砰博士手中接過這東西，“上次我離開的時候，你沒有給我這東西。”
砰砰博士說，“你是三菱重工的員工，我以為你家裏會有不少。”
“三菱重工確實也生產這樣的東西，但我家裏沒有。”
陳塵拉起女孩的手，走到牆邊，按下了牆上的一個開關，牆無聲的往旁邊滑動，露出了後麵的工作間。
他將女孩帶入了房間，然後讓她坐在一張椅子上。
“感覺餓了，就吃這個東西。”
他蹲在女孩麵前，將銅糖罐頭放入女孩衣兜裏，輕聲地對她說。
然後又取出一支小小的針劑，拔掉了封口處，揭開女孩一直罩住腦袋的兜帽，露出了女孩那張泛著金屬光澤的臉。
他將針劑頭部插入女孩耳邊，一個小小的接口中。
細長的手指輕輕推動針劑，裏麵的藥水緩緩的注入了女孩體內。
“這是免疫抑製劑，會讓你的身體不會排斥新安裝在身體上的零件。不排斥就不會感到難受，就跟自己的身體是一樣的。”
他輕聲解釋著，抑製劑注射完後，又將衣服兜帽，給女孩重新罩在頭上，將女孩那張泛著金屬光澤的臉，遮擋起來。
“在這裏乖乖等我，陳哥哥去做點事情，晚點回來帶你回家。好嗎？”
小墨水以極輕微的幅度，點了點頭。
有回應就好！
陳塵臉上露出微笑，伸手摸了摸女孩腦袋。
就如同在公寓走廊中，每次和女孩聊天結束後，離開時候的那樣。
陳塵向汪旺打了個招呼，離開了砰砰博士的家。
他沒有走正門，大樓側麵，順著掛在牆上的鐵絲網樓梯，爬到了底樓。
輕盈的跳下了最後的五六米高度，身體恍如羽毛一樣，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
這是兩棟大樓中間的一條狹窄的縫隙，兩三米寬，臭氣幾乎讓人窒息。
地上堆滿了各種垃圾，針管、破碎義體零件，還有腐爛的人體組織，以及疑似森森白骨的東西。
身軀巨大的，紅眼睛褐色老鼠穿梭其中，尋找食物。
這裏就如同他第一次出現在這個時代，所降臨的那條小巷子一樣。
離開了小巷子，進入了大街上。
灰黑的天空依然在下著小雨，空氣中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薄霧。
地上濕漉漉的，積窪著雨水，倒映著城市上空絢麗的燈光，全息投影、廣告屏、霓虹燈，無處不在的光源讓薄霧中出現一團團各種顏色的迷蒙光暈。
整個世界呈現一片繁華以及頹唐的氣氛。
地麵的汽車和天空中的地效飛行器穿過各種光暈，拖出一條條長長的光影，在城市中行駛。
眼角下方的時間顯示，現在正是早晨六點。
不同與舊時代，被人們稱為第二皮膚的手機，在這個時代，絕大部分人已經不再使用，取而代之的信息設備，早就成為了插入大腦上的通用接口上中的一小塊芯片。
瀏覽信息、視頻通話、VR遊戲之類的基本信息化的行為，隻需要意識對芯片發出指令，剩下一切就交給這塊負責信息化的芯片好了。
關鍵是連接網絡，絕大部分人，幾乎每時每刻都連接在網絡上。
157號城市甚至還立法，離開網絡1分鍾，屬於違法行為。
實際上，普通民眾幾乎沒有人可以讓自己離開網絡。
大腦通用接口中的芯片，這是強製性插入的，而且，個人無權也缺乏技術手段，將其取下來。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幾乎每一個人，從生下來開始，就成為了最初級的賽博人。
好處是學習已經不再是如同舊時代那樣，需要在教室裏上課，現在都是網課。
需要什麽知識，首先安裝一個幾乎也是必不可少的存儲器，然後向市政申請所需要的知識，得到批準，並付款後，服務器通過網絡，將申請的知識下載到大腦中的存儲器中。
理論上是所有人都可以獲得任何知識，可實際上，這並不是一件可以輕易得到的東西。
任何知識都具有極其昂貴的價格，普通民眾幾乎很難按照自己的尋求，自由的得到知識與技能。
所有的知識和技能，都被各行業的大公司壟斷。
因為隻有他們，才能有足夠的財力，與城市的教育局簽訂合同，拿到近乎批發的價格。
這個時代，每個行業幾乎隻有一家，處於決定性地位的大公司，沒有小公司存在的空間。
然後，大公司在招收員工後，再與員工簽訂了就業培訓合同，員工以貸款的方式，支付了知識轉移費，公司再將相應的知識下載到員工大腦的存儲器中。
當然，員工離職或者死亡，存儲器中的知識會被格式化。
所有大公司都是如此，理由也相同。
“為了避免因無效的知識學習，浪費極大的公共資源。”
“生產與商業，需要極端的效率。”
所以，城市中的絕大部分居民，就處於一無所知的文盲，以及某個行業中的專家狀態，這兩個極端中。
這取決於他們是否失業。
失業者是垃圾，是浪費城市資源的廢物。
如果不能在三個月以內找到新的工作，並與大公司簽訂就業合同，下載相關行業知識與技能。
那麽，就會被市政在服務器中注明：城市流民。
這幾乎是一個與乞丐類似的身份標誌。
有了這種標誌的人，幾乎等同於社會性死亡，信用徹底破產。
沒人再給他們工作，也沒有人再願意出租房子給他們。
他們很快就會成為徹頭徹尾的乞丐。
城市不養閑人。
乞丐，由城市的清道夫來處理。
身體上還算有用的義體，會被回收，而肉體將被製成各種口味的肉罐頭。
這是他們為城市做出的最後貢獻。
灰黑色的天空出現了一道亮光。
城市上空出現了一陣激昂的音樂。
META（157號城市）分公司，巨大的標誌，出現在天空中。
仿佛漂浮在水麵的一麵旌旗，隨著微風吹動，緩緩地浮動著。
這當然隻是光影造成的視覺效果而已，為的就是更加具有視覺衝擊性。
音樂結束，
一個激昂的聲音出現在天空中：
“157號城市的居民們，歡迎大家迎來了新的一天，現在是2126年8月5號早上六點，願在這新的一天裏，所有人能感受到幸福與希望，為自己取得美好明天，不負每一天。”
陳塵站在一棟建築邊緣下方，抬頭看著天空中META的廣告，心中默默豎了一個中指。
當然，不能真的伸手做這個姿勢。
會被無處不在的攝像頭，拍攝下來。
然後就有負責城市市容的人，找上門來，讓自己解釋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罰款的處罰是最輕的。
很可能會被強製進行洗腦，清除不健康的思想。
對於自己這樣一個公司的員工，城市的準管理員，那就是一件更加嚴重的事情了。
很快，每天早上，城市上空例行的廣告和祝福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