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消息在我們大樓裏傳得很快。媽媽聽到我們高興的尖叫聲後，趕緊追出來看發生了什麽事。她高興地在我們身邊跳著舞，然後突然沉下了臉。

“哦，親愛的，本來慶祝儀式我已經完全準備妥帖了，但是在你收到拒絕信之後，我就把所有訂單都取消了，因為我不想讓你覺得更難受。”將喜訊消化完畢後，媽媽說道。

“哦……我不需要慶祝！”我一邊回答，一邊挪動著雙腳。我的胃仍然因為困惑而打著旋，我需要到地下室去確認我對那隻壞了的巴庫的懷疑是否是正確的。

“那怎麽行，這可是你畢生所求。我真為你高興。”

“即使……爸爸出了那樣的事？”說完，我感到有點兒不安。我很少提起這件事，但如果說有哪一刻有必要提起這件事，我覺得就是我被普羅菲特斯錄取之後的這一刻。被錄取之後，離去蒙查總部工作（像爸爸那樣）就隻有一步之遙了。

媽媽“噓”了一聲，阻止我繼續說下去，並且別過臉去讓我無法看到她的情緒：“我怎麽想並不重要，你父親會怎麽想也絕對不重要。你的生活和夢想都屬於你自己。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永遠支持你。”然後，她吻了吻我的額頭，並且命令我換掉身上的衣服—我穿著在地下室裏過了一夜的衣服。接著，媽媽搖身一變，進入了超級女主人模式，花瓣在櫥櫃間來回穿梭，投射出一個媽媽可以迅速做出的蛋糕食譜。

不到一個小時，我們的家裏就擠滿了佐拉的家人和同樓層的鄰居，甚至還有我們的搬運工達爾文—所有人都在慶祝我的成功。我收到的擁抱和親吻已經超出了我能承受的範圍。連保羅也出現了，他給了我一個豪放的擁抱：“我就知道你能做到！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可能不會經常在地下室見到你了？”

“以後我不確定……不過，今年夏天可能還要幹最後一個大項目。”

他挑起一條眉毛：“如果你需要什麽，你知道該找誰。”

“謝謝保羅。”

“我為你感到驕傲，小工匠。”

我又驕傲又難堪，兩頰火辣辣的。

吃了很多的蛋糕後，我從前門溜出，沿著走廊走向樓梯間。如果乘電梯，一定會碰到我認識的人。盡管每個人都是為我而來，但那些噪聲、人群和關注都有點兒太過了。

特別是現在，我隻想不顧一切地回到我的洞穴，然後搞清楚那團金屬有沒有可能被改造成一隻功能健全的三級巴庫，否則我的普羅菲特斯生涯可能會很短暫。

佐拉發現我正在逃跑。“需要我幫你打掩護嗎？”她問，我很感激她沒有硬要和我一起走。

我朝她微笑：“那可太好了。”

“喂—你覺得他們什麽時候會把新巴庫寄給你？金克斯，對吧？”

盡管我討厭對佐拉撒謊，但我還是騙了她：“哦，他們剛剛發郵件說他們會趕在開學前給我寄過來的，說是還不想讓我太依賴它。”

她皺了皺眉：“這麽奇怪。”然後，她聳了聳肩，“我想你肯定比我更了解普羅菲特斯！但這是不是意味著你整個夏天都沒有巴庫？我怎麽跟你聯係呀？”

“我們住同一棟樓，”我笑著說，“隻要串個門兒就行了。”

“我看也隻能這樣了。”她說。萊納斯皺起鼻子，表示對佐拉的疑慮感同身受。“我最好回到派對上，確保不會有人一直問主賓去哪兒了。”她眨了眨眼睛說。

“謝謝你，佐拉。我欠你一個人情。”

當我到達儲物室的時候，裏麵很安靜，甚至有點兒可怕。我笨手笨腳地打開了鎖—我試了兩三次才把它打開—進去之後，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讓自己平靜下來。當我感覺放鬆了一點兒之後，我把箱子從桌子底下滑出來，裏麵躺著那隻巴庫—仍然和我離開時一樣支離破碎。

我提醒自己：你不能僅僅通過大聲說出一個詞來給巴庫取名字。巴庫注冊不是這麽回事兒，我必須要先經過激活步驟，然後輸入名字並確認在一定半徑範圍內沒有相似的巴庫注冊同一個名字……這些本來是我將要對我的甲蟲做的事情。

另一個更大的聲音說：“但是除了它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我之前對佐拉說了謊，普羅菲特斯是不可能寄給我一隻三級巴庫的。也就是說，如果我不能在開學前搞到一隻三級巴庫，我就不能在九月份入學，不管錄取與否。

我沒有錢買新的，因為三級巴庫的價格超出了我的承受範圍。買二手貨也是不被允許的，所以我唯一的選擇就是修好落在我手裏的這隻。

我低頭盯著這隻貓型巴庫，它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貓型巴庫—至少現在還不像—它的眼睛毫無生氣，身體一側有個大洞，身上的導線亂七八糟，爪子也斷了。

我看得越久，就越確信這個想法太瘋狂了。一想到這需要多大的工作量，我就有些不知所措。最後，我眨了眨眼睛，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然後，這隻巴庫未損壞的那隻眼睛懶洋洋地眨巴了一下。

這差點兒把我從座位上驚下來，但我肯定，這次不是我的幻覺。

如果有一絲生命，那麽就有一絲希望，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哦，還有暑假我能擠出來的每一秒鍾。

用三個月的時間把這堆廢鐵變成一隻功能健全的巴庫。

如果我真做成了，這將成為工匠史上的一個奇跡。